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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兒越發冷了,雲鬟連日也不曾外出,只在莊內,或者看書,或者練字,偶爾便做些針線活兒。

忽然听門上小ど兒驚慌失措來報,說是一伙兒來歷不明看著凶惡的人直奔莊上來了,雲鬟正不知究竟,這邊兒巽風早出外探看,頃刻功夫回來,對雲鬟低聲回稟了一句,便自行隱退身形。

且說雲鬟听了巽風的話,雙眸驀地睜大,眼中透出不信之意,她扶著桌面,緩緩起身,抬頭看向廳門處。

正林女乃娘听了消息,出來問發生何事,雲鬟心頭忍不住陣陣驚顫,那種種詫異驚疑之外,卻也隱隱地有一絲微甜微苦,隨之輕輕翻涌。

雲鬟一刻恍神兒,忙收斂心神,低了頭道︰「不必驚慌,不過是京內來了人罷了。」

林嬤嬤聞听,大為意外,雲鬟卻不待她回答,又道︰「女乃娘隨我出迎。」

這會兒又有外頭小廝飛飛來報,也是有些慌張之意,站在門外道︰「大小姐,門上有人來到,說是京內崔侯府……崔侯爺親自來了。」

雲鬟微微點頭︰「知道了。」方才巽風早探得究竟,同她說明了。

林嬤嬤因不知此情,聞言失聲道︰「什麼?侯爺親自來了?」

雲鬟道︰「不錯,是父親親自來了。」——口中說著「父親」兩字,亦覺如夢似幻。

林嬤嬤喜出望外,起初還不敢輕信,听雲鬟答應了聲,才肯信這話,忙隨著她往外而行,一邊兒喜不自禁道︰「侯爺親自來請姑娘,可見是心中有姑娘的,——這下可熬出頭來了!」

林嬤嬤一邊兒心想,一邊兒暗中打量雲鬟,卻見她面上清清淡淡,並不像是跟父親久別重逢一樣興頭沖沖,連至少的笑意都不曾有。

林嬤嬤看了,心里不免擔憂,她知道雲鬟素來心底自有主張,卻生怕她如此,會惹的來人不喜。

林嬤嬤便悄悄拉了拉她,低著頭小聲叮囑說︰「侯爺肯來,可見不曾忘懷姑娘,畢竟是骨肉血親……可要好生相迎的呢?」

雲鬟道︰「知道了。」

林嬤嬤才略松了口氣,誰知目光一動,望著雲鬟的打扮,雖是在莊上從來如此,可若是在京城府內,便已經算做奇異了……頓時又不安起來。

才出了廳門,迎面就見許多人從外進來,當中簇擁的那位,身著煙蘿紫的細紗長袍,腰上系著白玉腰帶,上垂著一個同紫色的攢心梅花絡子,中間綴著一塊兒玲瓏玉玨,腳踏宮靴,身後卻是象牙白的織錦緞披風,越發顯得面容白皙俊美,人物瀟灑風流。

——此人自然正是雲鬟的父親,永寧侯崔印。

雲鬟緊走幾步,向前下拜,口中說道︰「雲鬟見過父親大人。」

崔印正左右觀望這素閑莊內景致,驀地看見廳內出來個小小孩童,卻打扮的十分不同,並無半點俗態,更如出水芙蓉般清麗月兌俗。

崔印起初竟認不出這正是自己的女兒,細看那眉眼兒才信,忙也快走上前,把雲鬟扶住,仔細端詳了兩眼,才抱入懷中,道︰「阿鬟比先前更出落許多,父親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雲鬟愣了愣,這久違的懷抱,帶給她的並不是有關親情的欣慰親切等,反而更是陌生不慣居多,一時竟忍不住有些身子僵硬,幸而崔印極快地放開了她,又握著手兒,溫聲含笑道︰「父親看你這般,也就放心了,可見是並沒受多少苦。」

雲鬟低下頭,口中只說「是」,這會兒林女乃娘因也上來行禮,崔印已有些不大記得她了,又看了一會子才依稀想了起來,便也笑說道︰「嬤嬤陪著阿鬟這兩年,倒是辛勞了。」

林嬤嬤低著頭,只連說分內應當,轉頭看時,卻又見崔侯爺身後,還跟著幾個嬤嬤丫頭們,這會子正也紛紛地暗中偷眼打量雲鬟。

如此忙進了廳內,父女敘話,林女乃娘親奉了茶上來給崔印,崔印是世家子弟,從小錦衣玉食,見多識廣,見這盅子是定窯白瓷,倒也罷了,只吃了口茶,覺得水質尚可,然而這盞中翠芽卻畢竟不是上乘,他挑剔慣了的人,當下便不肯再喝。

