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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二二章 高三

第一二零二章

張明晨高三上學期期末考沒有參加,或者說他沒堅持到上學期的期末考試。

那時候張明晨已經持續的低血糖,神經衰弱。

李老大有一次半夜起來上廁所,黑通通的客廳里沙發上盤腿坐了個人,嘴里念念有詞,李老大一向沉穩,有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臉色的魄力,也嚇了一跳,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墊著腳跑到廚房掂了平底鍋,又輕手輕腳的走回去。

李老大說︰「走近了,听見沙發上那個黑影在背八榮八恥,我心想這不對勁兒啊,現在小偷素質都這麼高了,還背這玩意兒?」

「結果是張明晨這孩子半夜睡不著。」李老大心有余悸的說。

李莫尋以為這只是偶爾一次,等到一月份,張明晨瘦的臉頰兩邊都沒了肉,體育課繞操場跑兩圈,他跑不動,我拽著他手腕拖著他跑第二圈,感覺手里拽的就是一根柴火棒,沒有肉,只是骨頭上面裹了層皮。

張明晨還是兩圈都沒跑完,他跑了一圈就坐在地上,我彎著腰說︰「你以前也不至于連兩圈都跑不完。」

張明晨說︰「小露,我真的跑不動了。」他說︰「你們別管我了。」

當時我就嚇了一跳,張明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垂喪的不像這個年齡的男孩,我知道他是怎麼回事,高三因為學習壓力太大精神焦慮。

我和李莫尋無數次的對他說過放寬心,但是沒有用,向琳琳讀的書多,也總會幫我們開導張明晨,她說話又溫柔又軟,說的話也很有道理,我們听得人都覺得听了之後豁然開朗。

可是張明晨只會在听完後,說︰「我努力過了,沒用。」

期末考前的最後一次月考,最後一科考得政治,考完我和李莫尋還有張明晨回公寓,顧庭生給我們打電話在超市集合,明天周六,問我們想吃什麼。

我問張明晨︰「要不要吃魚?」看他那麼瘦,我想了想︰「吃豬肉吧,張明晨,你太瘦了。」

張明晨搖頭,他一路都沒說話,六點多顧庭生、張悅洋和李勛掂著幾大袋肉和蔬菜,李勛扛了一箱酸女乃和一箱隻果,大家聚在我和顧庭生的公寓等顧庭生做飯。

現在顧庭生不是顧哥,張悅洋和李勛喊他顧媽。

我和顧庭生晚上躺在一起聊起這個外號,我感覺有點囧,顧庭生是顧媽,那我豈不是成了顧爸……

「小晨晨。」李勛拆了一袋酸女乃遞給張明晨。

張明晨搖頭,說不喝。

張悅洋窩在李老大身上,說︰「小五,你看起來心情好差,臉色更差,是不是沒考好?」

這天後來回想起來,張悅洋一直很自責,他覺得他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其實和他也沒什麼關系。我們幾個,我和顧庭生兩世為人,心智早就和真正的少年不同。李勛和張悅洋是典型的大大咧咧的男孩性格,想得開,喜歡玩,典型的外向性格。

李老大更不用說,一個哲學家,我們誰會焦慮,我們都認為李老大也不會焦慮。

只有張明晨,我們幾個也要承認,六個男孩中如果誰會受不了高三的壓力,也只有張明晨。

張悅洋當時說完這句話,張明晨看了他一眼,張悅洋就頓住了,李老大和張悅洋坐在一邊,李老大這時語氣就充滿了非常濃重的擔心。

李莫尋說︰「小晨晨,你是不是生病了?」

張明晨站了起來,他走路打晃,我們都嚇了一跳,以為他又低血糖,張悅洋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追過去掰他的肩膀,張悅洋語氣很不好的問他︰「張明晨,你怎麼了,我特煩你老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有什麼事說出來行嗎?」

張明晨回了頭,他動了動嘴唇,說︰「我要回家。」

張悅洋說︰「你有病吧?我欺負你了嗎?你多大了,回家找爸媽啊?」

「我要回家!」張明晨吼了起來。

張悅洋也怒了,他很生氣的說︰「你就不能有點男生的樣子——」張悅洋話說了一半,他閉嘴了,也松開了握著張明晨肩膀的手,張悅洋往後退,他說︰「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哭啊?」

我們幾個跟過去,張明晨站在原地抹眼楮,李老大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張明晨一邊哭一邊打嗝,他說︰「數學沒寫完,今天最後一科政治選擇瞎填的,後面交的白卷……」

