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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冬天格外冷,連著下了幾場暴雪,福利院不遠處那片人工湖早已凍得厚厚的,經常可以見到有人在上面滑冰、拉爬犁、抽冰猴。

杜樂丁戴著一副連指棉手套,上面繡著暖黃色的小鴨子,不過大部分都已經磨開線了,尤其是嘴巴的部分,看上去是個跟他一樣無法開口出聲的小鴨子。他踮著腳尖趴在窗台上,盯著黑漆漆的冰面出神。

福利院不允許私自外出,就算這些孩子再怎麼向往,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著。

人說七八歲狗都嫌,杜樂丁正處于這個「美好」的年紀,而且顯然不是那種甘于只看不去、遵守紀律的孩子。

他偷偷在前不久的一大堆捐贈品里找到了幾雙冰刀藏在床底下,只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便溜出去到冰上體驗一下滑冰的快樂。

今晚福利院的老師和阿姨好像有個什麼會,看起來再合適不過。

沒多會兒,房間的門縫里探進來兩個小腦袋。

沈玉沖杜樂丁小聲說︰「釘子,現在走嗎?」

杜樂丁小時候個子很小,瘦的像是遭到過苛待,一般福利院有什麼活動老師都不好意思讓他露面。

小孩兒身體瘦削,腦袋就顯得很大,杜樂丁看起來跟個大頭釘是的,所以其他人都這麼叫。

杜樂丁點點頭,跑到床底下拖出三雙冰刀,分給另外兩人。他把冰刀掛在脖子上,比比劃劃的給二人說明「逃跑」路線,以及一路上要注意的事情。

為了跟杜樂丁交流,沈玉一直跟他一起上手語課,此時看的認真,頻頻點頭。

趙誠不知道他在比劃啥,一臉的不耐煩︰「幸虧你是個啞巴,不然得嗦死。」

這種話杜樂丁听過不下百次,早就不以為意。三人準備妥當,便鬼鬼祟祟的按照既定路線模出了宿舍。

一出大門,寒風如刀,割得人臉上生疼,就算身上穿得再厚,也瞬間就被凍透。

那是一種連骨頭縫里都鑽得進去的冷。不過杜樂丁太興奮了,用滿心燃著的亢奮與寒風對抗,小跑著沖到牆根,回頭示意沈玉和趙誠跟上。

三個傻小子搬磚墊腳,翻過牆壁,沖鋒陷陣一般瘋跑到湖邊,迫不及待的換上冰刀。

杜樂丁戴著連指手套不方便系鞋帶,正要月兌掉小黃鴨手套,沈玉蹲幫他把鞋帶系好了。

趙誠老大不願意︰「他是啞巴,又不是沒有手腳,你干嗎幫他?」

沈玉在趙誠眼前晃了晃手︰「我帶著五指手套,比較方便。」

趙誠把腳往前一伸︰「你這麼方便,也幫我系啊!」

沈玉輕輕踢了他一腳︰「這里你年紀最大,怎麼反倒最幼稚。」

沈玉一向早熟,言行舉止看似十多歲的孩子。對于杜樂丁這次偷跑出來滑冰,沈玉一開始是拒絕的,但他知道以杜樂丁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他,只好跟著他一起胡鬧。

杜樂丁腳上的冰刀比他腳大了一圈,穿著空蕩蕩的。他鼻尖通紅,一搖一擺的從草地「剁」到冰面上,兩條腿使勁兒蹬,可怎麼都不往前走。

他姿勢夸張,看起來好像在張牙舞爪,幾分鐘之內,仰面朝天的摔了好幾次。

趙誠的運動細胞活躍,適應很快,已經能像那麼回事兒的繞圈了,從杜樂丁身邊經過的時候,毫不掩飾的發出一串大笑。

沈玉提前做過功課,理論知識豐富,告訴杜樂丁重心向前,不要往後坐。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顫顫巍巍的像個過馬路的老太太。

趙誠滑到沈玉身邊,左戳一下,右撩一下,嘻嘻哈哈不亦樂乎。

杜樂丁盯著趙誠的腿看了一會兒,爬起來繼續嘗試,漸漸找到了一點感覺,連刨帶踹的往前出溜了一段,十分激動的轉頭想要炫耀一下。

趙誠正教沈玉怎麼用勁兒,兩人都低頭看著腳下,誰也沒留意杜樂丁。

啞巴是無法用聲音引起別人注意的,當被忽視的時候,他們就像是透明氣體一樣溶于空氣之中。

杜樂丁張了張嘴,舉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回過頭繼續磕磕絆絆的滑。

他越滑越遠,感覺自己像是動畫片里那只兔子一般輕盈,簡直快要飛起來了,就連撲面而來的寒風,也變得那麼令人心情舒暢。

「釘子,別往湖中心滑了,趕緊回來!」

沈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杜樂丁亢奮的轉頭招手,突然腳下一空,掉進了冰釣的人鑿出的窟窿里。

