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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務繁忙,楊大人要沒事的話,不然先回欽州城?」李紹慢條斯理的整理著手中的公文,裝模作樣道,「正如楊大人所言,眼瞧著大戰在即,還有諸多事端需要部署……」

別人都開口攆了,楊澤芳自然不好繼續賴著,無奈何,只得站起身形,忍氣道︰

「既如此,在下告辭,但盼諸公以國事為上。」

待得走出轅門,回看身後依舊祥和平靜的大營,不由跌足嘆息︰

「有此庸將,如何不誤國誤民!」

欽州城內,周靖文對御敵事宜處處推諉,再比照方才沈青雲的態度,已是隱約察覺到對方怕是另有所圖。

「我們回去。」楊澤芳神情復雜的瞧了一眼身後大營,咬牙道。沒了張屠戶,照樣不吃帶毛豬。無論如何,欽州防務一定得在這兩日之內布置完畢。

即便擔上個勞民傷財的罪名,也必須防患于未然,欽州城,絕不容有半點閃失。

「老爺,不然先回府衙歇息片刻?」從欽州至大營,來回往返可不有將近百里?甚至到得軍營時,那沈青雲連杯熱茶都沒給準備。如此鞍馬勞頓,武人這會兒也定然疲累至極,更不要說自家主子不過一介文人罷了。

「先去護城河那兒瞧瞧。」因周靖文的不配合,這幾日欽州的戰略部署都是楊澤芳一手抓著。今兒離開時,特意囑咐欽州知府孟鐮,令他留在護城河這里一力督促河務事宜。

只孟鐮這人性子太過軟和,楊澤芳還是有些放不下心來。

看楊澤芳神情堅定,下人也無法,只得跟著楊澤芳往護城河的方向而去。

待得來至河岸邊,一眼瞧見下面的情景,幾人頓時面面相覷——護城河上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影?

倒是河岸旁的茅草庵里,一個老蒼頭往外探了探頭,手搭涼棚朝著楊澤芳等人的方向張望了片刻,嘴里嘟噥著︰

「好不容易消停會兒,怎麼又來人了?光叫馬兒跑,不叫馬吃草,這些官老爺們,欺哄百姓倒是一等一的在行。若非周大人明事理,說不得大家還被哄著在這瞎折騰……」

看楊澤芳等人已是下了馬,往這邊兒來,不耐煩的揮揮手︰

「走吧,走吧,別在這兒瞎轉悠了,欽差大人有令……」

說話間已是走到近前,待看清來人竟是楊澤芳,驚得一下住了嘴,「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楊,楊大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澤芳指著空曠無人的河堤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大冬天的,老蒼頭出了一身的冷汗,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是小的老糊涂了,滿嘴噴糞,大人饒命啊……」

「我不和你計較,你只跟我說,挖護城河的人呢?」

「人,都回去了。說是欽差周大人說的,有朝廷十萬大軍護著,欽州根本不會有一點兒事……河堤上早傳遍了,說您之前許的干完活給糧食的話也做不得真,周大人說了,朝廷賑糧有限,容不得隨意,隨意挪用……」

「混賬東西!如何這般鼠目寸光!」楊澤芳再有涵養,這會兒也止不住破口大罵。不說眼下欽州形勢危殆,本就是特殊時期,便是這種以工代賑的做法,也符合朝廷律例,如何也說不上隨意挪用。分明是周靖文故意和自己唱對台戲罷了。

「老爺——」下人嚇了一跳,忙上前勸阻。兩位欽差可是以那周靖文為尊,真是被他知曉,自家老爺怕是少不得一個忤逆犯上的罪名。

哪知楊澤芳卻是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怒聲道︰

「這話就是當面也說得。」

說著,一撥馬頭,朝著府衙的方向疾馳而去。

待得來至府衙,遠遠的正好瞧見知府孟鐮。

那孟鐮明顯也看到了楊澤芳,驚得一轉身,就想避開去。不妨楊澤芳一撩袍子大踏步就追了過來︰

「孟知府,留步。」

眼瞧著沒法子躲過去,孟鐮只得站住腳,卻是不等楊澤芳開口,已是喊起了屈︰

「楊大人,楊大人,你可回來了。您是不知道啊,那些個刁民,口口聲聲說要先見到糧食才願意出工,下官也是沒法子啊。您听,這會兒還鬧著呢。」

仿佛為了應和孟鐮的說法,府門外果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楊大人不是回來了嗎?」

「我們要見楊大人。」

「官府不能這麼糊弄人。」

「咱們這都干了十來天了,欠的糧食一粒也不能少。」

「這些人消息怎麼這麼靈通?我們老爺剛回來,就立馬聚集起這麼多人?」真當人是傻子嗎,這麼多人在這兒等著,說不得是某些人早設計好的吧?

