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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春日風流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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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公主府中,燈火將整片院子照得通亮,光從窗牖透進來,使得屋內都呈著微黃色的暈光。彼時,屋中的暖爐燒得極旺,幽幽的香氣自燻爐中裊裊升起。雕鏤山水流泉的屏風後頭,錦帳低垂,香氣溫軟。

風淺樓嚼著冷笑,斜倚著門前的廊柱,好整以暇地隔著屏風睥睨著室中之人。

就見攏起的煙青紗幔下頭,平日里端莊優雅的夏公主錦端烏發披散,面色駝紅。她慵懶地斜躺在榻席之上,身下的衣裙散落一地,正任由著面色俊美的兒郎露著結實的胸肌,摟著她的細腰,埋首在她的月復下不停地挪動著腦袋。

听見了外頭的動靜,夏錦端也僅是輕輕地蹙了下峨眉,稍余,更是抬起玉手懶散地推了推腿邊的兒郎,不耐地吩咐了聲,「勿要理他!」

見此,風淺樓不懷好意地輕輕一曬,帶著星點囂張的笑意,直截就邁步進入了室中。

他自榻前施施然一站,淡淡地望著正行燕好之事的夏錦端,看著她向來端莊的臉上那妖媚靡麗的神情,勾魂攝魄的,極緩極慢地說道︰「公主好雅興吶!」

聞聲,夏錦端沉寂在情/欲/中的俏臉便沉了下來,她一雙憐憐的眼微眯著朝他看去,待是撞見了他垂下的眼眸,更是微蹙起了眉。直是過了一會,才輕吟一聲,推開伏在她身下的兒郎,雙腿合攏,隱帶快慰地牢騷道︰「少主亦是好雅興,偏就夜來擾人好事。」

「人前博達知禮,人後騷媚入骨。見慣了你的活,本君還能有甚麼好雅興?」風淺樓並未給她面子,一徑冷言相擊。說著,他更是抬步走上了前去,好整以暇地撇了眼那伏身退下的兒郎,嗤笑道︰「你選面首的功力倒是益發的精進了!這廝鼻梁高挺,那物定是不短,如此曲徑通幽,倒是好享受!」

他的話頗得無廉恥,卻夏錦端毫不在意,反是輕輕一笑,用削蔥般的玉指輕卷起了自個的一縷秀發把玩。

外頭風聲幽幽,風淺樓見怪不怪地斜睨著她,忽然,就輕蔑曖昧地挑起了她圓女敕瑩白的下顎,俯身蹭了蹭她的耳垂,陰蟄一笑,越發陰邪地低低說道︰「卻你攪渾水的功力也是益發的精進了!瞧你打的好算盤!竟與蠻人做起了通商的買賣!」

夏錦端因他的觸踫舒服得喟嘆出聲,毫無遮掩的曼妙身姿輕輕一扭,慢慢噘起嘴,抬手就去撫風淺樓的金面具。她格格一笑,怪是溫雅地朝他耳邊呵著氣道,「蠻族的牛羊馬駒,可全是好物!地盡其利,物盡其用,貨暢其流,有何不妥?」

她的話一絲疏漏也無,低低溫軟,狡詐到進退有度。

風淺樓听著也是輕輕一曬,他艷魅的眼底如寒潭深泉,全不顧夏錦端嬌媚旖旎的模樣,白瓷如凝玉的手指毫不憐惜地推開了她的手,冷笑著嘲道︰「蠻人夸你夏人仁義,卻真仁義麼?你以糧草兵戈相換,是以助蠻伐周?還是助蠻伐魏?又或是,你的野心,已是囊括這四海列國了?」

「無論蠻人是要伐周或是伐魏,對你寧川而言,都是喜事一樁不是麼?畢竟周魏兩國與你,都乃世仇!」說著,夏錦端抬起頭來,盈盈淺笑間,眸中又染上了輕愁。她盯著風淺樓,忽然,就低低地喟嘆道︰「太子尚在,本宮一女子又能有何野心?便是天下盡歸吾夏土,得益之人,可非是本宮吶!」

她的話音方落,就見一道黑影落入室中。那黑衣人垂目及地,隔著屏風一禮過後,便雙手一叉,啟唇朝內低聲稟道︰「女君,方才周土地動,瑯琊王三為避暗箭,墜崖了。」說著,他沙啞的聲音便是一噎,但聞屏風後頭並無氣惱之聲,才繼續說道︰「與他一同墜崖的,還有周公主天驕。」

「周天驕?」聞言,不待夏錦端出言,風淺樓已是瞳孔驟黯,愕然地抬起了臉來。

卻少頃,他慢慢轉過頭來,看向了夏錦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面色陡然蒼白,隱有不快的她,艷魅的眼角邪飛,意味深長地譏諷嘲道︰「怎麼?你這幅樣子,是懼他王三在劫難逃?還是懼他傾心戀慕旁人?放心罷!若那日正午時分真是你最先自李樹邊走過,便就是他的命定之人了!他那命格陰損無比,除了命定之人,與旁人相和,只會不得善終!」

說到這,風淺樓更是惡毒一笑,如一條蛇露出它美麗的信子,全是歹意地說道︰「便是如此,他才可憐可笑不是麼?任他天縱英才,臨了臨了,還不是只能娶你這人盡可夫的yin/蕩/賤婦!」言訖,他又是高聲一笑,全不顧夏錦端隱怒不悅的面色,輒身便朝外走了。

夜幕漸去,晨光初起,暗紅倉青的天空之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靄。

周如水頭腦昏沉地睜開眼,只覺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堪,小腿處的疼痛最甚,一陣一陣,疼得像針扎在心口上般鑽厲。

四下風雪依舊,冷風呼呼刮過。她記得,她摔下來時,王玉溪緊緊地摟著她,護著她。卻他們現下在哪兒?他又在哪兒?他中了箭了!他還活著麼?

