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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莊笑著拍了怕她的腦袋︰「下回當心點。」
蕭槿覺得衛莊那動作像極了拍狗頭。
衛啟立在兩人面前,只是看著,並不開言。
蕭枎緊隨而至,先是婷婷裊裊地跟衛啟行禮道了萬福,跟著看了蕭槿一眼,沖衛啟愧怍笑道︰「慚愧慚愧,舍妹年幼不省事,沖撞之處,衛公子切莫見怪。」說話間又暗暗乜斜蕭槿。
這堂妹想來跟蕭榆一樣,也是來偷看衛公子的。真夠丟人現眼的,偷看就偷看吧,還一頭滾到人家跟前去了。
蕭枎嘴上說著讓衛啟不要見怪,但心里卻不這樣想。像衛啟這樣的貴介公子,瞧見這樣失禮的行徑,必定是會不豫的。
蕭枎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等著看衛啟的反應。
衛啟只朝蕭枎微一頷首,淡淡道了句「無妨」,旋即看向蕭槿︰「姑娘適才可是被什麼嚇著了?」
蕭槿點頭︰「一條毛蟲。」
衛啟盯著她看了一瞬,微微笑道︰「下回小心些。」說話間瞥了衛莊一眼,跟他打恭寒暄幾句,領著自己的書童丹青走了。
蕭枎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很有些不可思議。
衛公子好像根本不介意啊。
鑽在雪洞里觀察了半晌的蕭榆此刻跑過來,抬手一指蕭枎︰「你不是說我俗說我鄙薄只會以貌取人麼?那你為什麼也來偷看衛公子?」
蕭枎被戳中心事,沉了臉︰「我只是恰巧路過而已。」
蕭榆「嘁」了聲,撇嘴道︰「我才不信呢。」說話間又問蕭槿是不是真的不疼。她方才見蕭槿滾出去也是嚇了一跳,後來見蕭槿似乎無事,也不好意思沖出來。
衛莊卻是忽而低頭看向蕭槿︰「你是來偷覷那位二公子的?」
蕭槿一愣,趕忙否認︰「沒有沒有,我是陪著六姐來的。」她來偷看衛啟作甚,她又不是不知道衛啟長什麼樣子。
衛啟走出去一段路後隱約听到身後似乎有人提到了他,回頭望了一眼。
正和衛莊的目光對上。
丹青見自家公子神色怪異,低聲道︰「少爺可是覺著有何不妥?」
衛啟見衛莊收回了目光,也慢慢轉頭,淡淡道︰「無事。」
衛莊臨走前又拍了拍蕭槿的腦袋,提醒她今日不要忘了去找他。以衛莊的身高,拍蕭槿腦袋倒是順手得很。
蕭枎見蕭槿如今似乎和衛莊熟絡起來,心里暗嘲蕭槿沒眼光。原本她和蕭榆這種俗人走得近也就罷了,如今居然又添了一個衛莊。
蕭槿與蕭榆手拉手往回走時,听蕭榆說起蕭枎自稱是衛啟表妹的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衛啟什麼時候有這麼個表妹的,我怎麼不知道?」蕭槿忍俊不住,「那我們豈非都是衛啟的表妹?」
「你怎麼直呼他名諱啊,這麼好看的人,怎麼能……」蕭榆說話間見蕭槿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詫異道,「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奇怪,難道你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麼?」
蕭槿想說當然見過,如果你見了衛啟的四弟衛啟濯,一定驚為天人。只是衛啟濯即便是後來踏上權力的巔峰也沒娶媳婦,蕭槿曾一度懷疑她這小叔子是個彎的。
「不過話說回來,蕭枎說自己是衛啟的表妹……」
「是衛二公子!」
「好吧……衛二公子的表妹,是怎麼回事?」
「她說她听母親說的,哎呀,可能是什麼拐了百八十里地的關系吧,」蕭榆撇嘴,「不過我覺得她可能是在胡說。雖然我也挺想當衛二公子表妹的。」
蕭槿咧咧嘴。
蕭枎自覺容貌不俗,一心想嫁豪門世家,這回大概是打起了衛啟的主意。
不過她一定不知道,衛啟心里只有他的好表妹溫錦。並且,衛啟最反感別人跟他亂攀親,蕭枎要是不識趣,衛啟會不會給她個沒臉,那大約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用罷午飯,蕭槿睡了兩刻鐘中覺,又上了一個時辰的課,做完了昨日並今日積攢的繡活,等想起還要去衛莊那里報到時,天已暝色。
她一拍腦門,揣了紙筆就直奔西跨院。
進了院門,她向天福詢問衛莊何在,天福指了指書房︰「少爺一早就進去了,一直在里頭待著。」
蕭槿望了望門窗緊閉的書房,心道莊表哥這是閉關練功呢?