入水的一刻,杜樂丁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冬風更冷的存在,冷徹心扉的寒意瞬間便將他裹住了。

然而很快,那種冷冽便消失了,隨之而去的,還有他慌亂的掙扎。

他在黑暗中緩緩下沉,好像永遠落不到底……

「叮,尊敬的各位旅客,列車將在十分鐘後抵達那摩亞站,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

杜樂丁打了個寒顫,從睡夢中醒來。車窗外一片朦朧,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連帶著車廂里的溫度都降得很低,令他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要去的那座小鎮,因為某種原因被政府封鎖了,只能飛到附近城市,再改為乘坐列車前往。他昨晚被那虛無縹緲,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的歌聲攪得沒怎麼睡,上車後一陣困倦,便歪在座位上睡著了。

想不到夢見了童年往事。

他怔怔的坐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百無聊賴的唱了一句︰

「喝點熱的吧。」蘇騰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放在杜樂丁面前。

杜樂丁神情懨懨,端起來吸溜了兩口,頓時感到一股暖意流淌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從冰窟窿里活過來了。

蘇騰在他身邊坐下,拿出薄如紙片般的電腦不知在看什麼。經常有路過的女孩看過來,甚至還有明目張膽上前搭訕的,他頭都不抬,用冰冷的態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後不勝其煩的把防護鏡戴上了。

杜樂丁一手撐著臉,斜眼兒打量旁邊這位「招蜂引蝶」的帥哥,心說自己這算是被考古隊纏上了。

他本打算一早就走,無奈杜賓做的早餐實在豐盛誘人,便吃了個飽才上路。沒想到走出大門,考古隊的懸浮車已經等在門外,奈特、斯諾、周如許,一個不少,當然蘇騰也在。

本來還在賭氣的查理頓時激動的飛撲上去,抱著蘇騰的大腿不撒手,厚著臉皮說什麼「就知道男神不會拋棄我」、「男神真好竟然親自陪我去探險」,儼然已經忘掉了前一晚自己說過的話。

杜樂丁一路上都想著找機會跟他們分開,但有考古隊在,一切都更加方便順利,他們有正規的手續,充足的資金和裝備,比他背包里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看起來可靠的多。

生不逢時——杜樂丁無聲的感嘆。發了會呆,忍不住問蘇騰︰「你們去米克星頓鎮是為啥?」

蘇騰︰「跟你一樣。」

杜樂丁︰「我的目的是找到烏扇古墓,抓到黑影,解開傷口消失之謎,避免自己像格洛姆一樣發瘋慘死,或者像楊菡一樣沉睡不醒。」

蘇騰微微側過頭,防護鏡上冒出符號︰^^

杜樂丁︰「……」

蘇騰曾說他跟楊菡不熟。連同在一支考古隊里都不算熟,那跟杜樂丁就只能算認識。杜樂丁不認為他們會為了一個剛認識的人犯險,想必是那個小鎮有什麼值得發掘的歷史。

他還想再跟蘇騰套套話,周如許和斯諾從另一節車廂回來了,看樣子好像有什麼好事發生。

周如許在蘇騰對面坐下,卻是面對杜樂丁說︰「99號車廂是個酒吧,老板是個罕見的大美人。」

這趟懸浮列車共有99節車廂,全靠智能系統控制,除了在二十六個城市和四十三個鎮停站外,永不停歇的沿著一條環線行駛。

除了六十六節座席和包廂式軟臥外,另外三十三節車廂都是如同地面上一樣的餐廳、酒吧、商店,即便幾年不回到都市中,在這趟列車上也可以正常生活。

周如許還在繼續︰「要不要去看看,搞不好這趟列車之旅還會有‘福利’哦。」

看他兩眼放光的樣子,好像在期待能夠跟大美人來一場激情邂逅。

斯諾怒道︰「是我先看到她的,再說你不是有奈特了嗎?」

周如許白他一眼︰「你看到有個屁用,你敢跟她說話嗎?」

斯諾一時語塞。周如許又說︰「再說了,什麼叫我有奈特了,奈特是我的嗎?」

說著,他沖過道另一邊和查理玩牌的奈特露出油膩的笑容︰「親愛的,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奈特頭也不抬︰「滾。」