雲鬟因問道;「父親如何竟親自來了?先前也不曾先有個消息傳來?」

崔印正打量這廳內光景,聞言笑對雲鬟道︰「難道不興我想念女兒了麼?先傳信過來反叫你惶恐,索性便給你個驚喜,如何,你可喜歡?」

雲鬟听是這般回答,又見崔印滿面含笑,她便也低頭微笑答道︰「只一路勞乏了父親了。」

崔印端著茶盞,眼楮看著雲鬟,此刻他已經有些記不清……先前雲鬟出京時候是何模樣了,仿佛只記得是小小的孩子,一臉惶恐不安地隨著林嬤嬤上了車,不想現在,竟果然出落了,不僅是面容更加出挑,氣質上卻也更寧靜溫和,談吐應答,很有大家之風。

崔印心里喜歡,便又問起雲鬟這兩年來住的如何等話,雲鬟自然只說些甚好、妥帖之類的話,又問起京內府中諸人。

崔印只含糊說道︰「都好的很呢。」竟不願再說府中,只又對雲鬟道︰「算來你母親去世也有兩年,你守了這兩年,也算是盡孝了,父親這次來,便是要帶你回府去的。」

雲鬟雖早知道他的來意,听了這句,心卻忍不住仍縮緊了一下,卻只說︰「只不拘派誰過來罷了,這樣反叫女兒不安。」

崔印笑道︰「父女之間,何必說這些客套話。」

崔印說著,轉頭看向旁側,此刻便有個富態婦人走到跟前兒,便對雲鬟見了個禮,道︰「見過大小姐。」

崔印對雲鬟道︰「這是胡嬤嬤,因怕你缺人手照料服侍,我從京內也帶了幾個人過來。」

胡嬤嬤身後四個丫頭也上前來行禮。

雲鬟掃了一眼,她自然記得甚是清楚,其中的胡嬤嬤跟她手下兩個丫頭,本該在一年後才來至素閑莊的,但是此刻,他們卻提前來到不說,且……前世分明不曾露過面兒的崔侯爺,竟會親臨。

雲鬟自知道事情不會無緣無故起了變化的,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其中關鍵所在。

可不管如何,卻總不會是崔印所說的「想我的乖女兒」的話,畢竟,一個人的性情是不會變化的,除非有外力相催。

等丫頭們都見過了,崔印因起身道︰「這一路上也有些勞乏了,為父要暫且小憩片刻。」說著,便吩咐丫頭們打水洗澡,因畢竟地方生疏,雲鬟少不得吩咐林嬤嬤叫幾個小廝相助。

雲鬟陪著崔印,便安排他住在客房之中,這素閑莊並不大,向來更無排場,住處自然簡陋的很,崔印進房中瞧了一眼,見不過是些桌椅板凳,花架條幾等,被褥帳子也都樸素無華,半新不舊的,透著一股古舊氣息。

崔印便不大喜歡,因問道︰「沒有別處了麼?」

雲鬟道︰「這莊內多都是這樣的,委屈父親了。」

崔印無奈,便叫丫頭進來收拾打掃,又把隨身的香拿出來燻了一遍,鬧了半晌,才算停當,他又洗過澡,便安睡下了。

崔印雖睡了,他的丫頭們卻出來,因道︰「侯爺醒了是要吃茶跟點心的,且提前預備著些。」

林嬤嬤忙又領著人去廚房準備,那丫頭十分挑剔,又叮囑道︰「叫她們手腳干淨些,萬別弄得不潔淨,不然侯爺是不會用的。」

雲鬟早知崔印的毛病,便一聲不響,正欲回房,卻見胡嬤嬤迎面走來,口中道︰「姑娘好。」

雲鬟因站住了,胡嬤嬤笑著,將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子,便道︰「雖听說這個地方偏僻,只想不到竟然是這個樣兒的,林嬤嬤本來是個懂規矩的,竟也不好生照料姑娘,把姑娘弄得渾然不成個樣子,怎麼竟穿的這些呢?好歹家里的女乃女乃想的周到,讓我們隨身帶了幾件兒體面衣裳,姑娘快隨我去換了罷。」

