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周五結束期中考試後,蔣少寧說考過了就不要對答案了。
班中學生問︰「老師,你的意思是不是不要帶著負擔好好度過周末？」
蔣少寧答曰︰「不是,分數出來那一刻看到那麼低的分數才比較有刺激感,提前估出來心里有數了就沒意思了。」
蔣少寧又叫了向琳琳和李莫尋去辦公室,現在他們兩個是語文課代表。
蔣少寧選課代表極其簡單，因為她是班主任,其他課老師也讓她一並選了,蔣少寧就根據第一次月考每科的前兩名來任這科課代表。
我和顧庭生有科目第一，但是雙雙拒絕,蔣少寧也不多話，直接順位找下面兩個。向琳琳和李莫尋到是語文的前二名，李莫尋被蔣少寧找了，我們都以為李老大會拒絕，沒想到李老大應了。
李老大回寢室，張明晨就說︰「老大，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干語文課代表的。你怎麼就答應了？」
李老大笑呵呵的回他︰「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大也想高中生涯經歷點啥。」
張明晨就誤解了李莫尋的話,他很驚訝的問李莫尋︰「哇，老大你喜歡向琳琳這種嗎？」
當時我就見正在埋頭玩手機的佔有欲刷的一下就抬了頭，他轉頭去看李莫尋，李莫尋說︰「老大是高中也為同學們做點事,怎麼到了小晨晨你嘴里就成了這麼不純潔的目的了？」
張悅洋才收回目光,我看著他覺得很奇怪,不明白換個人喜歡的是他自己，為什麼再听到向琳琳的名字反應還這麼大。他剛剛看李莫尋的眼光可一定兄弟情分都沒有，他剛剛皺著眉看著李莫尋的目光凶狠的要命。
周六喬恩背著吉他，大早上七點多就等到了男寢樓下，我和顧庭生換了衣服下去，她讓我們穿比較容易月兌換的衣服，五套衣服今天有得換。
我和顧庭生下樓時，寢室中還在學校只剩下李老大，李莫尋爸媽還在旅游中，他回家只能吃泡面，所以只好留在學校吃食堂。
我和顧庭生走的時候，李老大正面朝朝陽面容寧靜開始了今日的冥想。
我始終覺得李莫尋那冥想是發呆，太像了，也可能是在胡思亂想什麼，我不太理解他的做法，寢室六個人，大家都有自己的個性，對于我來說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我第一次認識到我以外的世界，我身邊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他們有著溫度有著自己的個性，有著稀奇古怪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對待感情的不同態度。
我住校之後，有時候也會想，張悅洋、李勛、老大、張明晨，他們是不是也是我的朋友了，原來我這個人也是可以交上朋友。
走在路上，喬恩帶頭，她說道︰「你們跟著我，我們坐公交去琴行。」
我看她走的灑月兌爽利，那天食堂算是這姑娘話說的最多一次，後來她依舊話很少，也依舊獨來獨往，我看著前方喬恩收稿的背景，發現張悅洋喜歡她也是不足為奇。
只看背影，她就身姿縴瘦勻稱，腰背挺拔，作為一個女生，走路雖然爽利有點男孩氣的感覺，但也有一種自己的氣場和韻味。氣場這種東西很難形容，但有的人就是有，喬恩的美不僅是外表，她有自己獨特的氣場。
我盯著喬恩的背景可能看的太專注了，手就被顧庭生踫了踫。
我才收回目光，顧庭生小聲問我︰「你一直盯著她看什麼？」
「喬恩長得真漂亮。」我對顧庭生說。我說完，就去看顧庭生的臉色，見他果然變了臉。
顧庭生側過頭很嚴肅的對我說︰「楊露，你是有家室的，少盯著人家姑娘看。」
「你這樣的——」顧庭生說，「有家室的男人還去瞅人家姑娘，這叫耍流氓。」
我心想大哥也有這麼逗的一天，就去笑他︰「大哥，你也會開玩笑了。」
顧庭生卻對我說︰「我沒給你開玩笑。」