周如許一攤手,那意思顯而易見,奈特可不是他的。泡妞把妹,需要副手,這個艱巨的任務自然不能交給有恐女癥的斯諾,蘇騰就更指不上了,走到哪里都冰凍三尺。

看來看去,還真就是杜樂丁最合適。

杜樂丁起身說︰「走,帶我見識一下大美人到底有多大,有多美。」

蘇騰顯然沒有讓路的意思,抬起頭冷然道︰「你很感興趣?」

杜樂丁自然是對美人感興趣的,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酒吧,而且是列車上的酒吧,必然有南來北往的客人。無論什麼人,面對美人和酒精,神經便會松弛下來,管不住嘴的講些旅行見聞和人生感悟。

米克星頓鎮就在列車行進的路線上,肯定曾經有旅客到過那里。作為酒吧老板,簡直就是各路信息的中轉站,從她那里說不定會得到一些關于米克星頓的信息。

杜樂丁跟周如許往99號車廂走去,發覺斯諾和蘇騰也跟在身後。

周如許問斯諾︰「你去干嗎,看大美人怎麼為我傾倒嗎?」

斯諾︰「看你怎麼被大美人趕出車廂。」

杜樂丁問蘇騰︰「你怎麼突然有興趣了?」

蘇騰︰ΘΘ

杜樂丁沒讀懂這個符號傳達了什麼意思,只感覺莫名其妙。四個男人穿過一節節車廂,終于來到99號,剛一拉開門,便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曖昧的光線,搖曳的光影,放縱的笑聲,迷人的酒香,糅合成一種特殊的魔力,令時間放緩腳步,令人心馳蕩漾。

杜樂丁正縱容視線到處梭巡,正前方傳來一陣爆笑。

車廂盡頭有一根金屬管撐在車頂和地面之間,一個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內褲的男人被綁在上面,他面色蒼白,嘴唇顫抖,不住向周圍的人求助。

人群里有個顯然是喝多了的男人,舉起手里的酒瓶把酒澆在luo男身上,隨後掏出打火機晃了晃,「啪」的一聲點著火,大著舌頭說︰「親愛的樂樂,來,跳個鋼管舞吧!」

內褲男面無血色,拼命躲閃。醉鬼像是逗他玩一樣,一會兒把打火機伸到他左邊,一會兒又伸到右邊。好幾次火苗就要燎到,內褲男「嗷」的一聲跳起來躲開,活像個受驚的猴子。

周圍的人有些在看樂子起哄,有些冷眼旁觀,沒有一個願意管閑事的。

那醉鬼有些煩了,猛的把手里的火朝內褲男戳去,眼看著就要燒到,只听一聲破空鳴響,緊接著他虎口上傳來一陣劇痛,令他條件反射的放開了手。

打火機應聲掉落。醉鬼晃了晃腦袋,在地上看了一圈,除了打火機,只有一枚硬幣在閃閃發光。

哄笑聲戛然而止,一眾人在時光中定格,留下了一臉懵逼的呆滯。

列車進入隧道,之後又穿行而出,短短的幾秒鐘之內,杜樂丁已經解開了內褲男環抱鋼管的雙手。

醉鬼滿臉通紅,從地上撿起硬幣,沖杜樂丁嚷道︰「你,是不是你……」

杜樂丁一把搶回硬幣,笑嘻嘻的說︰「沒錯沒錯,是我的硬幣,謝謝你拾金不昧。」

「你他媽的……」醉鬼從一臉茫然到滿面怒容,舌頭打結了是的說不出話來,兩只拳頭比比劃劃在空中虛晃。

杜樂丁既不怕他開罵,也不怕他動手,氣定神閑的任他瞪著。蘇騰就站在他旁邊,身上散發出的冷氣比雨天的氣溫還低。

內褲男手腳麻利的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抱起來,見形勢不妙立刻一把抓住醉鬼的胳膊,忙不迭的沖杜樂丁道謝和道歉,拽著醉鬼離開了99號車廂。

