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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皇室,或許最可笑的便是親情。

彼此算計著彼此。

當年,周隱竹也曾迷茫過,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萬啟帝。

那時的他遇見了白從簡,遇見了九王爺周由安。

白從簡對他說,「活著是為了遇見更好!」

周由安說,「你怎麼知道死後的世界,會比現在更好呢?」

一人給了他希望,一人給了他不能後退的絕境。

他走到了現在。

這個世上的一切也並非絕望,也並非是一點親情也不在存在。

活著也並不是什麼折磨!

「兒臣不是父皇!」周隱竹說,「若不是父皇做了如此辜負百姓的事情,兒臣這輩子都不會踫這帝位,太髒了!」

于周隱竹而言,這帝位他從未想過。

昔日,白從簡也曾問過他,是否向往這個帝位。

他哈哈大笑,白從簡之後也笑了起來。

他們兩個都一樣,對權利並不迷戀,白從簡更迷戀的或許是一個屬于自己的小世界。而他,是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可是身為皇子,享受著平常人不能得到的尊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那麼他做的事情自然也比常人多一些。

「可笑!」萬啟帝笑了起來,「你別忘了,你和朕一樣,身上都有著周家的血液在骨子里!」

自私、惡毒、刻薄……

「兒臣並不否認這些!」周隱竹微微斂目,「兒臣也認為貪戀權利並不是什麼錯,這期間難免會傷及無辜。可這個數目,也該控制一下。父皇,你可曾見過邊疆如今的樣子?」

萬啟帝沒有說話,而周隱竹卻長嘆了一口氣。

這京城里不知多少皇親貴族不清楚疾苦二字,可邊境里的百姓們,卻為了一口糧食拼了全力。

周隱竹曾看著那些年幼的孩子在沙場上死去,他們的面目尚且稚女敕,父母親人也尚在人間。他們會在戰場上,其一是為了護住國土,其二也是想給家人安穩的生活,討一口飯吃。

他從前不理解蕭四爺,可當他真的看過兩國交戰後荒涼的戰場後,他算是徹底的明白了白從簡的話。

白從簡說,「我們做的事情,難免會涉及無辜。可我們做的,也是為了讓更多無辜的人,不被涉及!」

「你現在想和朕說的,便是這些嗎?」萬啟帝道,「小人得意?」

周隱竹低頭,「兒臣,會送父皇好好離開。」

他這句話,說的極其緩慢,卻也等于定了萬啟帝的生死。

父子相殘,宛若世仇。

「還有!」周隱竹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即使父皇恨透了向家,即使父皇恨透了母妃,卻怎麼也不會想到,蔣賢妃是死在蔣家的手里吧?」

雖然這個事情,幕後的主使者是丹陽公主,可蔣家那邊卻絲毫沒有反抗,而且還十分願意配合。

這也是蔣西澗的悲哀。

萬啟帝瞪圓了雙眼,「這話什麼意思?」

「父皇你想要的並非長命萬歲,無非是以為穆歸雲這個老妖道能讓蔣賢妃復活!」周隱竹冷笑,「你也知道穆歸雲是蔣家人,你覺得他會幫你嗎?」

周隱竹看了看牆角的快要熄滅的宮燈,又說,「父皇應該也沒什麼遺憾了。」

萬啟帝的身子微微顫抖,過了一會,他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而周隱竹像是沒有看見似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殿內的光線極暗,萬啟帝的眉目藏在這一抹暗色里,更顯得頹廢。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將死之人,所以周隱竹的話語不會有欺騙。

他想起了多年前遇見蔣西澗的時候,她正在找丟失的紙鳶。

清晨的御花園內,氤氳著霧氣,一切都顯得模模糊糊。他和向氏爭吵不休,最後只能氣的自己出來走動,並沒有帶任何隨從。

而那時,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清晨的細雨打濕,可身上卻不覺得絲毫冰冷,他最冰冷的是內心。他初來的愛情,就這樣葬送在他們無止境的爭吵當中。

他嫌向氏偏心向家。

向氏嫌他無情,對自己的母家刻薄。

這于他而言,並不是什麼足以銘記卻也沒有後果的感情。

這個時候,蔣西澗出現了。

人如其名,她宛若這清晨里最奪目的存在。

他的心,像是露珠從花瓣上滑落,而留下一絲銀色的痕跡。

掠過模糊的春景,她臉上帶著幾分驚訝和擔憂。

他細看之下,卻又覺得溫暖至極。

她說,「你的鞋襪都濕了,有沒有受寒?」

他至今都難以描繪出,蔣西澗出現的時候給他帶來的悸動。

即使很久以後他知道這場所謂的相遇,或許是蔣家籌謀已久。可是他還是無比迷戀躺在蔣西澗的膝上,說著自己的苦惱和不安。而她會伸出雙手,緩慢的撫平他額間的細紋,無聲的安慰。

萬啟帝閉上眼,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在他知道這世上能有丹藥能復活一個死去的人時,他其實覺得荒唐的。可是,卻又想去嘗試。

他想要蔣西澗回來。

哪怕,這個女子接近他的時候,也帶了某種利用他的心思。可是比起他身邊許多的嬪妃,他更在乎蔣西澗。

「丹陽,丹陽啊……」萬啟帝苦笑,「你真是父皇的好女兒,你真是啊!」

臨死之前,還要害死蔣西澗。

之後,還留下了白從簡來和他作對。

萬啟帝覺得疲憊至極,可又覺得不甘心。

殿內不知是何時燃起了香料,陣陣青煙繚繞,讓本來暗沉沉的殿內,顯得更是模糊。

猶如,他第一次遇見蔣西澗時的日子。

這股氣息,萬啟帝十分的熟悉。

他昔日也曾在白從簡來的時候,點燃給白從簡聞。

過了一會,牆角的宮內緩緩的熄滅,殘留下的最後一絲青煙,也消失在了殿內。

殿外,李德全哆哆嗦嗦的站在周隱竹的身前,跪在地上,「八皇子,我……我都做了!」

他親自點燃的燻香,是劇毒的東西,會讓人殘生幻覺,最後死在一場美夢里。

從前,萬啟帝也曾對白從簡用過,可每次白從簡都逃過一劫。

如今,這個香料卻又用在萬啟帝身上。

「嗯!」周隱竹抬起頭,看著了暗無月光的黑夜。

過了許久,他才說,「真冷啊!」

明明是酷暑,卻讓他覺得從頭到腳,都猶如在冰窟里似的。

冷的讓人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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