「我真不喜歡喬恩。」顧庭生小聲說，我收起了笑，顧庭生看著我，他輕聲的說道︰「我一想到她給你告過白，想到她是個姑娘，一想到你和她在一起才是‘正確’的，我就覺得心里有一根刺。」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和喬恩又太多糾扯。」顧庭生自嘲的笑了一下，但他看我的眼神非常緊張，帶著一種很緊迫的感覺，他對我說，「你和她說一句話，我都覺得受不了。小露，我就是這樣的人。」
顧庭生盯著我︰「你會發現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大哥是個很差勁的人。」
我想怎麼會呢，我搖搖頭，真正的差勁的人會告訴別人自己差勁嗎？真正壞的人，從來都是壞的無聲無息。但是後來我才明白，差勁和壞是兩碼事，後來我才知道顧庭生說他的差勁不止是他對我有著我不明白的偏執與佔有欲，還有前生他對我的愧疚。
喬恩到了公交車站，才回頭又和我們說話，吉他姑娘瞥了我們兩眼，她說︰「你們兩個大男生為什麼嘰嘰咕咕的話那麼多，我一個妹子為什麼全程安靜？」
我和顧庭生看她，我們兩個還沒說話，喬恩就很夸張的一嘆氣，她聳了聳肩道︰「哎！誰讓喬恩妹子是單身狗，單身狗總是沒人權的嘛。」
我發現喬恩這個女孩，在看似冷漠獨來獨往的行為下，其實隱藏著一顆很逗比的心。我想想對她說︰「我們寢室張明晨也很逗比。」
喬恩︰「哦，看出來了。」
她停了下才問︰「你為什麼說也？」
我看她一眼，喬恩道︰「車來了，就是這輛，你倆有公交卡沒？」
等上了車，早上公交車沒多少人，我們坐在後面，喬恩才轉頭盯著我看，看得顧庭生皺了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喬恩才一撇嘴。吉他姑娘對我說︰「我和張明晨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
「他是缺心眼。」喬恩指指自己，「我是冷幽默。」
我和顧庭生都看她，但是沒人說話，一時間氣氛好像很冷場，我們就听喬恩繼續說︰「你看，我們之間是不是氛圍瞬間就冷了。」
這一冷，冷的我們三個人之間一路上都沒話，到下了車，喬恩領著我們去琴行，就听她說︰「對了，這次除了你們兩個男生，攝影師，我哥的朋友也來了。」
「我哥的一個朋友也會來，是因為這個朋友也是我哥和攝影師的共同的朋友，他听到攝影師要來所以也要來，說要三個人聚一聚。」喬恩一口氣說道。
我雖然听懂了，但是特別想問她一句你語文作文六十分能拿一半嗎？
喬恩又說︰「然後，還有，那個……」
她一猶豫，我就听見顧庭生聲音很淡漠的問她︰「你還有什麼瞞著我們，還有別的事？」
「沒有，對你們兩個來說就是被拍，換衣服，被拍，換衣服，被拍——循環五次。會有外景，不過就在琴行門口和里面的小花園中。」
「但是——」喬恩拖長了音。她轉過頭看我和顧庭生，喬姑娘說︰「十個攝影師里面兩個gay，這次這個就是十分之二里面的。」
「所以他如果要你們兩個聯系方式，說以後介紹活給你們，你們還是不要給比較好。」喬恩看著我和顧庭生，「你們兩個看起來也不缺錢。」
顧庭生當時就皺了眉頭，他看著喬恩，我很難得的看得酷霸拽的吉他姑娘也難得有點心虛。她就笑了笑，然後對顧庭生說︰「顧大爺，反正還有你在呢，您在——我就一萬個放心！」
我這才回過來味，我很訝異的去看喬恩，喬恩也看我，我對她說︰「你是在擔心我？不至于的，我還小。」我說到這里去看顧庭生，我便說︰「大哥，你不要和攝影師交換聯系方式。」
顧庭生目光落到我臉上，我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楮說︰「你之前和林藝、jim交換聯系方式我就很生氣。我很不開心。」
我說完，顧庭生看著我，然後慢慢地，他笑了起來，他對我說︰「不要，誰的聯系方式都不要。大哥又不喜歡他們，就算加了也不會理他們的。」
這時我們走到這個區的商圈廣場，前面有幾個看起來不過高中的女生和一些路人圍在那里，歌聲伴著吉他聲隱隱傳來。
喬恩說︰「你們秀恩愛，也請挑在單身狗不在的地方行嗎，單身狗也是真的有人權的，小心我去動物保護協會投訴你們。」