看熱鬧的圍觀群眾見沒什麼樂子,便也散開了。

周如許說︰「我要是那個內褲男,根本不會管那個醉鬼,任人揍他一頓算了。」

斯諾︰「不然你月兌光了我們重演一下剛才的事?」

周如許︰「我會月兌光的,不過不是在你面前。」說著,他的目光轉向吧台方向,看那意思是想要在另一個人面前月兌光。

吧台那邊只坐著一個客人,穿著帽衫,戴著帽子,臉上還戴了副口罩。從性別來看,他絕對不是周如許的目標。

吧台後面站著一個女人,身上的連衣裙上開滿了妖冶的暗色花朵,頭發盤在腦後,露出圓潤的鵝蛋臉和修長白皙的脖子,一雙狐狸般含笑的媚眼,下巴上還有一枚精巧的痣。

老板果然格外美麗妖嬈,動人心神,周身散發出一股成熟的女人味兒。加上她明顯是地球後裔,杜樂丁怎麼看怎麼覺得親切。

四個人走到吧台前坐下,口罩男拿著一整瓶酒起身離開。

斯諾有點好奇的看著起身離去的客人,小聲說︰「這人好怪,既然戴著口罩,應該不想讓人看到他長什麼樣,干嗎還來酒吧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

周如許說︰「你管的那麼寬呢,萬一他只是鼻子嘴巴沒長全呢!」

斯諾有時候真想抽他兩巴掌︰「戴口罩就是沒長鼻子嘴巴,那蘇騰戴防護鏡,就是沒有眼楮唄!」

這對活寶又開始嘴炮大戰,杜樂丁卻下意識看了一眼蘇騰。

昨晚淒淡的星光中,滑過一道流光,打破了真實與夢境的混沌。哼唱聲戛然而止,臥室的門並沒有被推開。

杜樂丁好不容易擺月兌了鬼壓床的狀態,立刻跳下床跑出去探查,走廊上卻空無一人。

他在上下幾層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卻在二層走廊盡頭處發現了一扇風格跟其他房間不同的門。

那扇門上的金屬牌上,有一個個米粒大小的圓形凸起,乍看上去排布並不規律。

福利院里大部分都是殘疾的孩子,杜樂丁小時候曾見過有的孩子學習這種圖形。說是圖形也不準確,因為實際上是文字,盲文。

蘇騰又不是瞎子,為什麼要使用盲文標記自己家的房間?

不過轉念一想,他還不是啞巴呢,還不是照樣經常用手語!

那房間里也不知放著什麼,興許跟藍胡子一樣藏了滿屋子的尸體。蘇騰身上圍繞著一層撥不開的迷霧,里面藏著一個神秘匣,在打開之前,誰也不知道里面會蹦出什麼東西。

杜樂丁正琢磨蘇騰的種種神秘怪異,老板走了過來。

她縴長的手指夾著縴長的煙桿,說不出的嫵媚縴柔,朱唇輕啟,吐出白色的煙霧,用調侃的語氣道︰「好帥的‘處男天團’啊,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杜樂丁月兌口而出︰「美女,你有一雙老司機的慧眼啊!」

周如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可不想在美人眼中顯得毫無經驗,立刻辯解說︰「我跟他們這些毛頭小子可不一樣,姑娘們都叫我情場浪子。」

老板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斯諾︰「恐女癥。」

又一指周如許︰「自作多情。」

再一指蘇騰︰「絕緣體。」

最後,她目光落到杜樂丁身上,玩味的審視著他脖子上的項圈,似乎腦補了很多R18的東西。

杜樂丁腦筋短路,手指蘇騰說︰「我可不是什麼變態,這是他強行給我戴上的。」

老板了然的點點頭︰「原來你們喜歡玩奴隸游戲,很有情趣嘛。」

杜樂丁擠出一個不怎麼和善的笑容,沖蘇騰一擺頭︰「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蘇騰︰~~

這浪里浪氣的符號一點幫助都沒有,反而倒令老板笑意更深。杜樂丁正要開口辯解,眼前卻出現了熟悉的彈幕,隔著光屏都能感受到粉絲們的興奮。

彈幕︰老板不僅人美,還特別有眼力。

彈幕︰蘇騰表面高冷,實際上很悶騷嘛~~

彈幕︰我們丁丁又害羞了,嘴上說著不要,身體一定很誠實。

杜樂丁低頭一看,查理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他跳上杜樂丁的膝蓋,爪子扒著吧台對老板說︰「我要一杯果汁,上面要插小傘!」

杜樂丁虛掐住查理的脖子︰「來的真是時候,你不是在跟奈特打牌嗎?」

查理說︰「奈特回包廂看電影去了,我決定跟你們一起做些男人做的事情。」

「男人想打架,你打嗎?」杜樂丁掃了一眼令人頭疼的彈幕,一拍吧台,「給我來杯酒,要最烈的那種。」

老板給五個人都端上了飲品,笑著說︰「剛才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這種問題,她肯定已經問過無數次了,答案也無外乎列車途經的那幾十個站。

