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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嘛。」裘澤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倏地放了下來,瞬間恢復之前趾高氣昂的模樣,大踏步上前推開那男子,探手就想去扶起丁清,「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沈將軍可是我表哥,你們怎麼反倒跑我這兒鬧開了?」

不想卻被男子一把鉗住手腕,冷聲道︰

「你想做什麼?拿下!」

口中說著,手一用力,就把裘澤摔了出去。

裘澤出身豪門,雖是平日里也跟家中武士練過幾手,可也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罷了,如何經得住這麼一摔?

竟是慘叫著骨圇圇朝帳篷外飛了出去。

本是齊刷刷站在外面的鬼喬人,有志一同的齊齊後退一步,正好給裘澤讓出一條通道來。

一路滾來,滿目瞧見都是一雙雙大腳,好容易去勢漸緩,正好停在一雙蹬著鹿皮快靴的長腿前。

裘澤已是眼前直冒金星,喘著粗氣從地上爬起來,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混賬東西,知道我是誰嗎?我佑表兄可是你們族長都得小心伺候的人!你們竟敢這麼對我,真是反了天了。」

「來人,快來人,去找我佑表兄來!」

「等我佑表兄到了,爺定要活剮了你們!」

正自罵的唾沫橫飛,不想正上方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傳來︰

「是嗎?你裘大少爺還真是威風。」

正自頭腦發熱的裘澤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自覺晃了晃腦袋︰「我這頭怎麼有些暈啊?」

不然,怎麼會听到沈承那個惡魔的聲音?

沈佑走之前分明跟自己暗示過,這一趟鬼喬之行後,沈承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定是方才摔得狠了,耳朵幻听了吧?

還未想通其中關竅,錯眼卻瞧見方才揍了自己的漢子正大踏步追了出來,身後還押了一大溜方才和自己一塊兒喝酒的紈褲,也顧不得再嘴硬,手腳並用的「哧溜」一下躲到了鹿皮短靴的男子身後。

好在那鬼喬漢子並未窮追不舍,而是在兩人開外站住腳,恭恭敬敬行禮道︰

「沈將軍……」

沈將軍?那不就是自己佑表哥嗎?

裘澤簡直要喜極而泣,拽著上面的衣襟艱難的站了起來,不想他剛站起來,鬼喬男子後面的紈褲們卻一個個都出溜到地上了,且看著裘澤的方向,俱是面無人色,一個個受到了極大驚嚇的模樣。

怎麼這些家伙都跟見了鬼似的呀?甚至「佑表哥」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

還有這身總是帶來噩夢的先鋒官衣服——

裘澤遲緩的抬起頭來,正對上一雙鷹隼般銳利的冰冷眼眸,「啊」的叫了一聲,和那些紈褲一般癱軟在地。

「你你你——」自己死死抓著的哪里是沈佑,分明是那個搶了自己美人的該死的沈承!

打擊太大之下,直到被鬼喬人揪住和後面的紈褲送做一堆,遲鈍的腦子才又開始轉圈︰

「回來的怎麼是你?阿佑呢,你把沈佑怎麼——唔……」

卻是被鬼喬漢子拿個毛巾就塞住了嘴巴。對沈承施了個禮後,拖著一幫紈褲上了早準備好的馬車,陰測測道︰

「沈二將軍在天羅山上逍遙自在,特意吩咐我等請各位去山上盤桓數日……」

沈承點了點頭,視線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瞧見落在最後的郭伯言時頓了頓︰

「過了天羅山,就是叛軍老巢林州。據斥候的消息,林州那里尚盤桓有三萬叛軍,除此之外,還有五千西寮鐵騎,你們,有想留下的嗎?想留下的話,就做好戰死的準備,可你們若是從馬車上下來,沈承這里也向你們保證,沈承與諸位共存亡。」

紈褲們怔了一下,恍惚間似是明白了什麼,天羅山就是最後的屏障,山那邊就是你死我活,血肉橫飛。

先鋒官的意思,明顯是不願自己等人拖後腿。

如果說之前在帝都時,說起打仗來,所有人還都是看熱鬧的心情,可經歷了之前沈承的鐵血政策,再有方才樂極生悲片刻生死,所有人卻已然明白,真是跟了鬼喬人去,說不得有些難捱,或者說顏面無光,可若是跟著沈承,說不得真是九死一生。

一時場上靜寂一片。

倒是郭伯言最先從車上跳下來,「撲通」一聲跪在沈承身側︰

「我,末將郭伯言,願隨將軍死戰。」

剛出口時聲音還有些抖,漸漸卻又變為鏗鏘有力。

看郭伯言下來,其余紈褲面面相覷之余,竟又有五六個也跟著下了馬車,和郭伯言跪在一處。

「那些西寮人真的和叛軍勾結在一起了?」目送著馬車上的紈褲遠去,李大虎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道。

「不錯。」沈承也是眉頭緊鎖。本來只是懷疑,可方才斥候帶回了最新的消息,西寮人果然參戰了。

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欽州那里是不要指望了。眼下只能速戰速決,先收復林州並州,還要做好跟西寮人正面對上的準備。

好在之前有這個猜測時,已然派人往欽州送了消息,如今只能寄望于沈大元帥並那個李紹不會太蠢,能做好萬全準備,不然欽州,怕是就真的危險了。而欽州一旦失守,會發生什麼簡直不可想象!

