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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今兒個都是怎麼回事。」

賈赦坐在書房里,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老太太是擺明了不給大房臉面,為了給寶玉辦抓周禮,竟然直接將張氏的十周年忌日混了過去!

他鬧了一場,不想那老東西抬出了老國公的遺言壓著自己。不順著她,便吵吵著什麼自己不孝順,要帶著二房一家子回金陵去。他無法,阻止不了她,但也不打算就忍氣吞聲了。因此不但自己沒有出席寶玉的抓周禮,還把偷偷模模過去的邢氏叫了回來。老太太不是不許榮禧堂掛孝麼?成,他命人把自己的院子里掛滿了各種祭祀之物,小祠堂開了,叫邢氏去給張氏行禮,所有人都換了素布衣裳。乍一看去,跟榮禧堂那邊兒的人人喜慶,個個服飾鮮明截然不同。

至于賈璉,賈赦原本就沒打算叫他——一心偏向著老太太和二房的兒子,他只當沒有!

沒想到,賈璉不但穿著一身素白衣裳來祭拜張氏了,不多時就連永安郡主等所有來參加寶玉抓周的客人,也都一一前來拜祭。甚至還有些沒有事先準備了祭品的,也趕著叫家里補了祭禮過來!

他初時是懵了,等到回過神來看到二太太王氏那張青紅交錯咬牙切齒的臉時候,心里就是一陣陣的痛快!

二房,也有今天!

然而等到客人散去,賈赦才回過味兒來。

按照老太太和二房那娘們兒的習性,可不會主動帶著人來拜祭張氏。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先行回來的賈璉了?

將這個向來不大親近的兒子叫到了書房,賈赦眯起了眼楮。

平心而論,賈璉的容貌與他小時候酷似。但若細看,也能在眉眼間找到張氏的影子。想到張氏,賈赦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原本已經飛揚起來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張氏死的頭兩年,他父親還在世,老太太即使不樂意為張氏籌辦忌日,也還不敢做得太過。等老國公也沒了,老太太便沒了顧忌,這幾年,張氏的忌日簡陋的叫人不忍看!

若說賈赦對自己的繼室邢氏連面子情分都懶怠做,對發妻張氏,便要復雜多得多了。

張氏活著的時候,他不是不混蛋,眠花臥柳,肆意妄為。張氏會勸,會苦口婆心,雖不見能听得進去,但他心里明白,張氏這個女人不同于榮國府里任何一個人,除了他已經過世的祖父母外,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真心為他的人。

對張氏,他感激,更多是愧疚。

她活著的時候,他護不住她和兒子。她死了,連個體面的忌日都沒能給她!

想到這里賈赦原本就算不得挺拔的身姿又矮下了幾分。

賈赦的疑惑,賈璉早就想到了,也想好了如何回答,卻沒想到記憶中頗有些混不吝的賈赦會突然頹喪了。瞧瞧那模樣,跟個斗敗了的鵪鶉差不多了。

平心而論,賈赦容貌是很不錯的。不然,也不能生出賈璉這樣的兒子來。如果忽略掉他臉上明顯的縱欲痕跡,賈赦妥妥的就是一個中年美大叔。

「就是父親看到的那麼回事。」賈索性走到了賈赦身後,替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肩膀,「我過來的時候先去了榮禧堂里,正巧遇到了郡主她們。至于她們怎麼過來的……許是面子上的事兒吧。」

頭一回在兒子這兒享受到這種待遇的賈赦驚疑不定地回過了頭,「這話倒是叫我吃驚,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他微一沉吟,「莫非是燒了幾日,倒燒的明白了?」

賈璉大感無語。

他來的時候原主已經不在了,昏昏沉沉幾天里,倒是听見了賈赦的聲音,卻沒能睜開眼。那會兒只感覺到賈赦似乎也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在乎這個兒子,跳著腳去叫人請太醫熬藥等等。不過等清醒後,卻再沒見過賈赦過去探望。這麼傲嬌,真的好?