她別了天福,徑自走到書房門前,發現沒有燈光透出來,以為是燈光太暗,並沒多想,舉手叩門︰「表哥,是我。」
里頭傳來衛莊低沉的嗓音︰「進來。」
蕭槿試著推了推,發現門沒閂上,一推就開。
門打開的瞬間,蕭槿愣了一下。
書房里頭黑咕隆咚的,居然沒點燈,什麼都看不清。
蕭槿呆了須臾,對著面前的黑暗驚疑不定地喚道︰「表哥?」
「我在里面。」
「你怎麼不點燈?」
「你模黑進來吧,燈油不多了。」
蕭槿嘴角一抽,這也太摳了……
她勉強適應了一下書房內的黑暗,一面月復誹衛莊小氣,一面往里走,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堵柔軟的牆,尚未回神時就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
「小心。」衛莊低低出聲,手在她肩頭略一停留,回身點了燈。
蕭槿這才反應過來她方才大約是撞到了衛莊的懷里,一時面頰泛紅,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衛莊簡直摳得沒救了,天都黑了還不點燈。
「我等你等得都睡著了,」衛莊在書案後坐下,「還以為你要失約了。」
蕭槿訝異道︰「怎麼會睡著,表哥你不是離府試沒幾天了麼?不應該抓緊時間溫書麼?」
「溫不溫都一樣。」
蕭槿心里暗嘆,好像是這樣,以她莊表哥的水平來看,臨時抱佛腳也是沒用。隨即她又想起白日間在雪洞里偶然偷听到的他與蕭枎的對話,又恍然道︰「表哥,你是不是受了情傷才無心溫書的?」
衛莊一頓,轉頭看蕭槿︰「你不要誤會,我不喜歡你三姐,你三姐今日是胡說的。」
蕭槿借著那盞只點了一睫燈草的油燈發出的微弱亮光打量衛莊幾眼,見他似乎確實沒什麼異樣,倒是信了他的話。
蕭枎虛榮愛胡扯這一點蕭槿是知道的,今日那話說是瞎編出來的也不奇怪。
「你今日為何跟著六表妹去偷看那國公府二少?」
蕭槿見他又提起這樁事,奇怪道︰「我不是說了嘛,我是陪著她去的,我對什麼衛二公子沒興趣的。」
衛莊凝視她俄頃,倏然微笑道︰「我去參考府試那天,你來送我好不好?」
蕭槿一怔︰「為什麼?」
「我覺得你是我的福星,多虧了你提前教天福急救的法子我才幸免于難,若是你此番來送我,我必能考個甲等回來。」
一府之府試共錄五十人,分甲、乙二等,前十名為甲等。
蕭槿心道不管甲等乙等,表哥你能等上就很好了。
她見衛莊一再勸她來送他,推月兌不過,只好道︰「那好,我那日早起一會兒。」
衛莊淺淺一笑。
蕭槿望著晻昧燈光里的少年,心中漸生疑竇。
她總覺得衛莊自打被撈上來以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同了。尤其是身上那股落落從容的氣度,談笑間自然流露,宛若天成。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蕭槿暗暗搖頭,覺得大約是她想多了。
由于蕭槿今日來得太晚,衛莊沒拘著她留夠一個時辰,到了飯點兒便讓她回了。蕭槿總覺得她莊表哥後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翌日從家塾里出來後,衛莊徑直轉去了四房的院子。
他本是來找蕭定的,但蕭定恰巧出去會友了,四夫人馮氏應接了他。
衛莊並不打算繞彎子,張口就跟馮氏說起了蕭枎欠他銀子的事。馮氏起先不信,後頭听他說的一條是一條的,漸漸心驚,一時懵在當場。
馮氏將蕭枎叫來盤問,蕭枎見衛莊竟然真的跑來她娘面前追債,臉色一白,心慌不已。但她仍舊覺得衛莊手里沒有證據,死不認賬,直道衛莊是無中生有。