張明晨哇的一聲,開始很大聲的嚎了起來,我們幾個男生沒有特別會安慰人的,這時候我很想念向琳琳,覺得要是她在這里就好了,肯定會知道怎麼安慰一個大哭的小男孩。

顧庭生拿著鍋鏟,脖子上還掛著圍裙,他跑了出來,看到張明晨站在那里哭。

我們六個人中,只有顧庭生給人做過哥哥,他看到張明晨哭的這麼傷心,走過去摟著他肩膀拍了拍他的背,很沉穩的問張明晨︰「顧哥在這呢,誰欺負你呢?」

張明晨紅著眼楮,抹了把眼淚,鼻涕流了下來他又刺溜一聲吸了回去,張明晨眼楮紅的和兔子一樣,看了眼張悅洋。

張悅洋︰「…………」

顧庭生就揮著鏟子對張悅洋說︰「你欺負他干什麼,你吃飽撐了?」

張悅洋看看我們,李勛說︰「就是啊,洋哥,你欺負小晨晨干嘛,你看人都哭了,你還不快哄回來?」

張悅洋罵李勛︰「你他娘的哪只眼楮看到我欺負他了,我就問了句是不是沒考好,這算欺負人嗎?」

張明晨又大哭了起來,張悅洋閉了嘴,李老大擺擺手,示意我們少說話,顧庭生摟著張明晨的肩膀,小聲安慰他,鍋鏟塞到我手里,讓我看鍋。

張悅洋跟著進了廚房,他跟我抱怨,說張明晨這小孩心里太脆弱,都是被人慣得,說道最後,他問我︰「我去道個歉,他能不哭了嗎?」

「洋哥。」我攪了攪鍋里面小火煎的牛肉,心里很悲劇的想怎麼又是牛肉,「你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你下次直接放軟態度不行嗎,非要先損張明晨幾句。」

張悅洋嘆了口氣︰「還是你了解洋哥,我其實是個好人,心特別軟,我還是去給張明晨道個歉吧……楊露,是不是糊了?」

「什麼糊了?」我敲了敲鍋里的牛肉,「沒糊啊。」

「沒糊這什麼味?」張悅洋走過來。

我看著鍋里的牛肉,好像水有點少,拿鏟子來回推了推肉,張悅洋說︰「你翻個個兒啊,不能總是煎一面吧。」

「我不會翻啊。」我回答張悅洋。

張悅洋就搶了鏟子,他把牛肉翻過來,我們看到那一面都黑了,和鍋底一樣黑,兩個人都沉默了,顧庭生在外面喊︰「楊露,你是不是把牛肉煎糊了?」

那塊糊掉的牛肉本來準備扔掉,顧庭生把糊的那一邊削掉了,說放到小區綠化區喂貓。

吃完飯,張明晨已經不哭了,張悅洋扭扭捏捏的總是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我小聲說洋哥你要道歉快點道歉,張悅洋說他不好意思。

一直到吃完了飯,其他幾個男生端著碗筷去廚房洗去了,客廳就剩下我和張悅洋還有張明晨,張悅洋才對張明晨說︰「小五,洋哥不是故意損你的,你也知道洋哥就是嘴欠,說話就這個調調,你別介意了,行嗎?洋哥給你道歉。」

張悅洋說︰「對不起。」

張明晨看過來,我就驚了,他眼楮又紅了,張悅洋也驚了,顧庭生從廚房走出來,張明晨落了一串眼淚,顧庭生吼張悅洋︰「你又做什麼了,都說了別欺負小孩了!」

張悅洋看我,我看他委屈的也快哭了。

張明晨帶著哭腔開口︰「顧媽,不是洋哥的錯,是我自己難受。」

李莫尋和李勛也出來了,李勛說︰「小五,你怎麼又哭了,我給你說,愛哭的男孩運氣不好,比如找不到女朋友。」

張明晨打了個哭嗝,顧庭生敲了李勛一下,說你能不說了嗎。

「是我自己的問題。」張明晨開始一邊打嗝一邊擦眼淚,嘴巴還一張一合的說話,「和洋哥沒關系,我就是難受,我都沒告訴過你們,我以前初中前三,中考我們學校第一考到一中的吧?」

張明晨確實沒說過這個事,事實上一中高一一班的學生個個成績應該都在市中考前兩百內,這前兩百個學生被外國語、一中和實驗中學瓜分,能進到一中一班的學生哪個都是初中時期的尖子生。