「真是蠢蛋!這樣的話也信。」沈青雲哼了一聲,不經意的把手里的密信遞給李紹,「我就說你們太瞧得起那小子了,就他那樣沒腦子的會是龍騎衛指揮使?鄉野村夫都比他強。」

李紹探手接過,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上的內容,不覺蹙了下眉頭︰

「但是叛軍自然沒什麼好怕的,若是西寮人真有參與其中,事情怕是有些棘手……」

西寮雖國小,卻慣是能征善戰,騎兵更是所向無敵,若然直接對上,這場戰爭的結局如何,真是不好論斷。

好在沈承遞來的消息,只是一種猜測。

「軍師你還真信了?」沒想到李紹還真鄭重其事,明顯有些信了沈承的話。

沈青雲頓時有些無語,「不是我說你,軍師是不是對那小子太過看重?來時咱們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嗎,可你看,西寮這兩年風調雨順,無端端的,怎麼會肆意挑起和大正之間的戰爭?真是惹惱了朝廷,他們又能落得了什麼好?」

李紹點了點頭︰

「沈公言之有理。只我既出山輔佐沈公,必會幫沈公謀劃一個萬全之策。絕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好在對西寮人,我也早有留意,沈承所言是真是假,很快便有分曉。」

正說話間,一只信鴿忽地落在窗台上,李紹面上一喜,大踏步上前,探手從白鴿腳上取下一個竹管,打開來,里面正是一個紙條。

李紹很快讀完,神情終于徹底放松下來,沖著沈青雲哈哈一笑,拱手道︰

「沈公果然是福將,有句話叫做心想事成,說的可不就是沈公?照我瞧來,沈公這次必建奇功,必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軍師的意思是?」幾句話說的沈青雲頓時飄飄然,忙看向李紹。

李紹笑著把手里的紙條遞給沈青雲︰

「不瞞沈公,這是我師兄的親筆信。師兄前些日子正好雲游到西寮。據他說,西寮老皇上病危,大王子二王子爭奪儲位,這會兒可不正朝綱不穩,哪有閑心在叛軍的事上插一杠?」

「全賴軍師吉言。」沈青雲越發笑容可掬,「那一切就依之前商定布置?」

「自然。」李紹笑著點頭。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青雲隔著窗戶往外看了一眼,不是旁人,正是楊澤芳,臉一下拉了下來。徑直站起身就要往後走︰

「跟個蒼蠅似的,真是煩人。軍師先招呼著,我去外面透透氣。」

楊澤芳進來時,正好看見沈青雲遠去的背影。氣的臉色鐵青,忙大步追過去,想要把人攔住,不想卻被李紹斜刺里擋住去路︰

「真是稀客啊。楊大人日理萬機之下,怎麼還有空到軍營來?」

「李先生這是明知故問?」楊澤芳雙眸圓睜,逼視著李紹,「明知道叛軍不日來襲,如何還在此遲遲不動?楊某雖是一介文官,卻也明白戰場上瞬息萬變,決不可掉以輕心的道理。」

從昨日起,欽州城外已經開始涌來為數不少的難民,據這些難民的消息,最遲三日,叛軍必將兵臨城下。

這麼迫在眉睫的時候,沈青雲怎麼也該日夜巡城,深挖壕溝,部署迎敵事宜才好,再不想,竟是優哉游哉躲在大營里享起清福了。

甚而自己派人請求派兵援助欽州加深護城河,都一天了也沒見個回音。沒奈何,只得親自趕過來,倒好,這里竟是一派祥和,哪有大戰一觸即發時的半點緊張和危急?

「楊大人擔心什麼?」李紹依舊笑容可掬,探手指了下密密麻麻的營帳,「這里可有十萬大軍,不是在下夸口,叛軍只要來了,就只有以卵擊石送死的份。這麼一道堅固屏障擋在欽州城外,楊大人還有何憂心?就是你們那護城河,叫我說,只管叫百姓休養生息坐等勝利便好,大可不必這般大張旗鼓,沒得勞民傷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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