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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暗戀如刀,雷家二少(二)

馮先生的調侃,讓雷元洲耳根爆紅。

他心里半信半疑,雷開誠讓他來招待馮先生,並未說馮先生身份,只言是雷家的貴客。

不過和馮先生相處幾天,雷元洲知道對方是個博古通今的人物,並有些奇異手段,但姻緣也會看?雷元洲覺得馮先生是在開玩笑,然而心底又有個聲音催促他︰再問問,再問問……

「馮叔叔別開玩笑,我要見的這女孩子是有對象的,男方品貌出眾,家世在這京城都是頂尖厲害。」

雷元洲對寶鏡「襄王有意」,到底過了不懂事的年紀,知道正視自己的條件。

論外表,秦雲崢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論家世,秦家如日中天,雷家正在艱難起復;論個人能力,他工作也沒兩年,秦雲崢比他年長,少年參軍,如今不滿三十,卻已經是上校;論感情,秦雲崢和寶鏡相識數年,兩人感情深共同進退,他不過和寶鏡短暫相處過半旬,拿什麼來比?

雷元洲仔細分析下,心中的火熱頓時熄滅大半。

不管寶鏡約他出去干什麼,突然心悅他的機會微乎其微。

馮先生似乎看穿了雷元洲的失落,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

「元洲不要妄自菲薄,焉知雷家不會後來居上一躍青雲?這世上沒有什麼事不可改變,只看你抱著何種決心,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罷了,你先去赴約,如果有心,馮叔叔必能讓你如願。」

馮先生這話說得大有深意,雷元洲不敢多想,含糊應了一句,趕緊出了門。

大冬天的,兩個年輕男女約見,又是有事要談,總不能冒著寒風去溜冰吧?溜冰、看電影這些屬于年輕情侶的活動都不合適,寶鏡只能請雷元洲喝咖啡。倒不必去京城飯店那樣的地方,如今趕時髦的年輕男女越來越多,寶鏡順手又開了幾家咖啡館,不僅能喝咖啡,還有現做的冰淇淋和各式西點,能听著音樂吃牛排……消費只是中檔,地方就在星美幾家連鎖店附近,逛街累了進去坐一坐,生意不算特別火爆,卻細水長流能帶來不菲的利潤。

寶鏡是想著,自己的地盤方便談事兒。

雷元洲顯然有些誤會,咖啡館氣氛太小資了,容易滋生浪漫。

寶鏡也沒兜圈子,只向雷元洲打听茯苓的來歷︰

「我原本還不知道雷家在京城有房產,那天在附近看見雷二哥陪著一個中年先生,才知道你仍在京城。不過房子里面住的,可是雷家的親戚?」

雷元洲之前也不在京城工作。

甚至連他的父親雷開誠,也是在和京城相鄰的沽城任職。雷元洲也是在沽城下面的縣里工作,不過此次來京城前,雷開誠和他談過,要將他調到京里上班。

「現在部委跑幾年腿,磨磨性子,再去下面基層歷練。」

雷元洲沒反對,到了京城,又和令人心生好感的馮叔叔住在一起,雷元洲更不想回沽城了——回了沽城,他怎麼會有機會和寶鏡住在一起喝咖啡?難道真要默默暗戀,過得幾年,看她和秦雲崢喜結連理?

寶鏡能「恰巧」看見他,雷元洲也沒有懷疑,雷家的房子本來就在許家附近,不管寶鏡和許首長的關系如何,在外人眼里她是許家的孫女,去許家理所當然。

想到許晴的死,雷元洲甚至有點替寶鏡擔心。

他想問一問,是不是許首長為難你了?

可又有什麼資格問呢,大家不過是合作一次的泛泛之交,總不好交淺言深過問寶鏡的家事。

雷元洲閉緊嘴巴,甚至不打算將自己作偽證的事講出,他又不是靠讓寶鏡感激換來關注……不過,特意約他出來,就是問問近況?

