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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獨家連載于晉-江-文-學-城,謝絕任何形式的轉載自她重返幼年之後,就會時不時地夢見一些前生往事。

彼時,她嫁給巨室閥閱榮國公府衛家的二公子衛啟後,衛啟待她甚是冷淡,兩人也未行過周公之禮。及至後來,她才發現原來衛啟早已心有所屬,之所以沒有娶他心愛的表妹溫錦,皆因他不知為何傷了要害,不能人道,害怕耽誤溫錦,這才忍痛另娶。

這些事,衛家在婚前都瞞得嚴嚴實實。

而溫錦也對衛啟情沾意密,後來被迫嫁了人,也始終意難平,仍舊與衛啟有所交通。

蕭槿嫁給衛啟也不過是因為一道賜婚旨意,但她還是心覺諷刺,衛啟既然看她不順眼,為什麼要在皇帝給他賜婚時提起她呢?在嫁他之前,他們統共也沒見過幾面,她對他的印象也甚是菲薄。

蕭槿曾開誠布公地問過衛啟,是否因她的名與溫錦的名同音才娶她的,衛啟只道不是。

衛啟大約是不想再尋一個幌子,蕭槿後頭幾次與他提出同往御前解除姻盟,但他始終不肯。蕭家多番走動無果,與衛家勢同水火。

這麼不死不活地拖了十年。也正是這十年,讓她見證了衛家的權力更迭。

出人意表的,衛家的爵位最後被那個往日不顯山不露水的四公子衛啟濯攫取,衛啟多年算計亦隨之落空。衛啟濯非但承襲了爵位,還青雲直上,官至宰輔,生殺予奪,權勢 赫,無人可及。

不過蕭槿覺得這些都和她沒多少干系,她只想月兌離衛家。

蕭槿最後一次去找衛啟說和離之事時,沒見到他本人,反而遇見了溫錦。

溫錦以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問她可知衛啟為何娶她。蕭槿不欲听她多言,轉身要走時,听她在身後低低嘆息︰「在表哥心里,你連我的影子都不是……我都有點可憐你。」

蕭槿諷笑。

要真論起來,衛啟也是個痴情的,但卻是以折損她的一生為代價來成全他對另一個人的情深意篤。

衛啟是眾人眼里的翩翩濁世佳公子,才當曹斗,風姿華茂,潔身自好。她當初嫁與他時,眾人都道她得了一樁好姻緣,家人也為她歡喜,誰想到這不過是她噩夢的開始。亦且這噩夢糾纏她十載,若不能掙月兌,還將繼續糾纏下去,不死不休。

再往後的事情,有些模糊。她最後的記憶里有很多人,有她的家人,有衛啟,有溫錦……還有一個身著玉色袍的人。他似乎先是立在遠處凝睇著她,跟著慢慢走上前來。她覺得那個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但看不清他的臉,也听不清他口中言語。

她每回試圖去仔細回想時,都徒勞無獲,只會令記憶更加凌亂。

「卻才憩息了一回,怎還懨懨的,」季氏拉起蕭槿的手搖了搖,語帶笑意,「別愣著了,咱們到了。」

蕭槿斂神,幾不可查地舒了口氣。

不論如何,她既月兌了那個囚困她多年的泥淖,便是萬幸。

她還是那個翛然恣肆的蕭槿。

前生之痛,她斷不會再歷。

蕭槿隨著季氏下了馬車之後,沐著拂煦暖風,很快從那種哀愴壓抑的神思里掙解了出來。

她如今才不過十歲,人雖小,但牽著季氏的手倒也剛好。母女兩個一路說笑,剛繞過照壁,就見一個丫頭急火燎地迎面奔過來。

「太太,不好了,」丫頭惶遽得連行禮都忘了,「表少爺溺水了!」

這府上只一個表少爺,就是蕭槿的表兄衛莊。

蕭槿與季氏皆是一驚。

季氏回神,忙問道︰「現下如何了?」

那丫頭磕磕巴巴道︰「已……已救起來了……只、只是表少爺昏迷不醒……」說是昏迷不醒,但瞧著卻像是已經沒氣了,只是這話她可不敢說。

季氏沉聲一嘆,踅身疾步入內︰「可請大夫了?」

丫頭跟在後頭小心答道︰「已使人去請了……」

蕭槿並沒即刻跟上季氏的步子。她立在原地錯愕俄頃,一時不能回神。

她那個表哥昨日不是應該已經過了生死一關了麼?怎麼還會溺水?

蕭槿仿似想到了什麼,當下也奔了進去。

等她趕過去時,就見衛莊仰躺在荷池邊的空地上,雙目緊閉,一旁是神色凝重的季氏和一眾噤若寒蟬的家下人等。

蕭槿跑至近前,見衛莊的書童天福已經在施救了,輕嘆一息。

她不是此間土著,對心肺復蘇術略有通曉,之前拐彎抹角教了天福,希望能救衛莊一命。

天福伸手幫衛莊清理了殘存的口鼻異物,又做了胸外按壓,跟著為他開放氣道。

他蹲在衛莊身側,一手抬起他的頸部,另一手以小魚際側下壓他的前額,使他的頭部後仰。

天福緊張地觀察著自家少爺的狀況,內心十分糾結。若是少爺還不醒,難道他真要嘴對嘴吹氣?