周如許正要答話,杜樂丁搶先道︰「特萊縢鎮。」

老板靠在酒架上,嘴角噙笑︰「那地方不錯,有很多牧場,你們是去旅游的?」

「沒錯,」杜樂丁喝了一口酒,「听說那邊空氣好,風景也不錯,還能去山林里打獵。」

老板在煙缸里彈了彈煙灰︰「現在已經禁獵了,山林也被封了。」

杜樂丁雖然早就知道,但卻一臉詫異︰「不是吧,我可練了一個月射擊呢!」

此時列車又一次進入隧道,窗外一片漆黑。等鑽出隧道後,老板示意他們往外看。

這一帶多山,窗外層巒疊嶂,在山雨的滋潤下一片黛色。老板道︰「知道米克星頓鎮嗎?」

杜樂丁點頭︰「听說過,就在特萊縢隔壁,不過好像被軍隊封鎖了。這跟特萊縢禁獵有什麼關系?」

老板悠悠道︰「米克星頓鎮以前是個很大的鎮,附近只有一座山。兩年前突然憑空出現一片山林,吞沒了大半個鎮子。現在米克星頓的遺址坐落在山谷中,看起來倒像是個小村落。」

說著她指向窗外遠處的一座山︰「就是那座山,巨月復山。」

杜樂丁走到窗前遙望。

山間細雨婆娑,車窗上一層水汽,朦朧倒映出他震驚的神情。

那座山名副其實,長了個大肚子。這奇特的輪廓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老板在列車上經營酒吧近十年,閱人無數,從旅客那里听過各種各樣的故事,再把這些故事講述給其他旅客。她聲音如同復古的藍調,將米克星頓鎮的歷史娓娓道來。

米勒星曾經被蟲族侵略,戰火綿延,即便是地處偏僻的小鎮也無法幸免。米克星頓鎮的男人都拿起武器上了戰場,只留下老幼婦孺在家中苦苦等候。

雖然最後米勒星趕走了蟲族,但戰爭最開始的時候,形勢十分不利,可謂節節敗退。死訊接連不斷的傳回家鄉,令戰士們的家人痛哭流涕。為了紀念在戰爭中死去的親人,米克星頓鎮的女人開始制作人偶。

她們根據親人的容貌和身形,制作出跟真人一模一樣的人偶。這些人偶被放置在房子里、街道上,整個鎮子隨處可見,看起來就好像那些犧牲的人又回來了,還如以往一般正常生活著。

戰爭結束後,這個傳統依舊保留了下來,還吸引了不少旅行的人,使得鎮子的旅游業逐漸發展起來。

巨月復山莫名出現後,僥幸活下來的人在那里繼續生活了一陣子,隨後便紛紛離開。以前鎮子生機勃勃的時候,街道上的人偶看起來笑容可掬。現在那座山谷死氣沉沉,陽光無法穿透常年不散的霧氣,這種情況下,那些人偶怎麼看怎麼詭異。

杜樂丁坐回吧台前,故意裝傻︰「就因為人偶看著嚇人,軍隊就把整座山谷封鎖了?」

「當然不是。」老板縴白的指尖沿著玻璃杯口緩緩摩挲,杯子里的酒在曖昧的燈光下漾起一片水光,一如她的眸光一般微微顫動,「據說,那些鎮民不是遷走,而是消失了。」

正听到關鍵時刻,車廂門被拉開,涌入一票中年男人,嚷嚷著要看球,一個個都撲到吧台前跟老板打情罵俏。

五人只得暫時先離開,吃過晚飯後,便回到各自的包廂里休息。

查理對米克星頓鎮發生的事耿耿于懷,念叨著希望自己不要消失的話睡著。杜樂丁翻了會兒身,終于忍不住跑出去,敲響了隔壁蘇騰包廂的門。

蘇騰拉開門,見是杜樂丁,說︰「又‘犯病’了?」

杜樂丁一怔,隨後皺起眉頭把他推進去,一邊關門一邊說︰「說了多少次了我沒病,你不用擔心你的菊花。」

他毫不客氣的往床上一座,從蘇騰包里翻出紙筆︰「你還記得烏扇公主棺槨周圍那九個石棺上的畫嗎?」

說著,便開始畫了起來。

他並不會畫畫,不過自認無妨,只要用線條表達出大概意思就行,于是惡鬼成了火柴人,黑蛇成了曲線,背景里的圖案也用歪七扭八的線條簡單勾勒出來。

等他畫完,蘇騰也畫完了,並且完美的復制了9幅圖,惡鬼凶煞,黑蛇吐信,渾身上下的嘴都露出獠牙利齒。

反觀杜樂丁畫的,簡直就是「火柴人發芽」圖。

杜樂丁默默把自己的畫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若無其事的拽過蘇騰的畫,並將之撕開,丟掉空白的部分再重新拼合起來。