然後喬恩很快的提高了音，她疑惑的很真實的對我們兩個說︰「林藝？樹林的林，藝術的藝？」
我們三人已經走到了被十來個人圍著的那里，中間有兩個人，一個人坐在花壇邊，一個站在那里抱著吉他微微弓著背正在唱歌。
站在那里唱歌的那個人正是林藝。我發現錦城是不是地邪，怎麼說什麼來什麼。
我又去看喬恩，喬恩明顯也看到了在那唱歌的人，我問喬恩︰「就是這個林藝，你也認識？」
喬恩點點頭，她說︰「無巧不成書，你們也認識林藝？他就是我哥和那個攝影師共同的朋友。」
「林藝初中的時候就開始在我家琴行學吉他和鋼琴。」喬恩走過去，站在林藝身前，和圍觀他的人一個距離。
「算是從小認識了。」喬恩說。
我和顧庭生也走過去，顧庭生問他︰「你哥大你很多？」
「沒有啊。」喬恩回答顧庭生，「教林藝的不是我哥，是我爸，我家琴行祖傳的。」
顧庭生又問了喬恩兩句話，我站在那里听林藝唱歌，听了兩句覺得還是大哥唱的好听，看著林藝在那里唱，看模樣確實好看，他也沒看誰，他唱的是首英文歌，調子很低听著很憂傷，讓他人看起來也很憂傷。
平心而論這副場景是很美的，他長得俊秀且干淨，賀明杰挑演員的眼力還是很厲害的。但是我看他就是不順眼，比看jim不順眼多了，就像顧庭生對喬恩有偏見，我對這個林藝也有偏見。
我始終記得那天晚上在街邊小攤，還有離開劇組前的一晚上，他看著顧庭生喊他「庭生」，就像喬恩說的，遇到喜歡的人喜歡就是藏不住的。我很肯確定，至少林藝對顧庭生有好感。
我想了想大哥才十六歲，因此我站在那里看著唱歌的林藝，我心中很惡毒的想，死變態。你這麼大的年齡也好意思喜歡大哥嗎，你配嗎？
在我想到這里時，一直垂眸唱歌的林藝突然抬起頭看了過來，十來個人圍觀，他抬眼我卻下意識的就認為他在看我。我看到晨光下他俊秀干淨的臉上，被陽光照著身側和面容，簡直俊秀干淨的令人不僅屏住呼吸。
圍觀的女生都紛紛拿出手機對著他拍照，有的已經發出輕微的笑聲在竊竊私語。
林藝對我笑了下，眼楮彎起來，笑的很好看，頓時我就听到女孩子小小的尖叫聲。我也突然清醒過來，我避開他的目光和笑容，羞恥心這才涌上心頭。
我不該這麼想他，我明白的。我覺得我這連吃醋都不是，我想原來我是這麼惡毒的人嗎。
林藝那里收了聲音，他撥了下吉他的音，劃出一道尾音，有女孩走上前把紙幣放進他琴盒中，林藝就微笑致意，但他也不再繼續彈吉他唱歌了，他等女孩子走開就把紙幣拿出來，吉他放進琴盒中開始收拾，周圍的人也就散了。
我看到林藝把紙幣順手給坐在他身後花壇邊的男人手中，喬恩已經大步走過去，那男人翹著二郎腿，林藝說︰「給你買水喝。」
男人說︰「這上面有手機號和扣扣號，那姑娘長得挺漂亮。」
喬恩走過去對這男人說︰「哥，人我帶來了，我同學你得好好照顧。」
我和顧庭生也走過去，我才知道原來林藝後面這人是喬恩的哥哥，仔細看看，這男人看著腿長個高，去看他的臉，最矚目的就是一排幾乎遮住眼的劉海，以至于我很難分辨喬恩哥哥和喬恩長得像不像。
「兩位小同學。」喬恩哥哥看過來，他露出個笑，我感覺他的目光正透過他那劉海看我和顧庭生，是毫不掩飾的打量的目光。
「我是喬恩哥哥，喬燃。」喬燃站起身，「燃燒的燃，你們可以喊我喬哥或者燃哥，或者直接喊我哥。」
喬燃說完，就笑吟吟的看著我和顧庭生，顧庭生說︰「你好，我是顧庭生。」
我就跟著大哥說︰「喬恩哥哥你好，我是楊露。」
喬燃兩手一插兜，我看不出來他的表情，他的劉海太遮表情了，林藝背著吉他走了過來。
林藝一過來就先對我和顧庭生打招呼，他笑的很溫柔，就和在劇組時一樣，作為主演卻是最沒架子的一個。對誰脾氣都很好，對誰都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
喬燃明顯愣了下，他去看林藝，雖然我看不到他的眼楮，但是就听到喬燃問道︰「咦，你怎麼認識我妹妹的同學？」
「喬恩。」林藝又對喬恩笑了笑。
喬恩點點頭︰「早上好啊，林哥。」
「我比喬恩認識庭生和楊露還早。」林藝說，「之前給你提過，十三歲的小說作者，就是楊露。」
喬燃瞬間目光又落回我臉上，他說︰「有才華的孩子——我喜歡。」
我覺得有點尷尬，因為我和才華向來是不挨邊的。
