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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四面楚歌 (三)

張家別院內,身姿溫婉的女子臨窗而坐,輕輕伸出修長而柔滑的手,一點點為自己畫上淡淡的妝容,她的臉美得不似凡人,妖嬈中又帶了點點清純,宛若月夜山間的仙,清潭水岸的妖。那嘴角帶著溫婉的笑,笑容卻在金色的晨光中漸漸凝固了一下,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令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砰!」門被 然踹開,一身黑衣的張劍笙持劍看向她,冷冷喝道︰「妖女,今日我便送你歸西!」

花瑤仍舊望著鏡中的面容,對他的威脅狠戾不予回應,秀美的手輕輕放下,另一只藏于袖內的手中,指尖翻轉,夾了一枚細細的銀針。

花瑤擅毒,所用暗器兵刃,無一不帶劇毒,倘若對方定要為難她,她亦絕不會手下留情。銀針一出,一招斃命,最後到底死的是誰,不真正動手,誰又說得清呢?

連目光都沒有對上的兩人,相互纏繞著的凜然殺氣,卻是一觸即發。

「劍笙,你不要為難瑤兒姑娘,我相信此事與她無關。」一個聲音赫然從旁邊響起,兩人目光都隨之移動了,落在來者身上,只不過張劍笙直接轉過了臉,花瑤卻僅是微微側目。

手掌撐門滑動的咯吱聲後,張敏之被妹妹倩蘭攙扶著出現在門口,他穿著寬松的單衣,衣面上還有躺臥時碾壓過的褶皺,眉頭緊蹙,臉色更是十分蒼白,他說話時困難地喘著氣,胸口隨著他急促的 吸一起一伏。

自從翻出薛長青所留的記載手冊,一一與自身病癥相對照後,他的大腦便一片空白,過大的驚訝和惶恐下,離毒發斃命尚有兩日的他竟當即暈倒,自此再無法起身。

倘若手冊中的記載無誤,他張敏之已經不知何時中了這世間難解的奇毒,時日無幾了。

他向來認為「人命大過天」,不論誰是誰非,如今再追究其中的因由,也無甚意義。加蘭一族的密傳蠱毒除了其族中後人,根本無人能解,而解毒的藥引之一,據說也必須親至苗疆采集。臥床之際,他特地喚來暫居家中的東方先生,詢問關于此毒的信息,最終只得到了加蘭一族已經幾近無人的答案,與他一直以來所知的無二。

他其實早有預料,就算那神秘的一族仍有後人,從洛陽到千里之外的苗疆,至少也要十天半月,而蠱毒從毒發至身亡卻僅有六天。他連大夫都不用清,認定自己命數不祥,已無回天之力。

算起來,中毒至今已經是最後一日,他早該命數將近。

然而即便如此,在听聞張劍笙帶著劍沖去了花瑤房間時,他還是立馬爬了起來,被倩蘭攙扶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此處,試圖阻止即將發生的沖突。

張劍笙生性耿直沖動,認定是花瑤下的毒,一怒之下便要去找她出氣,可在張敏之看來,花瑤固然可疑,可倘若下毒的果真是她,其理由又是什麼?

她並未以此要挾他,比如允諾可為他解毒,只要他交出傳說中的冰蓮。他與瑤兒姑娘不過萍水相逢,無怨無仇,倘若她至今沒有承認,更未提出任何要求,那便多半不是她所為了。

讀書人萬事喜歡分析緣由和初衷,他實在想不出她這麼做的理由,在尚未確認之前,刀劍相向實非明智之舉。急匆匆趕過來,瞧見兩人都未曾受傷,更無血跡蔓延,他終于暫時放心了些。

花瑤微微一笑,偏頭淡淡喊道︰「張公子。」語氣溫和,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一日,簡單問候了一聲。

張敏之按住疼痛的胸口,四肢還是酸軟無力,顯然已經毒入經脈,卻仍然強撐著勸阻道︰「瑤兒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切莫冒犯了她。」說完後,心口一股鑽心的痛,他悶哼了一聲,再無法繼續說出其他的話語。

張劍笙握緊手中的劍柄,咬著牙冷冷說道︰「除了她,還有誰能在這幾日毒害大哥?」他狠狠瞪了花瑤一眼,眼中露出憤怒和心痛,「我早說過,蛇蠍魔女,最該提防。大哥中毒在身,還是回屋歇著的好,不必在此為了一個妖女浪費唇舌!」

他第一眼看見這女人,就知她心懷不軌,他不信其他人看不出來,可偏偏沒有一個人說出口,真是奇怪之極,可笑之極,今時今日,他若是再假裝不知,那就真是蠢笨如豬了。

可是這麼想的,好像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張敏之竟然蹣跚著擋在門口,語氣不暢地道︰「劍笙何不同我一起離去,而非站在一個姑娘的房門口,如此失禮實非張家待客之道。」