「看,」杜樂丁難掩聲音里的興奮,「背景里的線條組成了一座山。」

而這座山腰隆起的山,正是之前他從車窗看到的巨月復山。

既然巨月復山刻在烏扇古墓的九口石棺之上,說明此山跟烏扇古墓必然有莫大的聯系,說不定就是她老公的墳墓。

杜樂丁自顧自說︰「雖然烏扇古墓可能不會出現在這里,但找到她老公的墓也算不虛此行,說不定由此能獲得關于‘兆國’的資料,再順藤模瓜的查下去……」

蘇騰似听非听,突然問道︰「你有必要那麼戒備嗎?」

杜樂丁茫然的看著他,不知他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

蘇騰指的是在酒吧里跟老板打听消息的時候,杜樂丁各種迂回裝傻,就是不肯直說他們真正的目的地,顯然是有很強的戒心。

杜樂丁拍了拍蘇騰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沒听過一句老話,叫‘防人之心不可無’嗎?老板一看就是身經百戰、閱歷豐富的人,她肯定知道這個道理。你直接問她,她不一定直說,沒準還懷疑咱們這幫人跑到封鎖區的目的不純呢。」

若真是引起懷疑,老板必然不會多說。可他裝作游客閑聊,對方反而會放松警惕,順著話題就能牽扯出很多消息。

蘇騰看著杜樂丁故作老道的表情,低聲問︰「那我呢,你也一直警惕戒備著嗎?」

蘇騰天生憂郁的眼神,讓這個問題染上了幾分苦澀的味道,令听的人幾乎生出一種辜負了他的自責感。

杜樂丁愣了愣,很圓滑的挑起嘴角道︰「怎麼會,我一個小角色,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的大人物惦記的?」

蘇騰落下濃密的眼睫︰「如果我說有呢?」

這個問題讓杜樂丁再次愣住,他張了張嘴,剛要回答,來時忘記上鎖的門被猛的拉開了。

查理奮力拉開門,慌張的跑進來,嘴里嚷著︰「丁丁不見了,衛生間也沒……」

剩下的另一半話,被查理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到了他親愛的丁丁同志,正坐在蘇騰床上,兩個男人肩挨肩,膝踫膝,正「深情」對視。

杜樂丁轉眼看到查理一臉「我什麼都懂」的表情,頓時一頭黑線︰「我找他有事。」

「我明白。」查理回以和善的眼神和親切的微笑,畢竟這是杜樂丁第二次趁他睡著跑去蘇騰床上,他覺得杜樂丁真的沒必要解釋什麼。

彈幕︰y

彈幕︰干嗎總是偷偷模模,就光明正大睡一起不行嗎?

彈幕︰這叫情趣!

彈幕︰半夜想老公,偷偷模上床,你親我一口,我懟你一下……

杜樂丁刷的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糾結郁悶的神情,轉移話題道︰「各位觀眾朋友,為什麼會有一座山林從天而降?米克星頓鎮的居民消失去了哪里?他們現在是否還活著?現在,丁丁和查理即將帶你們走進神秘的山中小鎮,揭開濃霧下掩藏的真相。」

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包廂,往99號車廂走去,蘇騰和查理自然也跟了上去。

雖然已是深夜,酒吧里依然有七八個客人在喝酒聊天。老板正在吧台後面靜靜的擦洗著酒杯。

杜樂丁走到吧台前坐下,一只手撐著臉,一臉無奈的表情︰「姐姐,我睡不著覺。」

老板沖他微微一笑︰「需要我抱著你,給你唱搖籃曲嗎?」

還沒等杜樂丁說話,蘇騰走到他身邊坐下,不知什麼時候戴上的防護鏡顯示︰▼▼

老板挑眉︰「怎麼了,你要來杯老陳醋嗎?」

杜樂丁心說這都什麼跟什麼,沖老板晃了晃手說︰「不要搖籃曲,抱著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老板心知肚明,卻故意說︰「想听什麼,海的女兒,快樂王子,賣火柴的小女孩……」

杜樂丁放軟語氣︰「美女姐姐,別逗我了,你那個故事講到關鍵時刻被人打斷,害得我思來想去都睡不著。快跟我說說,米克星頓鎮的人消失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語氣就如同一個弟弟在拜托姐姐什麼事一樣,撩得人心猿意馬,蘇騰的眉梢克制不住的小幅度抽了抽。