雲鬟听了這話,微微一笑道︰「怎麼,我穿的不妥當麼?」

胡嬤嬤正要轉身帶她走,忽地听見這句,便止步看她。

雲鬟淡淡道︰「這兩年來我都是這樣打扮,倒也覺著自在,父親方才也不曾說過我什麼,家里女乃女乃的心意我也領了,不過,就不必勞煩嬤嬤再換了。」

胡嬤嬤有些意外,隨即露出她慣常所用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姑娘這是哪里話,京內哪一個大戶人家好端端地姑娘是這樣打扮的?若這樣在京,只怕要給人笑死了去……先前姑娘沒人管就罷了,以後可萬萬不能再任性了。」

雲鬟冷冷看她,道︰「誰說我沒人管了?」

胡嬤嬤驀地愣怔住,見她似冷笑般看著自己,不由心中竟有幾分驚畏之意,便又強笑道︰「我是說,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兒……身邊兒又缺人手,豈不是不像個侯門公族的小姐?」

雲鬟才笑道︰「嬤嬤一見就訓斥上了,動輒說我不是侯門大族的小姐,竟比父親更還嚴苛三分,倒是讓我心里害怕起來,這在外頭才見尚且如此,回了府,還不知更是什麼光景呢。」

胡嬤嬤一驚,自覺她話中有話,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雲鬟見她不言語,便道︰「我也有些乏了,就叫女乃娘給嬤嬤們安排住處罷。」說著,便帶著露珠兒,轉身自去。

胡嬤嬤目送雲鬟離開,不由有些氣怔。她們這些人,仗著是教導少爺小姐的,自比別人要多些體面,平日里便有些作威作福,何況早在府內的時候,就常听些說些閑話,何況謝氏又是「下堂婦」的身份,故而在啟程來前,就很自高自傲地看不起了,一路便打算著來至莊上後,定要以勢先壓倒莊上眾人,更將雲鬟拿捏于手掌之上,卻想不到出師不利,才開口便踫了個釘子回來。

直到林女乃娘從廚下回來,胡嬤嬤跟捉到機會一般,便攔著她數落起來,說雲鬟性情嬌縱,且舉止打扮都有些不成體統等話。

林嬤嬤因不知情,听她說了一番,心中暗暗叫苦,卻不好強辯,只听她說完了,才道︰「只因這兒小地方,不是在京內,何況謝女乃女乃先前在的時候,也萬事都隨著姑娘的心意,是以才是現在這般了。」

胡嬤嬤哼道︰「你很該勸著才是,她算什麼?若讓姑娘緊著跟她學,以後難道也要做個被人休棄的……」

林嬤嬤覺著這話甚是刺耳,一時臉上便僵了下來。

且說崔印睡了半個多時辰才醒來,果然喝了兩口茶,吃了兩塊點心便罷了,因出門來又看素閑莊內景致。

雲鬟雖說乏了,實則並沒歇晌,只在屋內暗暗思量崔印此次忽然來到的緣故,正出神,露珠兒卻急匆匆跑來,因對她說道︰「姑娘,侯爺出莊門去了!」

雲鬟一驚︰「去做什麼了?」

露珠兒道︰「我急忙里打听了一番,說是侯爺醒來,叫人準備了些香燭元寶等……不知何故。」

雲鬟微微驚動,便想到一事,忙起身往外,露珠兒見狀,只得跟上。

謝氏亡故之後,便葬在距此不遠的謝家祖墳處,雲鬟出門之時,問了一聲門上小廝,果然說崔侯爺叫人帶路,竟是往謝氏墳上而去。

雲鬟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便一路走來,沿著柳林往前不遠,卻見前方不遠處,綠柳依依,青山碧水之中,是崔侯爺一身素衣,正舉著香燭拜祭。

猝不及防,雲鬟眼見這幕,眼楮便濕潤了。——原本因知道崔印的性情,是以從沒期望會看見這場景,如今……不想他竟然還是惦記著她的娘親。

雲鬟心中所感所覺,竟比听見崔印親口說「想念我的乖女兒」之時,更是動容熨帖百倍。

雲鬟忙舉手拭淚,如此又看了片刻,見崔印要轉身的當兒,她便匆匆地帶著露珠兒先行往回,並不欲崔印看見自己也在此。

且說雲鬟急急回到莊上,只因看見崔印祭拜謝氏的那一幕,心中對父親的所感自好了許多,正要回房,不妨隱隱听見隔廊有人道︰「……這兒委實腌逼仄的很,不過是侯府一個花園子大小,侯爺竟能住的下。」