「可是上了高中後。」張明晨打了個嗝,他收起了眼淚,看著我們,「我算個什麼啊,我以前總覺得自己是神童,情商雖然不高但智商高,但是見了小露,才知道什麼叫神童,比我還小一歲卻是中考狀元,見了老大,才知道什麼叫天才,隨便一學就年紀第一,見了顧哥才知道有人天生就是學理科的。」

「還有洋哥和勛哥……」張明晨嗚咽了一聲,「以前我總覺得再努力點,再努力點我也能趕上大家,但是越努力成績越掉,我上次月考都排到年級一百名後面了。」

「一直以為自己獨一無二。」張明晨站起來,往廚房走,我們幾個很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張明晨掂起了顧庭生裝在了保鮮袋里的牛肉,往外走,他繼續說︰「我現在必須面對自己的平凡了。」

「落差太大。」張明晨站在玄關換鞋,他對我們告別,「我要回家找我媽。老大,我今晚不和你一起住了,雖然你好心晚上讓我和你一起睡,但是你呼嚕聲太大了,吵得我根本就睡不著。」

「顧媽,洋哥,勛哥,老大,小露。」張明晨拉開門,「大家再見。」

他告別的很鄭重,也很悲壯,充滿著一種生離死別的壯士扼腕之情,給我一種我在送別我的革/命戰友的錯覺。感覺張明晨這不是要回家找媽,而是要去炸飛機。

顧庭生說︰「你掂著牛肉……回家繼續吃嗎,那塊都糊了。」

張明晨抽了抽鼻子,說︰「我順便去喂貓,你們晚上就不用再專門跑出去一趟了。」

但是我們怎麼放心他這樣一個人回家,張明晨走的又快,大家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張悅洋更是鞋都沒來得及換,他最先追了出去。

剩下我們幾個男生找到他和張明晨時,兩個人蹲在綠化帶里,一只三花母貓帶著五只小貓正彎腰吃牛肉。

張悅洋凍得抱著手臂打哆嗦,張明晨伸手模母貓的腦袋,母貓很嗲的叫著,還翻了個身子露出肚子,張悅洋哆哆嗦嗦的去模母貓肚子,母廟卻又伸爪子把他手拍掉了。

張悅洋吸了吸鼻子,說︰「我送你回家,張明晨,這個點你也等不到公交車了。」

張明晨說不用,我們四個男生站在身後也在發抖,大家都出聲安慰張明晨。

李勛說︰「小五,你學習至少比勛哥強,勛哥初中也沒考到過前三,你至少曾經輝煌過。」

張明晨聲音都帶著哭腔了︰「就是曾經輝煌過,我現在才特難受。」

李勛不出聲了,我對他說︰「小五……」

張明晨說︰「小露,你好歹喊我一聲哥唄,我好歹大你一歲。」

我閉了嘴,顧庭生說︰「張明晨,你知道你問題在哪里,你就是書讀得太少,想的卻太多,人生路是很長的,遇到挫折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就此被挫折打敗,卻不明白人生從來都是要遇到挫折的。」

張明晨不吭聲了,他專注的看著大貓和小貓吃肉,過了很久,李老大說︰「如果你真覺得難受,覺得學習是件壓力很大的事,就回家休息吧,老大理解你。」

張明晨說︰「老大你不會理解我的。」

張明晨打車回家,張悅洋跟著一起走,他說把小五送到了家他再回來。

我們跳著腳圍成一團,像是四只在寒風中擠成一堆的鵪鶉,大家回了公寓就七嘴八舌的開始抨擊張明晨心靈太脆弱,說著說著李老大說︰「**硌得慌。」

他抽出了一個錢夾,李老大晃了晃問我們︰「這誰的錢夾啊?」

我瞅了眼,LV的錢包,李老大也說︰「路易斯威登,沒跑了,老四的錢包。」

「……那張悅洋帶錢了嗎?」李勛問了出來,全場詭異的靜了一瞬,李勛抱著肚子在沙發上幸災樂禍的笑,顧庭生說我給張悅洋打個電話,李老大**底下傳來了手機鈴聲。

李莫尋把張悅洋的手機抽出來,他撓了撓**,說︰「洋哥還能回來嗎?」

這天張悅洋回來,一月的天沒穿外套,腳上穿的是拖鞋,回來的錢是把張明晨送回家,從張明晨錢包里拿的。

他坐在車上,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很貼心的開了車里的空調,語重心長的教育了張悅洋一路,說作為個男人不該和媳婦吵架,道個歉就好了。

