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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重天這一夜也是無心睡眠。

司樂仙君本來在房內仔細確定明日誕辰宴會時的大小細節,卻突然听到了上重天南邊的鐘鳴聲。有鐘鳴聲,只能說是上重天出現了大事。上一次鐘鳴聲還是胡遲的出生,天生仙體生來得尊號位列仙班,當時那鐘鳴聲共敲了七七四十九下。

而再上一次……

司樂仙君整理了一下衣裳向帝君殿內走去。

再上一次就是萬年前的上重天內亂,心魔尊者肆意妄為使上重天當時共三百六十位仙魔尊者損失過半,上重天受到重創。

那次是帝君親自鳴鐘,鐘聲環繞整個上重天,整整三天三夜未歇。

司樂仙君到的時候,帝君等人已經等在門口了。她注意到周圍都是些老面孔,其他那些仙侍散仙們都不見人影。

帝君環顧到場的人,確定該來的都來了,這才點點頭向前帶路。

上重天南邊偏僻的位置有一個萬尊堂,平素里都是鎖著門,帝君他們幾百年也不見得會來一次。胡遲更是對這麼一個地方聞所未聞,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上重天所有人的命牌。

門一開,迎面而來的便是半浮在空中的三百六十塊白玉板石,帝君的名字在首位,緊接著就是劍道尊者和玄算子,胡遲排在第三列,上書‘萬緣之首,掌緣仙君,胡遲’三列泛著金光的小篆字。然而這三百六十塊白玉板石上面卻大多只有墨色的尊號,而少數才是如胡遲這般泛著金光,寫著名字。

認真看過去,就會發現泛著金光的名字,正好對應現在站在這里的人。

只除了在胡遲下方的一塊的白玉板石,上面的光芒比起這些人的要顯得黯淡非常。

「萬陣之首,奇門尊者,羅秀秀。」

「萬陣?」司禮仙君微愣,「這是萬陣的傳承人?」

「沒錯,萬陣把自己的畢生絕學傳給了這個人,羅秀秀。」玄算子點頭應道,「並且胡遲與羅秀秀有過接觸,才得以在羅秀秀還並未飛升之際提前觸發天兆。」

所謂的天兆並非指的是羅秀秀的名字出現在萬尊堂上,而是胡遲在踫到那本書時腦海中听見的陌生聲音。帝君龍歸與他同是天生仙體,而天兆也只有天生仙體才能听到。

若不是胡遲的誤打誤撞,這百年都無人來看一眼的萬尊堂,恐怕也只有羅秀秀飛升上重天了,他們才能知道萬陣之首會有了傳承人。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仙門的傳承人並非是到了上重天才會得天兆,從而名字出現在萬尊堂。」帝君龍歸輕聲嘆到,「我本以為天生仙體只是更容易接觸到有仙緣的人,便費心使輪回時踫到的人都能夠來到上重天。」

「那自從萬年前諸多仙魔尊者隕落過後,他們的尊號到如今都無人傳承……」司樂仙君突然有些心底發寒,「那會不會並不是無人傳承,而是被傳承的人根本就沒有來到上重天?」

玄算子點頭道︰「他們可能不願接受這個傳承,可能是修為還不足現在仍在修真界徘徊,可能……」

「死了。」劍道尊者突然開口說。

說的卻是大家覺得最有可能的答案。

萬年前,心魔尊者是上重天掌管七情六欲的魔尊,卻和當時的萬丹之首共同研制了一種魔丹——心魔種。心魔種可以無聲無息的埋在人體內,放大人們的七情六欲,從而使原本普通的情感都被賦予破壞性和毀滅性。

一句簡單的爭吵,引發的便是毀滅性的廝殺。

上重天的仙魔尊者們因為毫無防備,從而引發了一場結果慘烈的內亂。

心魔尊者最後被劍道尊者一劍擊毀靈府內丹,從而灰飛煙滅再不入輪回,萬尊堂中屬于他的尊號永遠消失,那塊白玉板石便是萬尊堂唯一的一塊空白板石。

「不過上重天從此沒有了把控七情六欲的尊者,人卻始終都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不再受到控制,把控不當便會出現心魔。心魔可使仙君隕落,也可使修真者走火入魔一蹶不振,甚至連普通凡人也可能逃不過。」玄算子垂頭說,「得天命有仙緣的人,如果在早期被心魔侵入,很有可能就此與上重天無緣。」