雲鬟听得這聲抱怨,卻是跟隨胡嬤嬤的一個丫頭的聲氣兒,她眉頭一皺,便放慢腳步。

卻听另一個丫頭道︰「怪不得臨行前,那些姐姐們都說這是苦差事,都不肯來,听說我要跟著,還一直取笑呢,我因想著畢竟是出來透透氣兒,還覺著是美差……畢竟難得跟著咱們侯爺出這樣兒的遠門,可見侯爺心里果然是有大小姐的。」

先前的丫頭冷笑道︰「你這傻子,我若不告訴你,你還做夢呢,你知道為什麼侯爺會親自來接大小姐的麼?」

那人便問,丫頭道︰「這話你問別人,也是不知道的,原本胡嬤嬤是跟著夫人身邊兒的,才知道的清楚,因上回咱們老夫人做壽,不是請了沈相爺家了麼?是相爺夫人,因在座上問了咱們夫人一句話……」

原來那日,崔侯府因賀老夫人壽辰,自請了許多皇親權貴等,其中也有當朝丞相沈正引的夫人,崔侯爺的母親江夫人因來陪侍,相爺夫人同她寒暄兩句,因道︰「今兒大好的日子,如何不見府上幾位姑娘?」

江夫人便笑道︰「今兒因來的貴客多,她們未免有些羞怕見人,只在里頭一桌兒坐著呢。」

相爺夫人便欲見,一桌上的恆王妃跟晉王妃因听見了,便也湊說要見,當下江夫人只得撿著幾個上的台面兒的女孩兒出來,眾人看過,贊嘆了一回。

忽地相爺夫人含笑問道︰「果然都是極好,只不過……我素來听聞崔印有個長女,是最伶俐出色的,如何竟不見呢?」

江夫人听了,臉色微變,只好陪笑說道︰「夫人說的應該是雲鬟那孩子,只因她的生母先前病了,臨去定要見她,我們為著他們到底是母女一場,便許雲鬟去了……誰知後來竟亡故了,那孩子孝順,就留下守孝呢。」

相爺夫人才嘆道︰「果然是極孝順的女孩兒,年紀小小……可憐見兒的,不過叫我看來,她以後必有造化。」恆王妃跟晉王妃等紛紛點頭贊嘆。

沈正引在朝中炙手可熱,他的夫人所說的話,又哪里只是無關痛癢的一句?何況崔雲鬟出京,此事多多少少在京城各家公族內也是知曉的,何況沈正引這種八面通透的人家兒?

因此只因這一回,江夫人當時在席上雖則勉強得過,回頭等眾人都散了,便把崔印叫來,痛斥了一番,道︰「你的女孩兒,在外頭這許多年,我原本也催過你幾回,讓你把她叫回來,你只是耳根子軟的不管,如今她在外頭竟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了……且今兒相爺夫人也問起來,自然是因听說了什麼才如此,或許也是相爺的意思也未可知,你如今且不可再以等閑視之了。」

那兩個丫頭把此情說了一番,又道︰「正好兒咱們侯爺在府內有些不痛快,索性才出來散散心的,不然,哪里就真的想要來這兒了?京內什麼光景不比這里好呢?」

另一個也道︰「怪道胡嬤嬤心里不受用呢,方才嘀咕什麼……好好的姑娘,打扮的竟是……」

兩個人聲音越來越低,化作一團笑,便自去了。

不防雲鬟在這邊兒听得分明,雖一語不發,卻白了臉。

露珠兒雖然是個粗心大意的,可听了這些話,卻也覺得有些惱,只忌憚他們京內來的,不敢當面爭執罷了。

露珠兒又看雲鬟這樣,便小聲道︰「姑娘……別听她們瞎說八道的。侯爺說了是想姑娘才來的。」

雲鬟點點頭,一笑說︰「很是。」雖是笑著,眼楮卻是紅的,卻不願給露珠兒看見,只低著頭,默默地自回書房去了。

不多時,崔印一路看著這鄉間風景,也從外回來,因問起雲鬟,卻听說她先前出門去了,崔印因才轉回來,一時不想出去,便叫人去找她回來了事。

半晌,雲鬟還未回來,卻另有一個人來到門上,正好兒撞上崔印的隨身護衛們,一言不合,便動了手。

崔印听說動靜,便出來看究竟,一眼卻見是個弱質少年,正將他的一名侍衛逼退,又喝道︰「敢跟六爺動手呢?也不打听打听六爺是誰……這素閑莊豈是你們能撒野的?」

崔印听是這樣囂狂的口氣,卻並不惱怒,因見這少年生得面孔俊秀,氣宇非凡,身手且又極佳,他反而心喜,因喝止了其他護衛,在台階上笑道︰「你又是什麼人?跟素閑莊又是什麼關系?」