查理跳到蘇騰腿上,附和說︰「我也是好奇心爆棚吶。」

老板給他們分別倒了飲料和酒,點了支煙︰「真是受不了會撒嬌的帥哥,那我就說說吧,不過這些事情我也是听來的,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杜樂丁嘿嘿笑道︰「管他真假,我就是當故事听的。」

老板靠在酒架上,繼續晚餐前的故事。

巨月復山出現之後,爆發了一次泥石流,災害沒過多久,米克星頓鎮與外界的聯系就中斷了,軍隊曾經派人過去查看,發現那里一個人都沒有了。

杜樂丁一副失望的樣子說︰「這麼說來,所謂消失,不就是泥石流把鎮子給埋了?」

「我可不是故弄玄虛,事情沒那麼簡單。」老板把煙桿在煙缸上磕了磕,「殘存了不到一半的米克星頓鎮雖然就在山谷之中,但並未因災害遭受太大的損失。」

據說,渾濁的洪流平息後,鎮民發現從山里沖出了很多大小不一、刻有花紋的黑匣子,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明顯有東西,雖然有蓋子,卻無法打開。

米克星頓鎮的人從沒有見過這種匣子,也不知它們是從哪里來的,數量怎麼會這麼多,便打算請專家過來檢查一下。

然而軍隊安排好人員和時間後,卻再也聯系不上米克星頓鎮了。

杜樂丁驚訝的說︰「所以他們的消失,跟那些奇怪的匣子有關?」

老板聳聳肩︰「這就不好說了,鎮民雖然在匣子出現後消失,但這兩件事有沒有關系,誰也不知道。」

隨後搜救隊進入山谷進行大範圍搜索,結果不但什麼都沒找到,連搜救人員都逐一失蹤。之後那片地區就被封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了。

直播間里的粉絲也都听的認真,不等老板講完,就開始講起關于米克星頓鎮的傳說,這些匪夷所思的說法基本上都沒有什麼根據,不過是閑來無事的人添油加醋編出來的驚悚故事。

蘇騰難得主動開口︰「有山谷外的人見過那些匣子嗎?」

老板撥弄開耳邊的碎發,說︰「關于匣子里裝著什麼的猜測簡直是五花八門,但實際上鮮少有人去過被封鎖後的山谷,更別說見過那些匣子了。」

杜樂丁喝了口酒,沖老板眨眨眼︰「這趟列車途經米克星頓鎮,肯定有那麼一兩個喜歡獵奇探險的旅客,曾經到訪過山谷,見識到那些匣子了吧?」

言外之意,也肯定有那麼一兩個人抵抗不住酒精的誘惑和老板的魅力,或傾訴或吹噓過自己的經歷。

老板笑道︰「你的好奇心還挺旺盛。你們又不去米克星頓鎮,打听那麼多干什麼?」

「其實,我是一個恐怖小說作家,」杜樂丁一本正經的說,「這次出來旅行,就是搜集素材的。」

隨後他又拍了拍蘇騰的肩膀︰「他是沒日沒夜催更的編輯,生怕我在外面玩物喪志,給我套上項圈還不夠,竟然還跟出來監視我,你說是不是宛如催命鬼?」

查理差點把嘴里的飲料噴了,趕緊狠狠的咽了下去,堵的嗓子眼生疼。

老板重新打量杜樂丁︰「原來你是個小說家,真看不出來,我以為那種人都有憂郁癥,絕不會像你這麼陽光開朗。」

「人不可貌相,其實我的內心是非常憂郁的,簡直深沉似海。」杜樂丁皺起眉頭,「尤其是尋找答案,卻得不到答案的時候。」

老板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你這麼憂郁,那我就再給你講個故事。」

前不久,酒吧里曾經來過一位客人,是位自由攝影師,利用私人關系搞到了一張通行卡,進入了被量子光壁完全封閉的山谷中。

他想拍攝無人山谷里幽靜死寂的氣氛,原計劃在那里停留一個月,可是不到一個星期就跑出來了。

老板說著,拿出一打照片丟在吧台上。杜樂丁拿起來一張一張翻看,並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

拍攝環境是在民宅室內,前幾張都是光線暗淡的各個房間,後面便全都是同一個房間里的事物。在該房間正中央的地上,擺放著一個五十公分見方的黑匣子,從第一張到最後一張,拍攝距離不斷接近,最後幾乎把鏡頭擋住了。

