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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撕破臉面,認祖歸宗?

許泰達吐血了!

這口血里包含了太多的心緒,最大的刺激無疑是楚修諺的出現!

許泰達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誤會敏之,眼前的一切,乍然又和陸枚的污蔑證詞結合了起來︰當年,敏之是和楚修諺舊情復燃,私奔了……許泰達自己都續娶了,分別三十多年,他不敢奢望陸敏之一直是單身。然而,嫁給其他人,和嫁給楚修諺畢竟是不同的。

嫁給楚修諺,會讓許泰達懷疑自己。

難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是一個橋梁,是有情人破鏡重圓再續前緣的道具?!

「敏之,你好狠的心!」

許泰達胸前沾滿黑血,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看上去搖搖欲墜。

劉芳華暗暗擔憂,要是刺激大了,許泰達死在了秦家,外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秦家呢。

老太太正發愁,救場的人來了。

許泰達兩人硬闖秦家,早已驚動了書房中談話的三人。楚修諺擔心妻子吃虧來的最快,秦勝利是和老友見面尷尬,故而落後一步,姍姍來遲。

看見許泰達氣得吐血,多年友情,秦老爺子于心不忍︰

「老許,事已至此,如果想說什麼,大家不妨心平氣和坐下來談一談。」

陸枚眼里都是怨毒,許泰達滿臉幽怨,兩人都不像是能心平氣和交談的樣兒。秦勝利作為主人,還是做主將許泰達強行安撫下來。別的不說,那一大口血,就該讓醫生看看。

寶鏡是不肯替他看病的,好在秦家有家庭醫生,沒多久就來了。

是怒極攻心吐血,血吐出來還好,若沒吐出來沖上腦,只怕許泰達此刻已經倒下了。

既無大礙,秦勝利就做主清了場子。

無關的警衛員全部被遣退,秦家的人再好奇,除了秦勝利和劉芳華兩口子,俱都不能留下。寶鏡一家則是當事人,哪怕徐朗才六歲,都被要求在現場看著。

很快,秦家騰出了一個大客廳,將所有相關當事人都塞到了客廳中。

老一輩的,共有七人,分別是︰楚修諺、陸敏之,陸謹行、秦勝利、劉芳華、許泰達,陸枚。

中生代,則是徐海東和李淑琴兩口子,李立德沒被允許留下。

至于小一輩,就是寶鏡和徐朗。

老老少少十一人,站在陸敏之立場的,至少有八人。秦勝利從前就是中立,如今立場頗為微妙……看著寶鏡一大家子人多勢眾其樂融融,而她唯一的女兒死了,血親的大哥殘廢昏迷,陸枚豈能不恨?

許泰達也恨啊!

坐在客廳里,美不勝收的婦人,本是他的妻。

為他生下一子,雖然沒有出類拔萃,端方足夠守成。最值得說道的是第三代,一個孫女兒,小小年紀已聰慧過人,小孫子年紀不顯,看眼神靈動,也不是個笨的。

這些,美妻和孝子,聰明的孫子孫女,本該是他許泰達的!

一家人齊心協力,何愁許家基業不能傳承,何愁晚年生活不能抒懷?

然而,他這個血緣上的親爺爺,卻並不被兒子和孫輩待見,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冷漠,靠著楚修諺卻那麼近!是楚修諺,奪了他的妻,還搶走了他的後代——濁氣在胸腔中翻滾,許首長又有想吐血的沖動。硬生生咽下喉嚨里的甜腥,許泰達不肯繼續在情敵面前露出疲態。

他的眼神掠過陸敏之白皙美麗的面頰,決定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老秦,你我數十年交情,生死與共患難之交,近年來卻毀于婦人的挑撥!小晴的事我暫時不追究,今日,看在從前的情分上,便依你所言,好好談一談!敏之,看在你我從前的情分上,我只問你一句,何時從我許某人的妻,改嫁給了楚修諺?」

這話絲毫沒有首長風度,不說寶鏡一家子,連秦勝利都皺起眉頭。

斤斤計較,哪里像個男人氣度?若是許泰達自己沒有續娶,痴情等候了一輩子,此時到有立場質問。

而如今呢,說出來的話,不過是泛酸水兒。

楚修諺緊緊握住陸敏之的手,他很想替妻子出頭,但事關她和許泰達的事,總要兩人徹底解決。

陸敏之沒有因為許泰達的咄咄逼人而生氣。

一個女人,總要在意一個男人,才會因他喜,因他惱,因他哭泣。

「總是在你娶了綠梅之後,許泰達,追究往事,只會為你我帶來煩惱,我們不如來算算舊賬吧!」

許泰達臉上浮現出不甘,「……是陸枚誤我,我沒有想過娶她,我一直在等你……敏之,我等了你十年,你為何不曾出現?」

許首長扮演著情聖,實在令人作嘔。

陸敏之不是自憐自哀的人,寶鏡輩分最小,也沒有她插話的道理。倒是徐海東,是陸敏之和許泰達的親子,此時能替母出頭︰「因為我母親在戰亂中失去了記憶,在濟南,她將我托付給養父母帶走,就被敵人抓住,如果不是楚叔叔救她,你現在根本沒有指責她的機會!當楚叔叔輾轉將母親帶到國外控制住了病情,打听國內消息時,你已經續娶了如今的許夫人——難道,楚叔叔該讓我母親面臨尷尬的身份,回到華國來找你?」