「我可不是什麼讀書人,不懂何為失禮,更不懂如何憐香惜玉!」他咬牙切齒,邁開腿就要往屋里闖。

張敏之連忙上前阻止,「你若要傷害瑤兒姑娘,便先殺了我!」他伸手直接攔住了持劍的人,吐出一口氣,似是連站立也十分吃力,可眼神卻少有的堅決。

兄弟倆一人持劍,一人連站立都不穩,卻在房門口對峙著,目光相交間,誰也不肯讓誰。

只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張劍笙覺得自己的手快被握出血來,才能克制住不將身前的兄長掀開,一劍將那妖女 成兩半。

殺了他?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只有最後一日可活了麼?想到這里,他又怒又悲,眼眶通紅。

被保護的花瑤坐在圓凳上,未起身,也未辯解。她的面上仍舊是淡淡的表情,看著張劍笙的那雙眼楮,柔和溫婉,美麗動人,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皆與她無關。

這無動于衷的態度,在張劍笙看來近似無聲的挑釁了。

他更加難以自控地感受到一股憤怒,這憤怒從心口竄出,控制了他的大腦和四肢,他不管不顧直接闖入屋內,張敏之情急之下沖上去攔截,「你給我回去!」失去了支撐的他雙腿一軟,竟然一下子跌倒在地。

「大哥!」張倩蘭著急地上前扶住自家大哥,「你們究竟要……」她眼角掛著淚,左右看了看,眼神猶豫不定,卻不知該說什麼話是好。

這般僵持著,突然一個丫頭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外面來了好多人,帶著刀劍的!」她手舞足蹈比劃著,嚇得面色發白。

此時張敏之已經力竭,癱軟在地上無法起身,花瑤終于緩緩離開了窗前的桌案,走到了張敏之身邊。那個對她痴迷不已的富家公子,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雙唇白中泛黑,額頭不斷沁出細汗,袖口露出的雙手更是青筋暴露,十指泛黑,即便這副模樣,他仍然想要護著她。

「人總是不能正確地評估自己,常常試圖去完成能力之外的事,所以才會生出痛苦,絕望和悲傷,你要知道,人的能力終究有限,切不可異想天開,自不量力。」柳三娘的教導她至今仍然記得,就連她一直跟隨的那位主人,武功,相貌,智慧,能力都已經極其出眾,不也同樣無法避免力所不及的折磨,一度將自己逼得生不如死,更何況幾乎不會武功的張敏之呢?

「給瑤兒姑娘造成這等困擾,實在很抱歉……」他吃力地說道,「還望瑤兒姑娘不要介意,今後……」他突然 烈咳嗽起來,從口里突出一團黑血。

「我並不需要你的保護。」這句話只在心口劃過,沒有說出,花瑤只是突然心生憐憫,這憐憫並非僅僅是對張敏之,而是對于無法勘破自己能力極限,苦苦掙扎的芸芸眾生……

因為愛,也因為恨,人變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堅強。

她淡去了臉上的笑容,然後緩緩蹲下了身子。

「你要做什麼?」張劍笙冷喝一聲。

「瑤兒姐姐……」張倩蘭也擔憂地看著她。

花瑤恍若未聞,伸手扶起張敏之失力的身子,偏頭對那丫環輕聲說道︰「扶你家大公子到床上去躺著,這地上涼,對身子不好。」那小丫頭連連點頭,上前來蹲子幫她扶人,而張倩蘭卻不知所措地退開了兩步。

張劍笙冷冷看著花瑤,弄不懂這女人究竟何意。只見她不緩不急地支使那丫頭,將暈倒的張敏之扶到了床上,一副溫柔且若無其事的模樣,全然當張劍笙不存在。

「有人拜訪,你們不去接待一下嗎?」她背對著張家兩兄妹,第一次開口與他們說話,卻是連看都沒看。

「倩蘭,你去。」

「我……」張倩蘭詫異地指了指自己。

張劍笙點頭不語,他必須留在此處,一寸不離,以監視這個心懷不軌的女人。

繞過這院子一路往外,景象又是不同。範玉卿一行人趕到大門口時,竟然無人守衛,他們暗自奇怪,略一遲疑,仍舊闖了進去,卻只看見偌大空曠的宅院里,僅有一名妙齡少女立于前院中。

已是初夏,那姑娘卻穿著淡青色薄襖,上面繡了細碎的點點白梅,襯得她肌白似雪,這人便是張家的三小姐張倩蘭了。她自小時候落水,起死回生醒來後,便時時怕冷,原本紅潤的臉色,也常常帶些蒼白,而此刻,她那蒼白的臉色明顯更甚。

「你們要找大哥?」她望著破門而入,來者不善的一行人,明明帶些緊張,語氣卻還算從容,她輕聲說道︰「他在屋內,請各位隨我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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