張悅洋說,您開玩笑了,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媳婦。

司機大叔意味深長的笑著說,現在小年輕還挺要面子,大叔一把年紀了還看不出來你是和媳婦吵架了,你看,鞋都沒換就被趕出家門了。

張明晨從這天晚上一走,周一也沒來上課,我們以為他只是在家休息一段時間,給他打電話他說發燒了,病好了就來上課。

後來再打電話,拉肚子,感冒,嗓子發炎,一路病到了期末考試,張明晨也沒有來過學校。

期末考試完的第二天,張悅洋買了個大果籃,我和顧庭生買了束向日葵,李勛買了箱酸女乃,老大準備了一本書,名字叫《心靈的雞湯》,我們五個男生就浩浩蕩蕩的出發去看望張明晨。

那天到了張明晨家,已經是早上十點半,路上我和李老大互相提問文綜的知識點,顧庭生、李勛、張悅洋他們三個男生再說一道物理題。

之前我們其實對高三、高考都沒什麼感覺,最有感覺的張明晨回家找媽一去不返。但是上學期的期末考試結束後,我們都意識到——下次的期末考試沒有了,是高考,突然就在瞬間明白了,高考不遠了,馬上我們就要面對我們人生中堪稱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初中時許美慧說高考不是終點,考過了以後才知道只是一個起點,但面對了之後,很多人也意識到起點的高低往往決定了你以後的路途。

畢竟普通人終究是六十億人口的大多數,不是每個人即使沒有考上好的大學甚至沒有上大學,也能改變自己的社會階層。平凡終究才是大部分人的人生,路遙的書名起的最好的一本就是《平凡的世界》。

高一班會上蔣少寧說,祝我們前程似錦,但也同時堅守自己的道德底線,可是她提了趙天銘的例子,我本能的感覺她言下之意也是在追求平凡。我想蔣少寧那時說的話,她真正想告訴我們的是,即使未來沒有輝煌騰達,但未必平凡不是另一種幸福。

到了張明晨家門口,張悅洋敲門,張明晨媽媽開的門,阿姨長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張明晨長相隨媽媽。

張悅洋舉著果籃說︰「阿姨好。」

張明晨媽媽第一句就是︰「啊,你是上次那個穿著拖鞋送我們晨晨回來男孩,張悅洋對吧,阿姨記得可清楚了。」

張明晨媽媽把我們迎進家門,她說︰「晨晨還在睡覺。」

顧庭生說︰「那我們等他睡醒。」

阿姨就把臥室門推開了,說你們進去把他喊醒吧,他天天宅在家里也不出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快變成一只豬了。

我們進去,就見張明晨平躺在床上,他床單和被子都是米白色,他躺的很平,被子拉到了頭頂,我們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全身蓋著被子的人形。

張悅洋把果籃放在床頭,顧庭生把向日葵放在果籃邊,李勛酸女乃擱客廳了,阿姨直接拆開拿出來五包,我們五個圍著床站了一圈,一人嘴里咬著一袋酸女乃,過了半天張明晨也是沒醒。

李勛說︰「要不要叫醒他啊?」

但是我們都記得他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就小聲說讓他睡吧。

但是大家無聊,張悅洋就走過去,手機給李勛,他站在果籃和花束前,對著床上被子蓋著整個人,連臉都看不到的張明晨鞠了一躬,李勛按下快門鍵,張悅洋拿回手機發了朋友圈。

我們幾個人去點贊,很快下面就有人評論,說不會吧,張明晨……張明晨掛了?

從這一條開始,一連五六條都是悼詞,陳繽紛留言,人世無常,我看到這條信息眼淚都落下來了。

張悅洋抱著手機,微信消息開始大量涌入,都問他張明晨是不是死了,張悅洋只好群回復,張明晨是在睡覺,沒死!

喬恩也發了個信息,她說,長眠了?