仰頭望著頭頂還不及消逝的星星,周如水的心里,既惶恐又無助。卻她渾身上下都同是散了架似的,只輕輕一動,五髒六腑就仿佛炸了開,疼得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她忽然就想起,王玉溪領著王家車隊離開那日,親自送來小五的衣物箱籠。彼時,小五乖巧地在屋中習字,她見雪停了,朝陽拂照,晨光照在白皚皚的雪地之上,耀得四下傾然,叫誰見了都能發自內心的歡悅。遂她就喚了夙英去搬來小杌子,墊在腳下,爬上了牆頭,坐在牆頭之上,靜看那遠處的蒼山。

也就是那時,他從遠處走了來。一襲白衣勝雪,音色更似琳瑯。他施施然地立于牆下,風雪之中靜看著她,輕輕一曬,揶揄她道︰「如此涉高,小公主後頭,是有豺狼麼?」

彼時,她笑眯眯地看著他,直想往他懷里跳,卻因怕被旁人瞅著,便也只好動動嘴皮子,半點不害臊地回道︰「豺狼未見著!三郎卻近在眼前了!」

卻如今,呼嘯的風聲與咻咻的箭羽破空聲都好似還在耳畔,卻她仍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起了歹心?那些殺手所謀之人,到底是她?還是三郎?

想著,周如水一咬牙,終于以手撐地,半撐著身子自地上坐了起來。這一看,她才知,王玉溪就在她身畔不遠處。這一動,她也才曉得,自個的左腿似是斷了。

他離她那麼遠又那麼近,遠處的樹林黑漆漆一片,四下荒蕪,半點人煙也無,唯有他們二人狼狽的身墜其中,如是秋日里頹敗入地的殘葉。

此時的周如水,不曉得太陽何時才會徹底升起?不曉得這時候還會不會有豺狼?更不曉得若是這般頹然等下去,等來的會是救兵?還是仇敵?

每一次,她耍小聰明也罷!她窮極無奈有求于他也罷!王玉溪總是在她身側,溫柔的,通透地一次次排解她的難處。卻如今,他依舊就在她的身旁,他離得她那麼近,卻偏偏,他已不能再回應她了。

「三郎!三郎!」周如水劇烈地咳嗽著,一面咳,一面忍著劇痛,一遍遍低低地,溫柔地喚著王玉溪。她每喚一聲,便有一股無以言說的恐懼籠罩著她,這恐懼,也叫她硬生生忍住了身上的不適,慢吞吞地,一點點地朝他挪了去。

她就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小兔,方一觸及他的身子,便小心翼翼地去觸踫他的鼻息。待感觸到了他溫熱的呼吸,她的心才稍稍一定。倏地,便輕輕地伸出手去環住了他的頸脖,緊緊地依偎著他,摟著他。

她湊在他的耳邊,焦急的,擔憂的,啞著嗓子喊他︰「三郎!快醒來!三郎!咱們不能再待在這兒了!若是那些個黑衣人追來,咱們就真的無處可逃了!」

雪花稀稀疏疏地飄著,即使在昏闕之中,王玉溪的眉頭依舊皺得死緊。他周身的溫度低得嚇人,矢鏃仍深深地嵌在他的胸月復之中,箭桿卻已被折斷扔在了一旁。

周如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呼喚著,卻她怎麼喊他,他都好似無知無覺。她的眼中,是他清晰的面容,這張謫仙似的臉龐,總像天邊的雲月。每當他望著她的時候,那湛然深遠的眼神,便好似藏著千山萬水,好似四季的花開花落,都只系在他一人身上。卻如今,為了替她擋下那暗箭,向來風光霽月的他,狼狽的,滿身是傷痛的,鮮血淋灕的倒在了她的懷中。

終于,周如水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她嗚咽著,一面用袖子擦淚,一面輕輕搖著王玉溪。淚水自她的眼眶里滾落,無聲地落在泥土之中,也落在了王玉溪的面頰之上。

她烏黑的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明明狼狽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卻她仍是咬著牙,將王玉溪放平在地上。咬著牙,撕碎了自個的裙裳,結成一股長繩,輕輕綁在了王玉溪與她的身上。

便就在這時,王玉溪終于動一動,他黑黝的雙眸慢慢睜了開來,費力地看著她,嗓音沙啞,柔情繾倦,吃力地說道︰「阿念,莫懼。」卻他話尚未盡,便又眉頭一蹙,厥了過去。

朝陽仍未升起,天空卻又漸漸陰沉了下來。一團又一團烏黑的雲層層疊涌而至,擰結在了一處,沉沉地壓在他們的頭頂,仿佛隨時都能下墜似的。

周如水的心忽上忽下,只覺得心都被撕裂了開來。沒有人懂得她的惶恐,自她重生以來,許多事兒都變了,正是因了這一次次的變故,她甚至開始擔憂,擔憂王玉溪的安危。

「不懼!我一點兒都不懼!」她流著淚,一遍一遍地哄騙著自個,手上的動作也未停歇,在自個的身上又死死地打了一個結後,才避開王玉溪的傷口,緊緊地摟住他,側臉輕輕的,一遍又一遍依戀地摩挲著他冰涼的面頰。嘴角微微上揚,眸中卻全是悲傷的,異常堅定地喃喃道︰「三郎也莫要懼!兕子會想法子!兕子絕不會棄你而不顧!」

說著,她便狠狠地抹了一把淚,望向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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