喬恩催促著喬燃趕緊帶我和顧庭生去做正事，不要在這耽擱了。喬燃就抬腿做了個請的動作，給我們帶路。
路上他和喬恩，兄妹兩個走在前面，林藝放慢了腳步與顧庭生和我並排走著。
林藝挨著顧庭生，他除了最早和我打了個招呼，就一直在和顧庭生說話。
林藝說︰「真是太巧了，沒想到還能遇到你，之前扣上約你出來玩，你是不是學習太忙了沒看到？」
顧庭生說︰「嗯。」
林藝繼續說︰「今天晚上一起吃頓飯吧，唱K要不要。」
林藝說到這里，我皺著眉去看，我覺得要不要這麼沒節操，你好意思麼連十六歲的小男孩都要泡。
顧庭生︰「要回學校寫作業。」
「還有明天啊。」林藝笑著說。
我就告訴他︰「林哥，我和大哥今天白天已經耽誤了，明天時間不夠用的，今天晚上都沒辦法睡早。」
「這麼辛苦啊？」林藝這才看了我一眼，但他很快又去看顧庭生，我發現他看大哥的眼神很認真，帶著一種由衷的喜悅。我本來一直在反思自己——楊露你不要那麼惡毒的去想別人。
可是不行。我看著林藝用這種喜歡的眼神去看顧庭生，我真的覺得他惡心極了，我又忘了我也是個男孩，我也是這樣看著大哥的。
林藝還在很溫柔的說，我這時也才發現jim娘在外表和細節，林藝這個男生其實才娘在了骨子里。
他對顧庭生聲音柔和的說︰「我上的藝術學院表演系，高中開始就沒好好學過文化課了，一直都在學形體和表演，都忘了高中學校很辛苦，你上的一中吧，一中是錦城最好的學校，你真厲害。」
我就很快的說︰「還好，也不是很厲害。」
林藝就看我，他依舊很溫柔的說︰「我是在對庭生說。」
「哦。」我點了點頭，想說你離他遠點，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嗎。
但是我又惡毒的不徹底。我這樣想過了，下一秒就又後悔，一路上我極盡所能的控制自己別這樣，就算林藝要勾搭大哥，但是大哥才不會理他。一路上顧庭生敷衍的非常明顯了，但是林藝仍然是很溫和的對他說話。
這導致我一路上一會兒很惡毒的去想他，生出了很多惡毒的想法，讓我見識了一番自己的嫉妒心有多強。一邊我又非常自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做人不能再善良點。
最後我只能歸在喜歡和愛情，這種東西它本身就是矛盾的，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既無私又自私的一種存在。
一直到走到了琴行門口，喬燃停住了腳步，他伸長胳膊拽走了林藝，喬燃說︰「這是我妹的同學。」
林藝說︰「我比喬恩還先認識楊露和庭生。」
這時我听見大哥開了口，從見了面到現在，他對林藝說了最長的一句話，顧庭生對他說︰「你叫我顧庭生吧，我家里人才叫我庭生。我不太習慣外人這麼叫。」
顧庭生這句話說完，喬恩沒吭聲，她三兩步蹦上了台階，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林藝，喬燃也沒出聲，但是明顯的他的目光落在了顧庭生身上，然後喬燃就抱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好像顧庭生剛剛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林藝在顧庭生話落後，我就看到他臉色只變了一瞬，很快他就依然溫溫柔柔的對顧庭生說︰「是嗎，我都不知道，那我喊你小顧行嗎？」
「可以。」顧庭生點了點頭，我低下頭笑了起來，不該幸災樂禍，我想，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笑。
等到了琴行里面，在外面的時候就見到好幾架鋼琴，都不是我常見的那種三角鋼琴，等進了琴行里面，冷氣撲面而來，就見琴行里側是一排落地窗，窗前擺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遠遠看著，晨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上面特別漂亮。