很多人也回復,說張悅洋節哀,我們懂得,他只是睡著了,不是死了。

張明晨就是這個時候醒的,他腦袋從被子里鑽出來,張悅洋正一臉斯巴達,由一條朋友圈引起的血案——顧庭生讓他把朋友圈趕緊刪了,不然張明晨看到了非要和他拼命。

張明晨頂著一頭鳥窩,鑽出被窩就迷茫的看著張悅洋和顧庭生,又看看我們,他打了個呵欠自言自語︰「做夢了嗎,怎麼看到洋哥和顧媽他們的臉了。」

張悅洋說︰「小晨晨,你終于醒了,我們看你們半天了,你再不醒李老大就準備對你來一個愛的坐坐。」

張明晨看都沒看張悅洋,他醒來第二件事從枕頭底下模出了手機,以及我們才知道他模出手機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看微信朋友圈。

我一直都都覺得正常人做不出這事,張明晨垂著頭,我們這時也不知道他在看朋友圈,但是很快我們就知道了。

張明晨依舊迷茫的抬起頭,他又看了我們一圈,然後目光落在床頭的果籃和向日葵上,張明晨說︰「又不是菊花,怎麼都說我死了——張悅洋!」

張明晨臉上的迷茫順便轉變成了怒氣,他很快的看向張悅洋,張悅洋蹦了起來,說︰「別生氣別生氣,洋哥這就把朋友圈刪了!」

「你再給我發一條,解釋清楚了。」張明晨哇哇叫了起來,「我在家睡個覺,就被你宣傳成了個掛掉了,你太過分了!」

但是張悅洋又發了個朋友圈,說張明晨只是睡著了,不是大家想象的病死了,還是一堆人說洋哥節哀,我們理解,張明晨只是永遠睡著了。

張明晨跑去回復︰謝謝,我還活著。

喬恩第一個回復︰哇喔,詐尸了。

張明晨氣的和張悅洋吵了幾句,但是又吵不過張悅洋,打也打不過,最後他氣鼓鼓的盤腿坐在床上,穿著一身睡衣不肯理我們。

我們就圍坐在床邊喝酸女乃,阿姨中間過來一次把果籃掂走洗了,隻果火龍果香蕉切了個果盤端過來,大家圍著吃果盤。

張明晨立即伏子遮住,不讓我們吃,說︰「這都是我的,送給我的,你們都吃了好意思嗎!」

幾個男生鬧了一會兒,顧庭生帶頭說起正事,大哥問張明晨︰「小五,寒假用不用小露和老大給你補課,你缺了一個月的筆記了。」

張明晨搖頭,他對我們說︰「我不參加高考了,顧哥,洋哥,勛哥,還有老大和小露,我想了很久,我心態不好,反正年齡小,我準備休學一年,再讀一年,參加明年的高考就行了。」

我們听了這話,大家表情各異,想法也各異。

張悅洋說︰「其實你也不小了,再說復讀壓力更大,你就缺了一個月的課,不影響什麼。」

李勛也說︰「好歹把高考參加了,考得不好再復讀嗎。」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自己的看法是拼下去,但是當初我那麼拼,是因為我心里有一口氣,我時時刻刻的心中都在想,我必須考上錦城大學,因為我不要和顧庭生分開。

我是個動機不純的人,沒想過考大學是為了前途似錦,也沒想過是為了自己未來想從事的行業為之拼搏,更是與興趣無關,只是為了一個人。

我沒出聲,顧庭生說︰「你不要以為自己年齡小,選擇還很多,其實你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後,你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張明晨搖頭,他看著李老大,他說︰「老大,你支持我嗎,你以前初三不也休學過一年嗎,你會支持我吧?」

李莫尋嘆了一口很長的氣,他模了模張明晨腦袋,像是一個大哥在模自己年幼的弟弟。

老大說︰「我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和決定,但是你選擇的路和後果,永遠不要忘了,都是你自己在承擔責任。」

這天的看望結果並不好,因為除了我和老大,其他三個男生明顯都不贊同張明晨的決定,他們都覺得張明晨是在逃避。

高三下學期,張明晨果然沒有來上課,結果關于他已經病死的傳言愈演愈烈,最後發展成了高三文科重點班有個男生,因為壓力太大受不了,結果跳樓自殺了。

輔助證明就是那張張悅洋對著張明晨的軀體鞠躬的照片,謠言傳到最後教導主任只好出來闢謠,並且查到源頭,給張悅洋記了個過,批評他思想作風有問題,亂開同學玩笑造成不好的影響。

張悅洋氣的翻白眼,和張明晨微信聊這個事,張明晨回道他︰你活該!