戰亂時的陰差陽錯,加上小人算計挑撥,造成了父母的分離。

除了父親續娶的夫人惡毒萬分讓徐海東膈應,他並不能指責生父太多,但為人親子,又怎能讓生母被人誤解,被人污蔑中傷?說出來,不是換取誰的理解和憐憫,只是讓不知情的人了解真相,還他生母一個清名!

他的母親,沒有拋夫棄子,獨自到異國過上好日子。

相反,久等生父不至後,母親在危急時刻,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襁褓中的兒子!

徐海東聲音哽咽,一個大老爺們兒,差點在眾人面前失聲痛哭。寶鏡曾對他說過,陸敏之體內寒氣淤積,想必是在月子里受了大罪。寒冬臘月的,一個剛生產的婦人落在敵人手里,徐海東每每想起來都痛楚難當!

「海東,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哭。」

陸敏之滿臉溫柔望著人到中年的兒子,母子間些許距離,在徐海東替她出頭的這一刻,仿佛全部消失了。

這就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寧願自己死也要保住他性命的孩子,哪怕母子倆相認的時間不過短短兩三月,兒子卻格外偏向她,心痛她!

許泰達要計較,事情便又落到了禍根上。

奪夫之恨並沒有什麼了不起,能被搶走的男人,本身也不值得珍惜!

但她與丫鬟綠梅之間,除去許泰達的牽扯,還有許多賬要算呢。頭一個,就是綠梅兄妹勾結,謀害她和兄長陸謹行的性命的舊怨——總不能因為她和大哥僥幸不死,丫鬟和小廝犯下的惡,就當不存在吧?

再者,綠梅母女,還多次想要孫女寶鏡的性命,欺負小鏡一家沒有長輩做主麼。

陸敏之目光微凜,身上的柔弱盡去︰

「許泰達,你我的緣分都是陳年舊事,但我和你現任夫人的恩怨,卻要好好算一算!你只需告訴我,現如今,你是否還要繼續包庇這個作惡多端的女人?」

被陸敏之目不轉楮看著,許泰達心跳如鼓,頻率太快,扯得他鈍鈍發疼。

他下意識就搖搖頭。

一個是昔日的明珠,如今依舊熠熠生輝。

一個是現在的砂礫,更兼近幾年磨滅了夫妻情分。

沒有見面時,許泰達對陸敏之是思念和膽怯,見了面發現陸敏之嫁給了楚修諺,他大男人心態惱怒、怨憤,等兒子徐海東說出當年情形,許泰達又滿心愧疚和憐惜。

他就是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面對舊愛,對現任陸枚的些許憐惜都被擊散了。

陸枚看見許泰達的反應,說不上失望,可能她對這個男人早就看穿,卻不是那麼難過。

在一屋子敵人面前,陸枚努力把背挺直了,有些張狂哈哈大笑︰

「陸敏之,你也僅僅能迷惑下許泰達這樣的蠢貨!沒錯,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你生的小孽種都去死……你的小賤人孫女害死了小晴,你們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你恨我麼?哈哈哈哈,我就站在這里,你敢不敢拿刀殺我?我躲都不會躲半分!」

陸枚瘋狂大笑,嚷嚷著讓陸敏之有膽殺她,自己卻忽然往陸敏之撞去。

銀光一閃,原來她來秦家前,竟在袖子里藏了一柄小刀!

小刀上黑氣縈繞,甚是邪意,楚修諺將陸敏之護在身後,徐海東更是挺身而出擋在母親面前。

寶鏡早就提防著陸枚,雖不知這武器怎麼能躲過太陰鏡的「掃描」,她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擊的判斷。陸枚腳步虛浮,就算手持利刃,如何是一個先天境高手的對手?寶鏡凌空一腳,將陸枚踢出幾米開外,踢得她在地上彎腰弓成一團,痛苦申吟。

許泰達被這變故驚呆了。

秦勝利反應過來亦是大怒,「老許,這真是被你縱容出來的,行事惡毒,也配為妻?你娶了這個毒婦,簡直是生平第一大錯事!」

秦老爺子很生氣!

他們夫妻倆認識當事人雙方,秦勝利才會居中調解。沒想到陸枚會瘋狂到在他眼皮子下動手,讓秦勝利顏面大失!

楚修諺怒氣值滿槽,他自幼的教養告訴他不能打女人,此刻卻想把陸枚親手千刀萬剮。

楚修諺下定決心,離開秦家後,就是陸枚的死期!