杜樂丁一頭霧水,不知道注意力該放在哪里。蘇騰卻一眼看出端倪,指了指房間角落里的一個人偶。

查理也不明所以︰「這個人偶怎麼了嗎?」

蘇騰說︰「如果是攝影師不斷縮短拍攝距離,那其他東西也應該同樣放大。」

杜樂丁和查理同時瞪大眼楮,迅速重新看了一遍照片,果然如蘇騰所說,表面看起來像是攝影師每次拍攝的距離都在接近黑匣子,但實際上除了黑匣子成像越來越大,背景里的參照物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杜樂丁愕然道,「不是攝影師接近匣子,而是匣子在接近他?」

老板淺笑道︰「現在覺得有意思了?」

那位攝影師晚上住在民宅中,白天去山谷里拍照。他在幾所民宅的房間里都留下了攝影機進行自動拍攝,想要記錄下隨著時間變換,不同光線下的民宅內部。

這些照片便是其中一台攝影機拍下來的,在進行拍攝的五天之中,這個黑匣子每天都朝著鏡頭挪動,到最後幾乎快要貼到鏡頭上了。

查理後背涼颼颼的,用尾巴環住自己的身體取暖︰「會不會,山谷里有其他人,故意做惡作劇嚇唬攝影師?」

老板戳了戳查理的小腦袋︰「他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為了抓到這個做惡作劇的人,攝影師早上裝作外出拍攝,轉了一圈又返回房子附近蹲守。他等了一天,直到太陽落山也沒人出現,去到那個房間一看,黑匣子又往前挪動了。

他自然不甘心,決定第二天留在房間里守株待兔,于是等天亮之後,他再度裝作進山,卻抄小路跑回來躲進了房間的壁櫥里。

直到中午過去,壁櫥外面都沒有任何動靜。攝影師在黑暗中靜坐,耐心漸漸消失,還一陣陣發困。他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好幾次都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下午幾點,就在他迷迷糊糊又要睡著的時候,壁櫥門外傳來了很細微的響動。

當時他精神一振,趕緊側耳凝听。那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板上摩擦一樣,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是有人正推動黑匣子發出的聲響。

他暗自竊喜,以為終于逮到了搞鬼的人,正要推門跳出去震住對方,又听到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壁櫥的門並沒有多厚,就算刻意壓低聲音,多少也應該能听到一兩個字。可是他把耳朵貼在門上也听不清那聲音在說什麼。

等了一會兒,他開始感到心慌意亂,那竊竊私語聲正由遠及近,逐漸逼近壁櫥。

很多人小時候都喜歡藏著衣櫃壁櫥這種地方,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或者打算突然嚇唬一下經過的大人。但如果許久都無人問津,那種被黑暗和寂靜包圍的氣氛便開始讓人感覺不舒服了。

尤其是當躲在里面的人跟外面的人處境對調,「捕獵者」變成了「獵物」,封閉的空間無處躲藏,無路可逃,四周的空氣便倏然凝重窒悶起來。

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不由得心跳如雷,下意識的握住了身邊的衣架,打算在對方打開壁櫥前,自己搶先奪門而出,讓對方措手不及。

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壁櫥門口,卻依舊听不清楚內容,簡直像是尋找不到信號的收音機。攝影師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握緊手里的衣架,鼓足勇氣,猛的拉開了壁櫥的門——

「刷」!的一聲,車廂門就在此時被拉開了,查理正听到緊張的時候,頓時渾身的毛都炸開,死死抱住了蘇騰。

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下顯出幾分羞澀,喃喃對老板道︰「那個,列車好像停了很長時間了,請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杜樂丁仔細一看,這人是之前的「內褲男」,便說︰「到站停車不是很正常嗎?」

沒等內褲男回答,老板卻說︰「這個時間,應該沒有站點才對。」

她在車上經營酒吧數年,早已對什麼時間停車了若指掌。懸浮列車行駛過程中沒有任何動靜,且十分平穩,加上她一直在講故事,所以並未留意到什麼時候停車了。現在經過內褲男的提醒,這才覺得不對勁。

眾人往窗外看去,車窗反光的厲害,什麼都看不清。

老板嘗試聯系列車員,但電話里卻始終是忙音。杜樂丁說︰「老板,能關下燈嗎?」

說著他走到窗前,打算看看外面的環境。

老板依言關掉車廂的燈,車廂里一片漆黑,然而車窗外甚至更加黑暗,杜樂丁第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瞎了。這絕不是正常的夜色,就好像列車停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洞里一樣。

他轉過頭正要讓老板開燈,黑暗中突然沖過來一個人猛的將他撲倒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旁突然一聲炸響,尖銳的碎片紛紛下落——他剛剛靠近的那扇窗子竟然從外面被擊碎了,有什麼東西卷著徹骨的陰風,窸窸窣窣的從窗口鑽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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