雷元洲有點開心,這起碼說明寶鏡把他當朋友。

面對朋友,雷元洲便主動分享起自己的生活來︰

「你看見的人,我叫他馮叔叔,是我父親的一位朋友,從前沒有見過,但父親很是看重他。這位馮叔叔博古通今,短短幾天相處,我已是十分親近他……對了,馮叔叔還懂醫,我記得听誰說過你也懂醫,若是有心,不妨找機會和馮叔叔見面探討下?」

雷元洲有點心虛。

他不是听誰說寶鏡懂醫,這些情況,是他刻意留心一點一滴打听出來的。

所謂投其所好,雷元洲為了選擇一個好的切入點也是煞費苦心。只要寶鏡願意上雷家來,雖是和馮叔叔探討醫術,一來二去,他們二人見面多了,也會跟熟悉。雷元洲此時還沒有挖牆腳的決心,他就是心悅寶鏡,本能想制造機會多見見她。

寶鏡听得牙酸。

茯苓當然懂醫,她和對方還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妹。不過這「師兄」兩次想置她于死地,寶鏡也恨不得取他性命。

听雷元洲的語氣,和茯苓也是剛認識……看來,雷開誠做的事,是瞞著雷元洲了?

寶鏡不敢盡信,也不敢將真相全部告訴雷元洲。

她腦子還沒出毛病,冒然對雷二少說︰你爸是個竊據皇運,擾亂朝綱的大壞蛋,雷元洲難道就棄暗投明幫助他們對付雷開誠了?呵呵,更大可能是將咖啡潑她一臉,與她這個污蔑雷父的人劃清界限吧。

真正做到幫理不幫親的人很少,就算雷元洲真的毫不知情,知情後,基本上只會選擇站到雷開誠一邊。

雷開誠背後,可是整個雷家。

雷開誠與妖道合謀,謀奪了六公子的氣運,損害的是楊家的利益,享受好處的是整個雷家。

雷家被年家重挫後遠走他鄉,沒有雷開誠干這些損人利已的事,雷家也不會這麼快翻身。

雷元洲一臉期待邀請她,寶鏡對茯苓的公開露面的仰仗也很好奇,不由順勢點頭︰「你那位馮叔叔想來醫術出眾才會讓雷二哥推崇,有時間我真的要和他切磋探討,不過近來是期末考試周,恐怕要等我忙完這幾天,才能去雷家拜訪了。」

雷元洲沒想到寶鏡真的答應下來。

他一時興奮,倒像個毛頭小伙子,只知道傻笑,不得不灌下一杯濃濃的苦咖啡來掩飾嘴角上翹。

「你能來雷家做客,那是最好不過了,正好我堂哥不日也要上京。他在一個貧困縣就職,那地方經濟落後,不過倒是出產幾味好藥材,堂哥四處在跑款子想把縣里的藥材種植規模化,我知道你也在做生意,對這方面可是有興趣?……我也就信口一說,不是強迫你要投資,你別生氣。」

雷元洲臉被咖啡的熱氣燻紅。

咖啡館里的暖氣太足了,和寶鏡面對面坐著,他腦子也不太清醒,邀請寶鏡去雷家作客也罷,居然還邀請人家投資。

也不知寶鏡會怎麼想他!雷元洲想把自己說出口的話就著咖啡吞回去。

寶鏡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眼神一亮。

比起雷元洲的年輕跳月兌,雷元沂行事穩重,已有大將之風。

三十年後,如果雷家真有人能登頂,那人很可能就是雷元沂。那麼,六公子被奪走的皇命,是不是加諸在了雷元沂身上?就算雷元洲不把話題帶偏,寶鏡也想找機會和雷元沂見面。

上次,她在許晴的婚禮上,動用過太陰鏡觀望諸位嘉賓的氣運。

普通人是白色。

有財運的人,諸如凌雅楠這樣的大商人,頭頂的氣運是紅色。

有官位的人則呈現青色,位高權重,則青中帶紫。當日在場的嘉賓,許泰達和那位朱老紫氣最盛。像于燁那樣初入仕途,手里有點小權的年輕官員,頭頂青氣凜然,而秦雲崢與寶鏡自己不知什麼緣故,竟瞧不出半點氣運。

寶鏡當日一下子被自己沒有氣運的現實震住,月兌離了那種望氣的玄妙境界。

她想見雷元沂,就是想找機會看看他的氣運。

是不是像六公子一樣,氣運呈現金色?