「可是萬陣既然能留下傳承?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活著?」司樂仙君皺眉道,「萬陣當初同樣是被心魔尊者所控制,以奇門遁甲之法使不少仙君隕落,後來戰敗被他的道侶也是當時的萬緣之首推落上重天,兩位仙君至此隕落再無消息。」

司禮仙君補充道︰「據我所知,萬陣從未入輪回,而他的道侶卻是在那一戰之後成為了普通凡人,生老病死入輪回。」

「萬陣大概是不敢入輪回吧。」帝君龍歸突然開口,「擔心下一世兩人不能在一起。」

「他既然這麼珍惜自己的道侶,當時為什麼會被心魔種侵蝕道心?反而犯下大罪。」某位仙君不解的問道。

帝君搖頭說︰「七情六欲,情自然也是其中一種。不過具體是因為什麼,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算了,萬陣既然留下了傳承,便說明他心魔以破,並且不準備重歸上重天,而是化為普通凡人生活。」

「他不是不敢入輪回?」司樂仙君都被帝君這說一套是一套搞得頭暈。

「你還真是又老了一歲。」帝君笑著指了指上方的白玉石板,「這不是有紅線能牽三生的胡遲還在凡界嗎?」

萬陣自然是猜不到頭頂上就有人在討論他的是是非非,他在北陽城內不過就是個小攤主,推著堆滿簪子的小木車哼著不著調的小曲走在夜里顯得有些寂寥的路上。

他走過兩條街,腳下也不知道是怎麼走的,面前就出現了兩扇對北陽城百姓來說顯得有些陌生的紅漆大門。

門沒鎖,甚至能看到里屋還點著昏黃的燈。萬陣把車子推到門內,這才拿著一直握在手中的東西小聲推開里屋的門。

不過才剛推開了一半,就能聞到滿屋子濃郁的藥香味。床榻上靠著一位衣裳單薄的女子,手上拿著一副繡到一半的繡畫。

「怎麼又穿這麼少?」萬陣看到她那模樣忙從椅子上拿過一個白色披風給她披上,「而且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今天會晚點兒回來,讓你早點兒睡不用等我。這麼晚還在繡花也不怕累著眼。」

「我睡不著,就隨便弄弄。」那女人已經過了三十的年紀,依舊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只是因為生病而臉上帶著虛弱的蒼白,輕輕一笑就讓人不由心疼,「今天生意怎麼樣?」

「我給你帶回來了一個小玩意,」萬陣神秘握著她的手,把手上的相思扣放在女人的手心上,「我覺得你能喜歡。」

「什麼東西……」女人笑著低頭去看,在看到手心上那個精致小巧的相思扣時,卻愣住了。她用手輕輕撫模相思扣兩邊的紅線,心中莫名有種異樣的歡喜和心酸。「這是相思扣?」

「從一個很有名氣的姻緣大師手上用一個簪子換來的。」萬陣笑著說,「我等了一個晚上,就為了等這個姻緣大師過來,喜歡嗎。」

「喜歡。」女人笑著說,笑容中帶著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懷念,「這紅線似乎並不是我們見過的那種,要更結實,顏色也更加艷麗些。用這種紅線打出來的相思扣價值不菲,我們的一個簪子……」

萬陣握住她的手,笑著說︰「你親手做的簪子也是無價之寶。」

「胡說。」女人嗔道,「你之前那根漆木簪子賣了一兩銀子,我還沒說你呢,之前說好賣十五文就好。我們是生意人,不能佔人家的這種小便宜。」

萬陣忙表態︰「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知道就好。」女人低下頭愛不釋手地看著這個相思扣,她很少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但是對這個相思扣卻是看到就心悅,只覺得這世間萬物都沒有能比得上它的。「真漂亮。」

看到她的這副模樣,萬陣也從心底覺得開心,他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他坐在床邊,攬著女人的肩膀輕聲說︰「那姻緣大師還祝我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女人笑著靠在他的懷里。

上重天。

何不知在藥山附近臨時搭了一個住所,此時在諸多仙君去往萬尊堂的時候,他正坐在屋頂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從上重天看這夜空,仿佛連星星都要更多一些。

羅家的陰陽兩魂丹也該開花了,不知道羅府的家破人亡,是會給那個孩子勇氣,還是恐懼?

他勾起嘴角,卻不由想到了從前有過短暫相處的女魔修。

那女魔修明明知道他心中無情,卻甘願做他手上的一把刀子。

也是可笑,又可憐。

「問世間情為何物?」

何不知低喃道。

「不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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