但是過了沒多久,他就接著問︰洋哥,要不要我去給你求情,這可是記了個小過啊。

張悅洋只好安慰他︰沒事,到了四月份記過的學生統一都會消掉。

四月份,黑板上高考倒計時寫著距離高考剩余51天,班中不再有人抱怨學校強制上晚自習,早自習規定六點十五,但是有的人六點甚至五點半就來教室開始早讀。

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一直覺得自己屬于沒有壓力的那種人,我從重生後就沒有為學習發過愁,每次考試第一是常態,第二第三是偶爾,最差的一次排名是第四,我沒想過考一個高考狀元,只要分數能上錦城大學我就心滿意足。

顧庭生比我還輕松,他學習和努力根本挨不到邊,但是理科對他實在是太簡單了,他現在成了我們幾個男生的專職「媽媽」,每天考慮最多的事不是多做一道題,而是今天做什麼飯。

我有時候看他在廚房揮舞著菜鏟,總覺得好像發現了大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我甚至覺得,等我成年了,也許我才是1,雖然成年後被現實狠狠打了臉,徐海風告訴我,你家顧庭生這樣的有一個稱呼,叫做人/妻攻。

顧庭生回答他三個字︰日尼瑪。

張明晨有時候也會來出租屋看我們學習,我們做題,他看漫畫,我們背書他看動畫,我們互相提問,他就拍照發朋友圈,感慨高三生真辛苦。

張悅洋說︰「你來干嘛的,不愛學習的孩子我們不歡迎,你走。」

張明晨現在看著恢復了正常的體重,臉上也紅潤了許多,他被張悅洋趕了好幾次,張悅洋說他在面前太刺激人。

但張明晨還是總過來,他說他無聊,李莫尋說,你要是無聊就和我們一起背書。

張明晨不願意,李老大就把書遞給他,讓他隨機提問,給我和老大做校正。

張明晨這次願意了,我後來才知道李莫尋這樣做是為了讓張明晨也順帶著可以學習。

黑板上距離高考剩余21天。

學校和公寓徹底成了兩點一線,上完晚自習回公寓,已經十點半,我和顧庭生一直睡在一起,一般固定在十一點半睡覺,但是我總覺得背書還是不夠,單詞量也還差得遠,數學更是有很多題還要繼續加強訓練,政治的邏輯關系也要加重梳理,地理更是還有一堆的不確定。

我就把每天睡覺的時間推後了一個小時,一般快一點了再睡覺,早上五點半起床,六點到班學習,中午睡半個小時,一天總共睡五個小時。

剛開始會犯困,但是習慣了覺得還好,顧庭生沒有我這麼辛苦,他三次模擬考成績都過錦城大學去年錄取分數線五十多分,可以說他上錦城大學,想上什麼專業就上什麼專業。

但是顧庭生每天睡得比我還晚,醒的比我還早。

我學到十二點,顧庭生就在廚房做宵夜,早上五點半我醒了,顧庭生已經在廚房開始煮粥。我剛開始都沒有意識到顧庭生每天睡覺的時間比我還少,還是一天放學去找他,听到他正在被班主任很溫柔的訓斥,說他是不是晚上學習的太晚,白天怎麼老睡覺。

顧庭生的班主任教數學,最喜歡的就是顧庭生這個學生,他也知道顧庭生連本科的數學題都能做到滿分,一直很希望顧庭生大學能夠學習數學專業,將來也成為一位歷史留名的數學家。

但是老師一直不知道,從前生到今世,顧庭生的目標都是成為一個創業者,擁有著不輸于顧氏這個龐然大物的集團企業。

他很早的就恨著袁夢宇和顧醒松,在我被袁夢宇害死之前就在恨著了。

只是那時候是愛恨交加,他恨著袁夢宇和顧醒松從來都不是一對兒合格的父母,他們從他出生開始就一直在他的人生中不斷缺失著。

顧庭生上輩子算過自己和父母相處的時間,加在一起竟然是他三十一年的人生中,和父母相處的時間只有300天左右,平均每年他能見到他的父母十天。

顧庭生那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也創立出顧氏這樣的企業,然後告訴袁夢宇和顧醒松,你們雖然忽視了我,但這是錯的,你們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你看,你們錯過了我過往的人生,你們錯過了是比你們想象中還重要的歲月。

但是從我死後,愛恨交加就只剩下了恨,這一世我至今心有余悸,我也恨袁夢宇和顧醒松,但是他們終究是大哥的父母,如果沒有他們,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顧庭生這個人存在。

所以我一直希望大哥不要恨他們兩個,畢竟他的血肉都來自這兩個人,所有的恨由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但是我一直都記得高一那次家長會,顧庭生說,我恨不得殺了他們。

我後來才明白大哥是個好大哥,他心里其實從很小的時候就藏了很多的憤怒,很多的不甘,很多的難過和很多的脆弱。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他對我永遠展現的都是他最溫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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