寶鏡倒是也想順便看看雷元洲,太陰鏡受損後,修復的進程緩慢,她需要更勤勉替太陰鏡煉化月華,也就歇了替雷元洲看氣運的心思。

雷元沂才是重點懷疑對象,她要把好鋼用到刀刃上。

兩人像尋常朋友般談天,寶鏡別有用心,雷元洲只顧著高興,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好多問題,他都是憑本能在回答,殊不知寶鏡是在套話。

直到寶鏡覺得雷元洲身上問不出什麼重要信息,才提出了告辭。雷元洲和寶鏡分別後,一個人在寒風肆虐的街頭晃蕩,明明喝了一肚子咖啡,倒像是喝了幾杯酒,他頭重腳輕,連路都走不穩了。

一輛老吉普突兀猛按喇叭,車窗搖下,露出雷元沂成熟穩重的臉。

「你這是大白天喝醉了閑逛?看這天氣冷得,快上車跟我回家去。」

雷元洲一下子清醒了。

「大哥,你怎麼這麼快就上京了?」

等雷元洲拉開車門坐上去,雷元沂頓時好奇道︰「這也沒有酒味,你一淺一深的在街上走什麼酒步?」

不是喝醉了,為什麼會眼神迷離?

雷元沂是听從家里的意思針政治聯姻,不能體會喜歡一個人就能無酒自醉的狀態。但雷元洲耳根微紅,雷元沂還是看出了苗頭。他頓時打起了精神,「你剛才,是和誰見面了?」

雷元洲有點心虛,又有點不服氣。

「和徐寶鏡見面……怎麼,她已經成了秦雲崢的禁臠,我雷元洲連見一面都不行?」

雷元沂頭疼不已,「先不說你的小心思,我記得你們並無來往,怎麼還私下見面了。」

秦雲崢肯定不在場,要是在場,元洲不至于高興成這樣。

不知道徐寶鏡知不知道自己這個傻弟弟的心思,如此風雨飄搖之際,她單獨約見元洲,難道打著什麼別的心思?雷雲沂心里存了事,也沒繼續和雷元洲多說。

兄弟倆人本是極有默契,感情親密無間的,最近兩年,因為雷元洲不合時宜的「暗戀」,雷元沂說了他幾次,倒讓年輕氣盛的雷元洲不服氣,兩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雷元洲不僅不服氣,還有點無助。

他喜歡上一個姑娘,感情這事又不能控制,難道對方身份敏感,就不能有愛慕者嗎?

他又沒有什麼偷香竊玉的心思,只是單純喜歡惦記著,又妨礙誰了。

堂哥諱忌莫深,雷元洲不知道該向誰傾訴。

和他媽說?

他媽思想古板,說不定會大罵寶鏡是狐狸精,並把這件事鬧得紛紛揚揚,讓他大失顏面,也讓寶鏡名聲受損。

和他爸談?

雷開誠倒是不古板,但雷開誠不會在意這些男女感情。

在他父親的眼中,只有家族利益最重要,看他堂哥不就是乖乖聯姻了。

父母都不理解他,雷元洲完全沒有傾訴的。

回到雷家,雷元沂也是首次見到「馮叔叔」,少不得以晚輩身份寒暄一番。雷元洲直接回了房間,心里堵著事,半夜都睡不著,他爬起來到露台抽煙。

露台上生著炭火,火光微亮,照著馮先生過于消瘦的臉,雷元洲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馮叔叔睡不著?」

馮先生端起桌上的小壺替雷元洲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睡不著,在等你。」

雷元洲滿心煩悶,都被馮先生逗笑了。

「馮叔叔您真的能掐會算不成,一會兒說我紅鸞星動了,如今又知道我今夜睡不著。」

馮先生理所當然點頭,「真是因為紅鸞星動了,你今夜才會輾轉難眠。」

雷元洲沒喝茶,反而把煙點上,吞吐了幾口煙霧,他才神情恍惚道︰「馮叔叔您猜的沒錯,今天我去見的女孩子,正是讓我心動的對象。她已經有了一個十分優秀的對象,大堂哥幾次勸我,讓我不要起什麼心思……您說她與我相配,那為何不是我先認識她?」

如果先認識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追她。

明明那年蓉城相識,她才十五歲,一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他雖然歲數大幾歲,可以耐心等她長大。

然而認識十五歲的她,依舊是遲了。

雷元洲有點苦悶,又覺得秦雲崢禽獸太過,居然那麼早就下手圈定了她。

馮先生不急不緩,慢慢飲了一口茶。

「早認識,晚認識有什麼差別呢?如果真的心悅她,哪怕是她嫁人了,你就不能搶過來?更別說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你就是光明正大追求她,說出去也能站住腳。歷史上唐明皇和兒媳勾搭上還能被傳頌,難道你光明正大追求一個未婚的姑娘,能比這更禁忌?」

男未婚,女未嫁!