他不會管華國高層的反應,殺了陸枚,就算許泰達要追究,大不了他帶著妻子離開華國。

世界那麼大,許泰達是紅色政權的官員,有許多地方他的觸須根本伸不到,又談何報仇?

須臾間,楚修諺望向陸枚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陸枚被寶鏡暗藏元力的一腳震碎了六腑,躺在地上半點爬不起來,嘴里流出的血沾了滿臉,看上去分外恐怖。

陸枚嘴角往下滴血,勉強抬頭獰笑︰

「許泰達,我有千錯萬錯,總歸替你生了一個女兒!今天,我可以死,但你不要忘記小晴的死!你的女兒,是被你的孫女兒害死的……小晴死不瞑目,你總要為她做點父親應盡的責任!」

她說著,竟要抬手用小刀抹脖子,似乎想用自己的死來逼許泰達心軟。

寶鏡的一腳,將陸枚踢出幾米遠,她距離所有人都不近,似乎誰都沒辦法阻止她——寶鏡卻不會讓她輕易死去,並且臨死前還要算計自己一把。屈指一彈,一枚銀針射出,就制住了陸枚的動作。

「想死還不容易嗎?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對我女乃女乃和我們全家所做的一切,不是簡簡單單一死了之就能抵消的!」

寶鏡將黑氣纏繞的小刀踢開。

她那一腳,震碎了陸枚的五髒六腑,除非她親自出手,或者有閔封岳曾經用在陸銑身上那種丹藥,陸枚決計是活不了的……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妖道出手!妖道能把許晴變成半人半蠱的怪物,想必能保住陸枚的命。看著邪氣的小刀,寶鏡不難將妖道和陸枚聯系在一起。兩人既已勾搭在一起,寶鏡要看看妖道到底想做什麼!

活,有很多種狀態。昂首挺胸是活,苟延殘喘的活法卻最適合陸枚!

許泰達心里很矛盾,一時生出一股逆反心理︰敏之在用情義逼他,陸枚在用自己和小晴的死亡逼他,這屋子里的每個人,都不放過他!

「敏之,我不知道!陸枚說得沒錯,我知道小晴的死和寶鏡有關,你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讓我克服憤怒,努力去接納這一事實?我的親孫女兒,害死了我的親女兒……我還奢望著有一天親兒子會認祖歸宗,叫我一聲父親!」

關注點一下子扯到了徐海東身上。

屋子里人人都在望他。

寶鏡覺得許首長挺不要臉,無計可施,居然將視線轉移到了她爸的立場上。

徐海東滿臉通紅,喘著粗氣,大聲喊道︰

「……你讓我母親吃苦,也沒養育過我,還包庇暗殺小鏡的凶手,我不願意認祖歸宗!」

如果非要在母親和生父中選擇一人,徐海東毫不猶豫站在母親的陣營里。

今日,已是撕破臉皮,再無轉圜的場面。什麼分手後仍然是朋友,顯然不適合陸敏之和許泰達兩人。許泰達固然仍有情誼,卻不能親手擊斃陸枚替陸敏之報仇,又談何將愛情轉變成友情?

許泰達滿心怨憤,怨天怨地讓他和陸敏之失之交臂,面對重新嫁人的陸敏之,也勉強不了自己雲淡風輕。

徐海東就是看穿了許首長的心思,加之陸枚囂張瘋狂,逼得他向來與人為善的性格大變,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

他這話,也算在眾人預料中。就連立場中立的秦勝利,也替許泰達遺憾︰如果幾年前剛找到寶鏡一家下落,老許能當機立斷處理陸枚母女,就算不能和陸敏之再續前緣,起碼還能保有兒子的情分。現如今,再來說什麼認祖歸宗,就顯得異常自大可笑了。

就連他,也要謹慎對待楚修諺。

陸敏之嫁給了楚修諺,徐海東擁有了一位能量不菲的繼父,為何要上趕著去認偏心的生父?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楚修諺和許泰達,到底誰的能量更大一些,如今都還說不準。

徐海東還有一個歷來不喜許泰達的舅舅陸謹行,以及十分優秀,卻同樣仇視著親爺爺的女兒,寶鏡。

這些砝碼,壓在徐海東的肩頭,他會拒絕認祖歸宗,連秦勝利都不意外。

徐海東的態度很決絕,許泰達顫聲道︰

「海東,你可知道,做我許泰達的兒子,你會擁有什麼……」

讓于家覬覦,讓羊城穆家覬覦,讓許許多多巴不得和許家聯姻的權貴們覬覦的「政治力量」,會悉數落在徐海東身上。許泰達為之奮斗了一輩子的高位,不敢相信兒子會拒絕。

徐海東慢慢冷靜下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野心勃勃的男人,最寧靜的幸福,是和心愛的人一起,守著一雙兒女,在除夕夜吃上美味的芹菜餃子。他現在已經得到了夢想中的一切,甚至超出了夢想的幸福,為何還要貪心?

徐海東望著生父的目光中不由帶了三分憐憫︰

「你所能給的一切,我都不需要……許首長,你真的沒有發現自己其實特別貧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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