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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復為帝姬 第十章(上)

瑤琴有六忌,七不彈。

六忌,是指︰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風,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七不彈是指︰聞喪者不彈,奏樂不彈,事冗不彈,不淨身不彈,衣冠不整不彈,不焚香不彈,不遇知音者不彈。

為此,周如水從未想過,琴藝冠絕天下的王玉溪會忽然為她撫琴。

一曲末了,當周如水再度睜開眼來時,眼底已是淚意漣漣了。

她仰起小臉,迷惘的眸子對上凝視著她的王玉溪,聲音軟軟,靡啞純真,輕而靦腆地說道︰「得君一曲,天驕竟不悔今日之魯莽了。」

聞言,王玉溪莞爾一笑。見她雙眸帶水,好不可憐,便取了塊繡著方竹的巾帕遞給了她,溫柔地淺淺地笑道︰「今未知何時可還,而歲已暮矣。小公主此曲,確是唱出了歸期無望之苦。」語罷,他便將瑤琴推置在一旁。盯著周如水,眸光微沉,俊眉輕挑,深邃如星空的眸中忽然閃過了一道揶揄,淺淺地笑道︰「現下,溪與小公主不也正是,未知何時可還麼?」

說到這,他的話音卻微微拖住,忽然就朝周如水傾過了身去,直將她逼向了車璧。

這動作太忽然,驚得周如水瞪大了眼,她後知後覺地想要動作,卻見王玉溪忽然又不動了。他抵著她停在了一個十分微妙的距離,二人離得極近,他骨肉勻稱的手掌正撐在她的腿邊,他淡暖的呼吸亦都拂在了她的耳旁。卻,他又真的與她沒有絲毫的踫觸。

明明如此無禮,卻又如此,禮數周全……

因他這忽然的動作,周如水直是僵住了。她一動也不敢動,只呆呆地望著王玉溪,清亮的雙眸睜得大大的,里頭全是不知所措。

見她如此,王玉溪不禁低低一笑,他漆黑明亮的眸對上了她那清澈的茫然的目光,眯了眯眼,便壓低了聲音,揶揄地說道︰「溪原是要悄然回府的,卻不想竟被小公主撞破。如此,先前安排了許久的事兒,倒都全功盡棄了!」他這麼說著,語調卻是極輕,極淺的。明明這事兒似乎是極其重要的,他卻說得毫不在意,也對她毫不責怪。恍若,他只是要說說而已。

聞言,周如水卻怔住了!她這才知道,自個怕是闖了大禍了!

可,待她回過神來,王玉溪卻已如一個無事之人一般松開了禁錮著她的手。他又施施然地,雍容而又平靜地坐回了她的身側,竟是撇了撇嘴,便轉了個話鋒。嘆息著,悠然地說道︰「這一曲過後,你兄長若是不來,咱們倒是真的走不開了。」

說著,他便又淺笑著朝她看來,徑自從暗箱中挑了幾卷簡牘放在她的憑幾前,嘴角微揚,溫柔地說道︰「如此,你便休息,或是與溪一般讀書取樂罷。」這語氣神態,端方如玉,就仿若他方才所言的那些揶揄的話語全都是幻象,全都不是出自他的口中的。

但,明明余溫還在,明明她的耳畔還燒得通紅!

這一刻,周如水才是真真的愣住了!她直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嘀咕,這王三郎,怎麼好似與傳言不同?方才那一瞬,她見到的哪里是月中仙?明明就是月中妖吶!卻,是她想多了麼?他不怪她已算是足夠的寬宏大量的了……

彼時,車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因那哀戚的曲調,周遭的姑子們都已紛紛哭出了聲來,郎君們更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淒然之色,頃刻間,南城門前,真可謂是哀聲遍地了。

更有老者啼曰︰「這天驕公主竟唱出了那哀傷中的死氣來,聞之,老夫心中如有、毒、藥、也!」

啜泣聲陣陣,卻忽然從城內傳來了清脆齊整的隆隆馬蹄聲。眾人原還在周如水與王玉溪那一曲中感傷到失魂,久久無法自拔。這一回首望去,就見正有一大隊人馬揚著周氏圖騰從城內急急趕來。而在他們前頭,領頭的侍衛已持起了警戒,開始自城門口處清道止行了。

見狀,眾人也知是宮中來人了,便連忙都噤了聲,端正著衣冠依序地退開,讓出了一條道來。

公子沐笙方知天驕公主攔了瑯琊王三的馬車被困在了南城門,便將事務暫擱,急急領著十余人騎馬而來了。他才出宮門不久,又見王氏一隊家軍亦朝南城門趕來。如此,兩隊人馬便合成了一股。

整齊劃一的勒馬聲方才傳來,周如水便坐去了車門邊,她單手抓著帷簾,忽然就不自覺的緊張地咬緊了唇。

近來國事繁忙,兄長會親自來接她麼?

她正揣度著,便听一道無比熟悉的清朗之聲傳入耳中,他道︰「阿妹,你不待在宮學,來南城門作甚?」說著,卻又一頓,無可奈何地嘆道︰「你如此胡鬧,定要罰你回宮後摹上千遍經文不止!」

听清那聲音,周如水只覺著自個的心猛的一蕩,幾欲停頓。她忙撩開幃簾,便見公子沐笙長身玉立躍然馬上,少年舉止雍容,眉目華貴,只輕輕一扯韁繩,身下的黝黑駿馬便準確無誤地停在了王玉溪的馬車之前。

待看清公子沐笙的臉,看清他眼中的縱容與無奈,周如水的鼻頭便是一酸,竟是如何也控制不住的,唔的一聲便哭出了聲來。

這是她兄長來了呀!她的阿兄,竟真的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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