衛莊冷笑道︰「三姑娘認不認我不在意,我只管要錢。我這幾日要忙著府試互結、具結諸事,暫且沒有余暇。待到我考完府試,我要見著我那三百兩銀子。若是四夫人與四老爺打算包庇三姑娘的話,那我只好將此事捅到姨父那里了。」
他臨走前見蕭枎一臉不服,冷冷淡淡道︰「三姑娘不要以為沒有借據就能一了百了,我想證明,隨時都能拿出證據。」言訖,拂袖而去。
馮氏一把揪住蕭枎,切齒道︰「你真的拿了他三百兩?!」
蕭枎被母親再三逼問,無奈之下只好承認。馮氏氣得使勁推她一把,怒道︰「你個不省心的東西!你知道個輕重麼?」
蕭枎被她搡得狠狠跌了一跤,委屈哭道︰「我就想用好點的東西,我手里的那點錢又不夠……我又不像八妹,想買什麼都有三伯母貼補……」她口中的「八妹」指的是蕭槿。
馮氏听她說起這個就來氣,當下怒道︰「你是抱怨我沒法讓你過好日子是麼?!」
馮氏出身不如季氏,家中也不如季氏娘家資財豐厚,妯娌之間難免攀比,馮氏本就覺得這是她心里一根刺了,如今被女兒揭出來,心頭火立時噌噌往上竄。
「此事你自己去跟你父親說去,」馮氏冷笑,「這窟窿我可不給你填!」
蕭枎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拽住馮氏的袖子哭道︰「母親不幫我,我可怎麼好?那衛莊翻臉不認人,萬一真是捅到伯父那里……」
馮氏一把揮開她,罵了句「記吃不記打的東西」,憤憤而去。
蕭枎跌坐在椅子里,自家又抽抽噎噎哭了半晌,才慢慢止了。
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瞧見的衛家二公子。
衛家堆金積玉,富貴潑天,衛啟身邊一個書童穿的衣衫都是潞綢的料子,如果她能嫁給衛啟,那豈不是此生榮華享受不盡?
何況衛啟生得真是神仙也似的人物。
蕭枎微抿唇角。衛啟在蕭家住的這段時日里,她一定要抓緊機會。
衛莊赴考那日,蕭槿起了個大早。
因為卯時一刻就要準備入場了,所以衛莊必須及早動身。蕭槿穿戴盥洗完畢後,也顧不上吃東西,匆匆趕去了西跨院。
衛莊已經收拾停當,正立在院門口與宋氏和衛晏話別。
府試分帖經、雜文、策論三場考試,前兩場各考一天,第三場考兩天,一共四天,所以衛莊要在號里待上四天。過夜用的棉被與筆墨、特用紙張都由考場提供,連三餐都是免費的,參考的士子只攜帶考引入場即可。
宋氏見兒子面上並無半分焦躁緊張之色,覺得兒子大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去號里睡上四天,嘆了一回氣,猶豫著道︰「哥兒好賴寫幾個字兒……萬一,萬一就過了呢?」
衛晏小臉上也寫滿擔憂︰「哥,你……你是想開了還是……」他說著話見兄長以目光詢問,又覺得這個時候不能給他施壓,當下又忙道,「沒什麼……哥你盡力就好。」
衛晏余光里瞥見蕭嶸往這邊走來,知他是來找晦氣的,端起臉看向他︰「你來做甚?」
蕭嶸笑道︰「自然是來送送表哥的啊。」
「我哥不需要你送,你走!」
蕭嶸不以為意,徑自上前道︰「晏哥兒這是什麼話,我也是好心來著。」他嘴上這樣說著,斜眼看向衛莊。
去家塾不必這麼早的,但他今日特地提前起了,為的就是來西跨院這邊看個熱鬧。
府試與縣試一樣,需要參考士子保結——其一便是取具同考者五人,寫具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其二是請本縣兩名廩生具保,保證參考士子不假名、不匿喪、不替身、不冒籍,且身家清白。
衛莊的廢物之名傳揚頗遠,這回府試光是找人保結就費了一番工夫,因為沒什麼人肯為他擔保。將來萬一衛莊為了過考而耍手段被抓到,為他保結的人就要受牽累。
蕭嶸听說這件事後笑了好半晌,心里嘖嘖不已,衛莊這種人真是不適合走科舉,倒不如早早回家種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