終是嫁了,都能搶過來……

馮先生的話,有點不符合世人的主流思想,卻又恰好寬慰了雷元洲苦悶的心。

他想起今天和寶鏡在咖啡館見面,她就在桌子那頭坐著,一舉一動,不管談得是什麼,在他眼里都很生動,不會讓他覺得不耐、無聊。

家里長輩介紹的對象,既不如寶鏡美,也沒有她小小年紀智珠在握的聰慧。

那些大小姐,整日心思都花在穿衣打扮,花在虛榮淺薄,花在攀比上。比家世,比容貌,比爹,將來比男人出息不出息……她們怎麼不比比自己的成功?

比比學業,比比事業,比比刻苦鑽研,藝多不壓身的博學。

就像他喜歡和馮先生相處,多才多藝,外表和內涵一般不分上下的寶鏡,牢牢吸引著雷元洲的心神。

比她漂亮的,那些鎂光燈下濃妝艷彩包裝出來的女明星,雷元洲根本生不出半點興趣。喜歡一個人時,連不符合年齡的狠辣,看在眼中都成了優點。

說來說去,雷元沂越是提醒他注意距離,他越是舍不得將視線移開。

雷元洲心思活絡,唯一忌憚的只剩下秦家。

男未婚女未嫁,他要是行動,畢竟是在撬秦家的媳婦。

馮先生好似能洞穿雷元洲心思,他盯著茶水喃喃道︰

「風水輪流轉,世事如棋局局新……元洲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可知你父親正在干一件大事,若事情成了,你娶什麼樣身份的姑娘,都是配得上呢。」

雷元洲一臉不解。

馮先生嘴角含笑,「當然,我替你算過姻緣,還是這個姑娘最適合你。她是天生的鳳命……呵呵,多的話馮叔叔也不說了,你自己想想。」

馮先生端著茶壺離開了露台。

雷元洲連抽幾根煙,被馮先生一席話說得心潮涌動。

馮先生的話里透漏出一個大消息,他父親正在做一件大事,這件事究竟有多麼重要呢?一旦成功,可能改變眼下的勢力格局。馮叔叔鼓勵自己去追寶鏡,暗示秦家不足為懼,是不是說明父親正在做的事,會對秦家不利?

雷元洲躁動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他和寶鏡本也沒那麼近的關系,所以她忽然約自己見面,是為了秦家?

更準確來說,是為了秦雲崢。

雷元洲心里沒多大憤怒,她如今是秦雲崢的女朋友,自然要維護秦家的利益。假如她成為自己的戀人,想必也會殫精竭慮維護自己吧?……不,如果能僥幸得她青睞,必然萬般呵護,怎舍得她為自己殫精竭慮?

手里的煙不知何時燒完了,直到燙到手指,雷元洲才被驚醒。

他沒有立刻回房,反而坐在了馮先生之前的位置上,開始揣摩對方說過的話。

這位馮先生,很得父親看重,如果說父親正在籌謀著什麼,馮先生一定是知情的。馮先生若有似無向他泄露了不多不少的消息,是受到了父親的首肯嗎?

那件能改變勢力格局的大事,大堂哥又知不知道?

大堂哥忽然回京,究竟是為了縣里的藥材項目,還是因為這件事……雷元洲覺得有點好笑︰馮叔叔再三說寶鏡命格貴重,今夜更是點出了她是天生鳳命,和他正相配。

這意思,難不成說他是真龍下凡的天子命?

雷元洲笑罷,又慢慢皺眉︰如果說真有什麼天子命,他倒是听說楊家六公子,本來是被楊領袖當繼承人培養的。那時候,楊領袖獨斷專行,威望空前絕後,就算真的要倒行逆施將國天下變成家天下,只怕全國上下也唯有認命接受。

慶幸的是,楊六公子忽然消聲覓跡,過幾年楊領袖去世,再無人提起家天下的話題。

在雷元洲還是稚童時,就曾听過楊六公子的大名,雷父極為推崇這位「老團長」,時不時要提起。

不過真正知道楊家的往事,還是在許晴的婚禮後,雷元洲刻意打听的。

他有點同情那位楊六公子,據說當初也是驚才絕艷的第一公子,正是因為楊六公子出色,楊領袖才會起那樣的心思……可惜,楊六公子出事時,正逢著雷家遭逢巨變,他大伯父死了,家族哀戚,和年家不死不休,他父親也無暇顧及自己欽佩的楊六公子。

雷元洲思維本是天馬行空,忽然有個東西飛快閃過,快得他幾乎不能抓住。

說來也巧,楊六公子出事那段時候,雷家居然也陷入到麻煩中,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系?