那少年抬頭看他,便道︰「你不報姓名,反而來問我的底細,哪里有這樣的道理?」又問道︰「鳳哥兒呢?」

崔印越發詫異,笑道︰「你來找雲鬟?那必然要先向我報明姓名底細才好。」

少年擰眉看他,崔印身旁的隨從便道︰「不得無禮,我們侯爺正是大小姐的父親。」

少年聞听,才不以為然地笑起來︰「哦……原來鳳哥兒是有父親的呢,我還以為她無父無母呢!」

隨從跟眾護衛听了,各自驚詫。

崔侯爺卻仍是不惱,反饒有興趣地問道︰「我原本在京城,今兒才來莊上,你又是何人,如何認得阿鬟?」

這少年自然便是趙六,他因在袁家跌下密道之時傷了腿骨,便在軍營里將養了數月,加上杜雲鶴怕他又惹事,便看的甚緊,今兒才得閑外出,只因听聞有一隊不明身份的人馬往素閑莊來了,他便過來探看端地。

當下趙六便自報身份,崔印因見他雖年紀小,卻英氣勃勃,神采飛揚,便十分贊賞,便請他進廳內,有意要跟他詳細敘話。

趙六卻不耐煩,只略說幾句,便問道︰「鳳哥兒去哪兒了,如何這半天不見人?」

崔印和顏悅色道︰「我已叫人去找了,多半是貪玩兒,……果然是在這山野里將性子也養的放縱起來,待回了京,怕就不會如此消閑了。」

趙六一驚︰「她要回京?」

崔印點頭道︰「不然我來此作甚?便是接她回京的。」

趙六目光閃爍,片刻站起身來,道︰「我尚且有事,暫不奉陪了。」舉手抱拳行了個禮,便轉身跳出廳去。

崔印望著他的背影,失笑道︰「好個少年,只性子太跳月兌急躁了些。」

話說趙六離開素閑莊,心中尋思雲鬟去了哪里,且想且走,不知不覺來至葫蘆河畔,他放眼看去,在跟阿寶他們素日玩耍的河畔並不見雲鬟的蹤影,何況此刻水已經涼了,河邊兒風有些冷,只怕她不在此處……

趙六便欲轉身到別處去找,才走兩步,忽地心中一動,便又回過頭來,竟沿著河畔往上游而去。

他一邊兒走,一邊兒拉了一跟蘆葦草在手中,胡亂搖晃,心也像是這轉著圈兒的蘆葦一樣,搖搖擺擺。

正行走間,抬眸一看,卻見前方河畔,抱膝坐著一人,那樣清爽月兌俗的身影,正是雲鬟。

趙六見果然找見了她,雙眸一亮,才要招呼,卻又停口,他思忖了會兒,便想悄悄地過去,嚇她一跳。

誰知才走一步,就見雲鬟舉手捧住頭,微微搖晃似的,趙六正不知如何,她卻又放開手,最後竟緩緩站起身來,怔怔地看著河面。

趙六見她離河甚近,只一步就會跌入水中,加上河面有風,這情形自然十分危險。趙六一時口干舌燥,此刻心中竟有種奇異的慌張之感,然而他還未反應之前,那邊兒,雲鬟驀地傾身,竟直直地往河中撲了過去,頓時之間,河面上水花濺起!

趙六萬想不到如此,大驚失色,手一揮撒開,蘆葦草晃晃悠悠,無聲地隨風飄走,他發瘋似的邁腿往前疾奔,然而跑出十數步,卻又生生剎住去勢。

他睜大雙眼看著雲鬟躍落的河面,河水清澈,依稀看見那小小地身影在水層之中浮蕩,似正往下沉,卻並無任何掙扎之意。

趙六死死地盯著這幕,不覺握緊了拳,渾身微微輕顫,欲前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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