天福正掙扎著,忽見還被他托著脖頸的少年倏地睜開了眼。

須臾的迷蒙後,少年的目光便是鋒刃一般的凜寒凌銳。

天福悚然一驚,忘了他還托著他,猛地縮手。

只聞「咚」的一聲悶響,剛剛醒來的少年立等後跌,一頭撞上了池邊的卵石。

眾人齊齊抽氣。

這一下,听著都疼。

蕭槿也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後腦勺。听聲音就知道這一下磕得挺結實的。

天福愣了片時。

少爺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呢?難道是被水鬼上身了?

天福覺得自己想得太玄乎了,趕忙打住胡思亂想,低頭見自家少爺又閉上了眼,以為是又被他摔暈過去了,愧怍不已,哭喪著臉去搖晃他。天福正要招呼余人上來幫忙將少爺抬走,就見少爺突然睜眼,自己緩緩坐了起來。

天福嚇得一**坐到了地上。

季氏見衛莊蘇醒,長舒了口氣,上前詢問衛莊可還有何不適。然而她問了半晌,衛莊卻都不答話,只是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麼。

季氏只以為他是驚悸過度,不疑有他。她命人將衛莊扶起,藹然笑道︰「過會兒再讓大夫仔細瞧瞧。哥兒先回房換身衣裳,莫受了涼。過幾日便是府試了。」

天福一听到「府試」倆字就提起一顆心,扭臉看自家少爺的反應。他打量再三,發現少爺面上並無異樣,暗暗松口氣。

蕭槿也松了口氣。她方才忍不住想,如果衛莊步了前世的後塵,那麼是否也意味著前世的軌跡是不可更易的。但如今衛莊沒死,真是再好不過。

蕭槿打量著這個死里逃生的少年。他眼下渾身濕透,狀貌卻並不顯狼狽,反而有一種落落從容的態度。

不知為何,她隱隱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同了,但究竟是怎樣的變化,她一時間也難以名狀。

不過她見他似乎真的無事了,倒是很有些驚異,心肺復蘇術這麼管用?

她正發愣間,忽見他回頭掠視一圈,最後正與她的目光撞上。

蕭槿呆了一下。等回過神來,他已經被人攙著走遠了。

蕭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很有些莫名其妙。他方才那眼神,她總覺得有些古怪。

蕭槿暗暗搖頭,覺得她可能看花了眼。

蕭槿覺著救人一命,心下松快。季氏跟去招呼衛莊了,她正預備回自己院子,沒走幾步就見幾個堂兄湊在湖山旁竊竊私議。

她四哥蕭嶸沒看到她過來,朝著衛莊離去的方向擠眉弄眼,壓低聲音道︰「你們說他好端端地怎麼就掉水里去了呢?我猜他是自裁。你們想啊,他都考了六七年了,才勉強過了縣試,連個童生都沒混上,怎麼想怎麼沒臉啊,保不齊他就覺得生無可戀,干脆投水,一了百了,反正府試他也過不了,死了就不必考了。」話音未落便笑起來。

蕭槿鄙夷地看了蕭嶸一眼。說誰自盡她都相信,唯獨說衛莊自盡她不信。

衛莊那人才不會干這種事。雖然她與他打交道不多,但在這一點上頭,她十分篤定。

蕭嶸扭頭間瞧見小堂妹掃過來的眼神,愣了一下,朝她笑了笑,一時收聲。

蕭槿想起一些事,攢眉道︰「四哥積點口德。」

蕭嶸笑笑︰「我就那麼一說。」他就是瞧不上衛莊那種人。

等蕭槿走過去,蕭嶸繼續眉飛色舞道︰「我敢打賭,衛莊這回又是去湊數的,我看他要過府試啊,少說也要再過六七年。等他熬得胡子花白,還不曉得能不能混上個秀才呢……」說著說著,笑得前仰後合。

他的兄長蕭崇瞧見季氏去而復返,神容淡淡地瞥他一眼,上去見了禮。

蕭嶸討個沒趣,漸漸收了笑,「嘁」了聲。他沒瞧見往這邊走過來的季氏,轉頭對一旁的蕭崢小聲嘀咕道︰「我又沒說錯啊,就衛莊那種廢物,能考上才怪……」

蕭嶸說著話听到身後似有腳步聲,頓了一頓,轉頭見是伯母,不免尷尬,與蕭崢一道上前施禮。

季氏沒听到蕭嶸的話,只沖著幾個佷兒頷首,道︰「都別杵著了,你們伯父適才差人來遞信兒,說那榮國公府的衛大人與衛家公子一行人要提前到了,說不得即刻就至。」

蕭槿詫異地等了半晌,才听衛莊繼續道︰「你明日抽個工夫出來,我帶你四處逛逛。」

蕭槿一愣,驚訝抬頭︰「表哥太客氣了,表哥這回府試奪魁,我也沒出什麼力……」

「誰說你沒出力的,你不是來接送我了麼?我頭先便說你是我的福星,你瞧,你來接送我,我這回便得了案首。」

蕭槿雖也覺得衛莊這回奪魁很是不可思議,但她認為這跟自己並沒有什麼干系,于是一再推拒,但衛莊並未改意,末了道︰「你只管隨我出來便是,只當是散心。」

蕭槿覺著他在這上頭也太迷信了,但幾番拗他不過,只好應下。隨即想起他方才支開蕭岑的舉動,忍不住問道︰「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什麼要緊事,原來只是這個。那你為何不讓阿岑听?」

「他若是知曉了,想來便會嚷著要出去的。我只打算帶你一個,阿岑還是留在家里讀書的好。」

蕭槿探問道︰「表哥是預備帶著我純粹出去溜達一圈麼?」

衛莊看她一眼︰「也不一定。興許會請你吃頓飯。」

蕭槿吸氣,她覺得她可能遇到了個假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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