只這會兒卻也不是計較的時間。眼下這麼多民夫圍上來,要是真拿不出糧食來,說不好會出大亂子︰

「老爺,您先躲躲吧。」

楊澤芳還未開口,不妨已是被眼尖的民夫發現︰

「咦,那不就是那位楊欽差嗎?」

說著,一窩蜂的就涌了過來。

孟鐮見勢不妙,慌忙一扯楊澤芳︰

「讓人擋一擋,楊大人還是避一避吧。」

心里卻委實對這位楊大人有些同情。

這會兒如何不明白,分明是那周靖文存心收拾楊澤芳啊。之前看著周靖文頗為文雅,雖比不得楊澤芳氣度雍容,也算是文人中的楷模,這會兒瞧著分明就是只笑面虎啊。

可也不得不說周靖文這一手玩的高明——

之前安頓百姓,賑濟災民,諸般事宜皆是楊大人一手操持,來欽州這麼多天,硬是樹起了比自己這個知府還要高的聲望。反觀周大人,卻是穩坐府衙,舒舒服服。

虧自己還疑惑,這周靖文可是五皇子的岳父,眼下既然跑到形勢堪危的欽州,無疑定會最大限度的為五皇子收買民心,如何能表現的這麼不居功。倒沒想到,是在這兒等著呢。

不得不說這一手玩得好。瞧周靖文的模樣,明顯是和那沈青雲商量好的,只要護城河成了爛攤子,城里百姓拿不到之前說好的賑糧的話,定會怨聲載道,便是朝中御史也饒不了他。

等到叛亂平定,什麼好的光的,全成了周靖文的功勞。什麼爛的髒的自然全交由楊澤芳背著了。

「孟知府自便。」楊澤芳卻是動都沒動一下。瞧著那些衣衫襤褸,大冬天的凍得臉色發青的百姓,甚而中間還有瘦的不成形的七八歲的女圭女圭,只覺胸腔里一陣陣的燒得慌。

不獨沒往後退,反而摘下官帽,轉身迎了上去。

被撇下的孟鐮頓時目瞪口呆——什麼當朝大儒,自己瞧著,這楊澤芳分明是個沒腦子的二愣子吧。

這些災民是來要糧食的,拿不出糧食還上趕著送上去,倒是夠漢子,可也太蠢了些。明擺著就是自討苦吃嗎。

只楊澤芳有這個膽氣,自己卻不想陪他受這份罪。之前那些叛軍的氣焰自己可是親身領教過。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得這些百姓也會隨時化身暴民。

神情復雜的瞧了一眼已是被百姓里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的楊澤芳,孟鐮一轉身,就往周靖文的院子疾步而去。

「被百姓圍起來了?」听完孟鐮的話,周靖文漫不經心的拿起毛筆,透過窗戶往外看了片刻,卻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這天,還是有些熱啊。楊大人在外面涼快會兒也好。」

孟鐮怔了一下,卻是很快明白過來,周靖文的意思,是嫌楊澤芳頭腦發熱,愛管閑事?!

登時苦了臉,自己這算不算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只這位周大人的意思也明白的緊,分明是要等楊澤芳出個大丑來求他才肯出面啊。也對,到那時再拿出之前許下的糧食,既能瞬間贏得百姓的愛戴,也能讓楊澤芳再抬不起頭來。

哪想到不過盞茶功夫,忽然有下人匆匆跑進院來︰

「大人,大人,您快去看看,府門外來了好多糧車,說是,楊大人讓送過來的……」

「什麼?」周靖文愣了一下,「啪」的一聲扔下手中的筆,快要寫完的一幅字頓時一片墨跡淋灕,分明全毀了,「荒謬!楊澤芳哪來的膽子,竟敢私自發放賑糧?」

竟是連下人遞過來的斗篷也顧不得拿,冷著臉疾步而去。

「大人——」孟鐮愣了一下,也忙跟著跑了出去。

待得來到外面,才發現方才還鬧鬧騰騰的人群果然沒了影子,倒是府衙的外面竟是一字排開佔了十多輛大車,上面蓋著厚厚的油布,甚至遠處的街道上,還有大車正源源不斷的趕過來。

孟鐮瞧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糧食,之前朝廷送來的賑糧可不也就是這麼多。

難不成楊澤芳全拉出來了?

「楊澤芳,你好大的膽子。」周靖文氣的胡須都翹起來了,「這可是朝廷賑糧,你怎麼敢胡亂發放?信不信本官這就參你一本。」

聲音過大,令得那些正在排隊領糧的民夫紛紛回過頭來,瞧著周靖文的神情明顯頗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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