「其實,是我在病中,似乎見到了母親。」

賈璉將過世的張氏抬了出來。

沒辦法,哪怕不親近,父子之間總還是了解的。他身上的變化,賈赦不可能一直看不出來。與其等到他起疑,不如先做個預防。

「你娘?」

賈赦果然就大吃一驚,霍然站了起來。

賈璉嘆息一聲,端端正正地站好了,垂著頭,黯然道︰「是。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我能感覺到,那就是我的母親!」

「快細細說來!」

「細致的我也說不出,畢竟那會兒正是昏沉的時候。只記得母親很是嚴厲地教訓我,說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她和大哥,實在是大不孝!」

「對對對!」賈赦抹了一把眼,「你娘她也是將門出身,從前對我尚且指著鼻子教訓。不過她從沒半分壞心,只是心直口快。」

又仿佛怕賈璉心生芥蒂,又加了一句撫慰︰「你也別往心里去。從小你就被抱到了榮慶堂里,潛移默化之下養成的性子,並不能怪你。」

賈璉︰「……」

他該說什麼?

算了,還是什麼也不說了,繼續輕嘆,貌似愧疚地將頭垂的更低。

「大老爺。」

賈赦剛要說話,外頭林之孝的聲音響起來。賈赦咳嗽一聲,袖子擋住了臉,「進來。」

林之孝推開門走了進來。他與賈赦年紀相仿,正經是榮國府的家生子。賈赦祖父母尚在的時候,林之孝的祖父便是榮國府的管家。到了賈史氏進門,賈赦祖母周老夫人將當家的權利交給她後,林家人便漸漸地失了勢,府里的當權的都換做了賈史氏的陪房。

周老夫人看在眼里,也不並不與賈史氏計較。只是後來,將林家人的身契交給了賈赦,算是給這個長孫留下了幾個心月復人。

到如今,林家只剩了林之孝兩口子留在榮國府里,剩下的都在府外替賈赦做事。

林之孝長得挺憨厚,圓圓胖胖的臉上隨時帶著笑。乍一看去,誰都會以為這是個老實的人。不過,賈赦卻清楚的很,他可比王氏的那個陪房周瑞精明多了。

不過此時林之孝的臉上笑容有些詭異。

他快步走到了賈赦身邊,看看賈璉。

「有話就說。」賈赦揮揮手。

林之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掩去了,嘴角揚了揚,「剛剛榮禧堂那邊,寶二爺已經抓周了。不過,二老爺不大喜歡。」

賈赦不明所以,賈璉卻是知道,必然是大名鼎鼎的抓胭脂事件了。

果然,林之孝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寶二爺他抓了一盒子胭脂。」

賈赦一怔後就樂了︰「哈哈哈,真的?老二啊老二,叫你假模假樣地裝正經,每每跑去父親跟前告老子的黑狀,說我貪花,你也有今天?好歹老子也是成人了才睡丫頭,你兒子才一周兒就奔著胭脂膏子去了,倒要看看明兒他長大了什麼樣!」

「大老爺說的是。」林之孝作為大房的心月復,這些年在府中多被排擠,名義上是管著府里的田房事務,但實際上大事小情半分插不進手去,自然早就看著二房那邊兒不爽快,想到今天不但二房丟了偌大的臉面不說,就連老夫人也沒得了體面,臉上就帶了許多的幸災樂禍出來,「我沒能進到里頭去,不過後來听我們家里那口子說了,當時二老爺的臉就變了,只叱罵寶二爺將來必是個酒色之徒,二太太也不敢替寶二爺分辯,老太太倒是氣得夠嗆。」

賈璉在一邊兒听著這主僕兩個說話,就感覺到了那麼一丟丟的不對。他也看過紅樓夢,知道賈赦與賈母之間關系並不大好,甚至當面嘲諷過賈母偏心,不過大面兒上,總也還是過得去的。林之孝一個下人,竟然膽大到這個地步,公然在賈赦跟前談論賈史氏和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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