落地窗另一側，有個胖胖的男人和一個拿著反光板的女孩，男人正在調試相機支架，看他樣子是在拍室內。
喬燃對他喊了聲︰「老徐，模特來了。」
那個胖胖的攝影師動作很慢的從鏡頭前移過來，我見他本來臉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眼楮看過來，從顧庭生身上一直打量到我身上，就見他眼楮一下子亮了。
接下來就見他第一反應，拿起了相機對著我們這邊拍了幾張。
「你拍什麼呢，這還沒開始呢？」喬燃走過去，照著老徐肩上一拍，「找感覺呢？」
老徐身邊的小姑娘在喬燃說話時，朝我們走了過來。
林藝已經開始解說，他對我和顧庭生帶著笑意說︰「徐哥是專業拍照的，不好請，但是徐哥也是喬老師的徒弟，小時候跟著喬老師學鋼琴。」
「我和喬燃，還有老徐。」林藝說，「我們三個算是小時候就認識了，也是發小了。」
「徐老師很滿意兩位小模特。」走過來的姑娘等林藝說完，也開了口。
這姑娘一頭黑發扎個馬尾，穿一身運動員，素面朝天，我感覺是沒化妝的，然後她就對我和顧庭生說︰「叫我珍妮就好，不用喊姐什麼的，我是徐老師這次拍攝的化妝師和助手，你們有問題也可以問我。」
我立即就很有問題，我幾乎是很無語又詫異的問她︰「還要化妝嗎？可我們兩個是男孩啊。」
「要化得。」珍妮說，說著她笑了聲，「哎呀，喬燃這次是從哪找的這麼漂亮的小男孩。」
她用了漂亮這個詞，我一下子就皺了眉，不僅是我，我去看大哥，大哥也皺了眉。
珍妮很快注意到我和顧庭生的神色，她說了聲「sorry」，解釋道︰「職業病，習慣男女都用漂亮來形容了，我說男孩漂亮就是說你們帥。」
我覺得她說的一點不真誠。
珍妮卻繼續說下去︰「徐老師也很欣賞你們兩個，從體型到面貌，他剛剛一下子就拿相機拍你們兩個，就是很滿意的意思。」
珍妮說道這里，她口中的徐老師和喬燃走了過來，攝影師徐老師過來，胖乎乎的一張臉已經笑眯眯的看著我和顧庭生。
一直在我們身邊站著不說話的喬恩，語氣特別拽的說︰「徐叔叔，早上好啊。」
攝影師老徐、徐老師、徐叔叔說︰「別這樣，喬小妹，你不能厚此薄彼，我比林藝也就大幾歲。」
喬恩看著他，攝影師徐叔叔模了模腦門，他咳了聲︰「也就大了六歲，還不夠一輪呢。」
然後他就看著我和顧庭生，這個胖乎乎的攝影師眯著眼楮看著我們兩個，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他指著落地窗前，對我和顧庭生說︰「楊露，顧庭生，是吧，你們兩個就站在窗邊，你們兩個隨意，動作、聊天，什麼都行，我要抓拍幾張看看效果。」
我和顧庭生沒多說話，珍妮說︰「不用上妝嗎？」
「先不用。」徐攝影師說，「先讓我找找感覺。」
我和顧庭生走到落地窗前，徐攝影師跟了過來，他拿著相機對著我們兩個，落地窗外這會兒太陽陽光已經開始明亮的很燦爛。
我遮了下眼楮，和顧庭生面對面看著對方，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說隨意，但是被人觀察著在一旁看著根本很難隨意。
徐攝影師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和顧庭生的茫然，他在鏡頭後面對我們兩個說︰「你們還是學生，就聊作業，聊你們做的題唄。」
我就看著顧庭生，想了想問他︰「大哥，蔣少寧這周布置的古詩你背沒？」
顧庭生說︰「背了。」
我想想︰「要不然你現在背一背，我幫你听听有沒有錯誤。」
顧庭生微微靠了窗，斜著看我，目光掃過徐攝影師、喬恩、喬燃還有林藝。
他又看向我，顧庭生垂了眼皮︰「好啊，你听听看有沒有錯，大哥可不想再抄課文了。」
——定風波，三月七日，辛棄疾。
——莫听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
顧庭生聲音低低，他已經過了變聲期，聲音還沒有像前生那樣成熟低沉，現在少年的聲音還帶著一種冷質的清亮，顧庭生壓低了聲說話，听著像是夜風，帶著點冷冷的溫柔。