雷元洲將這個有些荒謬的念頭轉瞬放下。

怎麼可能有聯系。

雷家是和年家火拼,可不管是雷家還是年家,那時候只在蓉城稱霸,兩家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打楊家的主意。

楊六公子到底是什麼病呢?

人人都說他身體不好才被迫隱居,一個身體不好的人,卻也好生活了十幾年。

上次在許晴的婚禮上匆匆一瞥,楊六公子面色紅潤,除了腿腳不便,並不像有什麼毛病。

那所謂的身體不好,就是雙腿有疾了?

什麼樣的腿傷,以楊家的實力,也治不好麼。據說寶鏡醫術無雙,她和楊六公子走得近,就是為了醫治對方吧?

楊六公子深居簡出,寶鏡會替他醫治,多半是因為秦雲崢引薦。

秦雲崢和楊六公子走得很近,楊家,秦家,許家,這風雲變幻的勢力分布……一條線,被雷元洲的胡思亂想聯系起來,他再次抓住了剛才那個靈光一閃的想法。

馮先生說父親在籌劃一件大事,難道就是他想得那樣,事關秦家,又牽扯著楊家,甚至攪動著整個局勢——雷元洲忍不住肩膀抖動,撥開紛亂的線頭,直擊事情的本像,只有一件事符合所有的命題︰

楊六公子的生死!

如果此時,楊六公子死了,楊家受到重創。

秦雲崢舉薦寶鏡替楊六公子治療,秦家也月兌不了關系!

沒錯,一定是這樣,是楊六公子的生死,成了一團亂麻中的線頭,牽動著整個大局……

那陷在局中的寶鏡,又會怎樣?!

雷元洲心砰砰跳,馮先生的話不時冒出來。

馮先生在暗示他,趁著局勢將亂,他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

寶鏡和雷元洲見面後,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真是奇怪,雷家這位二少爺,好像真的不知情。可這怎麼可能呢?

介于邪魔特殊的身份,雷開誠讓兒子雷元洲和邪魔接觸,想必沒打算全瞞著他。瞞著也沒有意義,雷開誠做的一切,家人早晚都會知曉。他只有雷元洲一個獨子,總不可能辛苦得來的一切,將來全部交給佷子雷元沂吧?

也不是不可能。

若干年後,雷元沂若是優秀到壓倒性勝過雷元洲,雷家的資源自然會像雷元沂傾瀉,助他登頂。

听說雷開誠和亡兄的感情很好,雷元沂失去的父親是雷家的心頭好,雷開誠疼佷子更勝兒子,也說得過去。

寶鏡想不明白雷家的打算,也想不明白茯苓的仰仗。

這些人,到底在籌劃著什麼?

她和雷元洲分別後,並未返回京大。

考試復習固然重要,今夜卻是替六公子治療腿傷的時候,她必須趕去柳蔭街,在師傅馮堂的幫助下,替六公子解決一個心病。

柳蔭街,戒備深嚴,到處都是暗樁。

更有寶鏡和馮堂聯手,花費兩天合力布下的保護結界,就算邪魔親自來了,此處有她和秦雲崢,加上馮堂三人,邪魔也不見得能討到好處。

邪魔了不起有妖道做幫手,然妖道在六公子面前還要受到壓制,也不足為懼。

妖道如果能靠近柳蔭街,早前就不至于派許晴來夜襲。

寶鏡心里惦記著替六公子治腿的大事,還是敏感發現了秦雲崢情緒上的小別扭。

這人整天一副冰山臉,外人看來,嚴肅居多,高興輕松的時候偏少。冰山一度,和冰山零下十度,似乎也沒太多區別……但寶鏡卻能感受到其中的差異。

秦雲崢行事和平時沒什麼差別,對她也萬分遷就,寶鏡還是察覺到了他似乎不太高興。

為什麼不高興呢,難道是在為六哥擔心?