我很喜歡他的聲音，我听著他低聲背到最後︰「……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背完就抬頭看我，一雙眼楮帶著點溫柔的笑，但是他這個人又「冷」慣了，我發現他又很難月兌離這種偏冷的氣質，但是這樣的顧庭生我看著也迷人極了，我總覺得這樣的大哥，會有很多的人與我爭搶。
我突然看著他，很小聲的喊他︰「庭生。」
喊完，徐攝影師突然喊了聲「ok」。
我被他驚醒了。
剛剛就好像突然陷入了一場夢，我想是這落地窗前太有迷惑性，讓我想起了曾經。
我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胖子攝影師喊完「ok」，就對我們兩個說︰「現在試試單人的，你們過來一個，一個人留在原地。」
顧庭生就推了我一把。
胖子攝影師拍顧庭生單人，他讓顧庭生直視著鏡頭，他說︰「看著鏡頭，用你慣常的冷漠，小顧，本色出演，身子不用站直，就你剛剛隨意靠著窗戶就行，眼楮集中在鏡頭這里——好！就這個表情！」
胖子攝影師快門啪啪的按，他讓顧庭生做了很多在我看來很有侵略性的表情，他不斷的強調「冷漠的眼神」「偏執的眼神」，攝影師的用詞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我看的林藝眼楮都不眨的盯著顧庭生看，看的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溫柔，慢慢的微笑著看著顧庭生。我一下子就很想拉著顧庭生離開這里。我突然就後悔了，覺得不該答應喬恩。但是卻又沒辦法不答應，吉他姑娘是個小惡魔，就像她說的，她握著我和顧庭生的把柄。
最後胖子攝影師讓顧庭生試的鏡頭是溫柔。他對顧庭生說︰「來一個溫柔的點眼神，小顧，溫柔，你總有喜歡的人或者東西吧，小狗小貓，你看著的時候，你想想一下他就在你眼前，你不用笑，但是眼神——不用看鏡頭了——孩子，你眼神不要這麼冷嗎，追不到姑娘的……」
顧庭生看向了我，我站在胖子攝影師身邊，我比了個「大哥」的口型，他對我點點頭，胖子攝影師說︰「ok，就這個眼神，ok了！」
等我上的時候，胖子攝影師讓我直視鏡頭，我才發現做表情很難，這胖子攝影師說了好多種，他讓我笑，卻說我笑的不像是笑，像是用筆畫上的。他讓我也溫柔的看向鏡頭，卻說我眼中空落落的，沒有任何情緒。
我覺得有點尷尬，胖子攝影師說︰「哎……小朋友，你不要有壓力，這樣吧，你就看著我的鏡頭，隨便想點你印象深刻的事情，高興的不高興的，總之是讓你印象深刻的就行，你看著鏡頭想，胖叔叔幫你拍的美美的……」
我看著鏡頭，努力忽略攝影師身邊的人，鏡頭是沒有感情的，像是一個冰冷的眼楮，我看著，可能是語言影響了人，我想到了很多印象深刻的事，最後因為這里的落地窗，我想到我第一次見到顧庭生，他彎下腰看著我，問我叫什麼名字。
「ok！」
攝影師喊了聲，閃光燈閃了好幾下，我下意識的遮了眼楮，胖子攝影師也沒有說什麼，他低頭快速的查看起照片。珍妮對我招手，說帶我和顧庭生去上妝。
喬燃給珍妮空出了一個小房間做化妝室，珍妮要給我和顧庭生打上陰影，告訴我們男孩的妝只是修容，我松了口氣。
珍妮拿出她調色盤一樣的化妝工具還有各種刷子，我坐在了凳子上，前面是個掛在牆上的鏡子，她手機響了起來。
「抱歉。」珍妮說，「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她帶上門出去後，我就去看顧庭生，對他說︰「沒想到這麼麻煩，大哥，我不知道會這麼麻煩——」
「小露。」顧庭生卻彎下腰，我們兩個一下子離的很近，我感覺到他的呼吸噴在了我臉上，我听到他問我︰「你那時候喊我什麼，在我們兩個站在窗前？」
我想了想，張了張口，卻喊不出來。顧庭生看著我︰「大哥想听的，再喊一聲好嗎？」
「庭生。」我心間一顫，這次喊了出來，既不溫柔也不哀傷。我覺得我像是發出了一聲短暫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