不對,擔心不該表現成這樣,秦雲崢也不會表露自己的擔心,那樣只會讓她壓力倍增。

那他不高興,是因為自己了——因為自己剛剛單獨去見了雷元洲,雲崢總不會是在吃醋吧?寶鏡不敢相信這個猜想,秦雲崢向來自信無比,居然也會吃醋!

寶鏡好想捏捏他的冰山臉,呔,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完美?

有了他整日在面前晃蕩,在她心尖尖上牢牢佔據,她眼中基本上容不下其他男人的身影好吧。再說了,和雷元洲才見過幾次面呀,至于麼。

院子里,臨時用帷幔搭了一間「手術室」。

因為不是西醫手術,倒不用擔心細菌感染,不要求無菌室,只要求通風散氣。

封閉的屋子里,吹不散淤積在體內的病氣。

帷幔間,放著一張軟榻。

六公子洗漱一番,被秦雲崢扶到了榻上。

白鷹傻乎乎站在旁邊,被慎重嚴肅的氣氛感染,有點不安抖動著翅膀。

寶鏡面對白鷹有點心虛,順手彈給它兩顆月華珠,「你在一旁安靜點,不準打攪我們,我們是要給六哥治病,你也不想他有事對不對?」

六公子的笑容中充滿安撫,「小白,你在一旁護著我,我相信你。」

白鷹呱呱叫,被六公子一頂高帽子捧得很高興。果然安靜下來,飛到院牆上,四處張望,為接下來的「手術」望風守衛。

馮堂點燃了一支安神香。

他向來不喜用什麼麻醉散,一支安神香,能舒緩病人的疼痛,又不至于讓病人失去意識,無法直觀體現治療進展。

秦雲崢替六公子將褲腳挽到大腿,也退到了帷幔外,將空間留給了寶鏡師徒。

馮堂臉色凝重︰

「醫者仁心,你對他的腿究竟有幾分把握?要知道治療失敗,他可就再無站起來的機會,也會承受巨大的痛苦!」

不同于破除皇蠱續命術,不過是重新將六公子的腿打斷接上,順便將錯亂的經脈掰正,就算馮堂不在這里,寶鏡也有九成九的自信會成功。馮堂在場,就像寶鏡第一次出師考驗,治療癌癥病人時,她知道馮堂在,就算師傅不出手,也有了更大的底氣。

「師傅,我有十成把握,您相信我!」

馮堂沒笑,六公子先笑起來︰

「治吧,我相信你,就算治壞了,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在寶鏡出現前,他連命都保不住,也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站起來。現在有機會站起來,別說有十成機會,就算只有一成,楊六也願意嘗試。

馮堂沒再打擊徒弟的士氣,安神香燃起,楊六漸漸放緩了心神。

他在香味里神游太虛,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還帶著一絲笑。

寶鏡耐心等了一刻鐘,香燃了三分之一,她才開始動手。

她用雙手將六公子雙腿的骨骼經脈一一模過,做到了心中有數,又以太陰鏡內視佐證自己的判讀。心里了然,寶鏡不再遲疑,出手快如閃電,再次將楊六當年斷掉的腿骨折斷!

折骨之痛,讓楊六頓時月兌離了安神香的撫慰,他滿頭大汗,偏偏眼皮沉重,無法睜開眼楮。

馮堂持針在楊六肩頭,腰月復扎了幾下,制止他亂動。

寶鏡已經在進行第二步,她並不忙著將六公子的腿骨接上,而是手持金針,扎入他皮下一寸,一點一點,將他淤積的經脈疏通,將錯亂的經脈導正。

這個舉動,卻要耗費寶鏡的真元。

不過數針,就讓她汗流不止。

這麼多年,難道沒有大夫能看出楊六的腿傷問題嗎?連他身中蠱蟲都能看出來,自然有醫生想到了治療腿傷的方法。可惜末法時代,能看出他身中蠱毒,能看出腿傷有異的大夫,並沒有真元。

尋常的針灸,對這傷勢沒有辦法,唯有精純的真元,才能疏通導正,讓枯萎死去的經脈重新富有活力。

滴答,滴答。

寶鏡的汗,順著額頭滴落,沒有落到實處,就被不可名狀激蕩在帷幔間的強勁氣流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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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寫過萬更,今天先八千吧,找找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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