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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陽顛顛的抱著孩子,手里邊抓著他弟的本,又慢慢把袖子蹭了回去。小孩兒感覺到他的動作,羞澀小聲的問道︰「公、公子,是不是我太重啦?」

邢陽干咳了一聲,道︰「我叫邢陽。喊我哥哥就可以了。」

小孩兒的臉一片紅暈,小腦袋點了點︰「陽哥哥。」

邢陽覺得有點不自在,還有點詭異。

他是個安定本分的人,從小到大恪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陽光清氣正直干練的仿佛國旗下的升降桿,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都是本本分分、連女生的裙子都沒掀過的好學生,開始工作之後也是開朗合群,很得身邊人的喜歡。

而現在他懷中抱著將來惡稔禍盈的魔頭,暗搓搓的捂著忽然變成大花臂的胳膊,感覺任重而道遠。

他懷中這個抖的像是個軟團子、兩句話說不了就耳根臉蛋通紅的羞澀小孩兒,在未來跟他的雙生兄弟黑化的很徹底,婦孺老少,青年壯漢,目所能及但凡跟以前施辱之人有半分相似的,統統折磨致死,砍翻了大半個修真界後招兵買馬馴養魔獸,一路殺到人間界,切瓜砍菜一樣摘下了這整座城中所有人的首級。

尸橫遍野,血流漂杵。

《神墟》後邊的大體走向邢星興高采烈的給他講過一小段,說是兩個男主功力大成大開殺戒結怨無數之後,會再次淪為廢人——

邢陽當時就當個笑話听,現在想想卻是有些不寒而粟。

但是如果手臂是他的金手指,那麼現在是天元二十六年,還沒有到戚觀瀾被吊起來放血、戚觀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毒殺上百人的情節,那將來也就沒有扭曲、沒有殺戮。

邢陽輕輕拍了拍小孩兒的後背,輕聲安慰道︰「乖,沒事兒了。」

「到了到了,公子,就是前邊那個。」青嵐遙遙一指。小孩兒听見這句話後,忽然伸手扯了一下邢陽的衣服,邢陽把手往前移,小孩跟他面對面,兩只小手扶著他的肩膀,紅著臉道︰「陽、陽哥哥,我想小解,您先放我下來好不好?」

邢陽應了一聲,小孩兒落地就邁開兩條小短腿,走兩步回頭看看他、走三步再回一次的走進了條狹隘的胡同中。

青嵐勉強維持著臉上的溫和︰「公子,咱們先走吧?小崽子都皮,指不定就在哪玩起來了,公子若是拿到了賣身契,也不愁那小崽子跑掉。」

邢陽也怕夜長夢多,點點頭同意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向著最歡樓的方向走去。

小孩兒縮在胡同口的陰影中,露出一雙黝黑發亮的眼楮,他臉上涂抹的紅軟胭脂淡了一些,被他趁人不注意蹭在了青年的衣領、脖頸上。他蹲下來,從手指舌忝到手腕,像是只垃圾堆中長大的野獸一樣,痴迷的看著青年的背影。

‘他’尚且有樓中鴇兒的假意笑容,他接受的卻只是有恃無恐的肆意踹打,御劍而行的修道者、懷中抱著稚子的婦人、同街的骯髒乞兒,誰都可以對他唾上一口,從來沒有誰像是青年一樣,笑意吟吟的問他姓名、心疼的將他攬在懷中拍打後背。

然而他現在也要去見‘他’了。

給‘他’贖身,帶‘他’走,對‘他’笑。他呢?依然是只睡在垃圾中的老鼠。小孩兒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轉身腳步飛快,跑進了胡同深處。

羅幕低垂,芳香馥郁。

最歡樓的老鴇是個面皮正值妙齡的老妖婆,一群巧笑顧盼的少女圍在一起,眾星捧月的幾個手中掐著金色煙槍,面色冷淡。

邢陽站在眾多脂粉中間,手里緊緊抓著他的手表。青嵐附在老鴇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許久之後老鴇敲一敲手中的煙槍,吐出一口白霧,頷首道︰「公子能否讓奴家先瞧上一瞧?」她看到邢陽攥得死緊的手,點了點旁邊的青嵐︰「去把瀾兒找過來。」

青嵐道︰「瀾兒跑到小胡同中去了,這會兒估計還未回來。」

老鴇詫異的看她一眼︰「讓你去就去。方才我還在章柳兒房中瞧見了他。」

旁邊一個紅衣姑娘笑著應了聲是。青嵐有些疑惑,轉身飛快的跑上了樓。邢陽干咳一聲,將手表遞給了老鴇。

「倒是個好東西。」老鴇摩擦著手表表面,笑著點了點頭。章柳兒听見她稱贊,兩條修剪干淨的眉毛扭在了一起,似乎是有些不贊同。

邢陽警惕的看著她。最歡樓的老鴇在書中也算是個前期小boss了,這女人看著約莫十六七歲,兩頰粉紅活色生香,實際上已經五十多歲了。邢星寫這一段的時候匆匆帶過,只說她是被某個門派廢了修為驅逐而出,大限將至卻不死心,求得了門秘法,靠男人陽精維持容顏,後來察覺了戚觀瀾身上的奇異,干脆秘法也不修了,就靠著小孩兒那一點血維持。

老鴇笑道︰「公子從何而來?論斤稱的也得分羊肉豬肉,瀾兒到底還是個皮骨未長開的稚子頑童,公子若是沖動拿了家中長輩的貴物,我區區最歡樓也擔待不起。」

她也不傻,一眼就看透邢陽身上半點修為也沒有,說是家中長輩,暗地里戳的卻是‘偷盜’二字。

「來了來了,」青嵐邊下樓邊揚聲道︰「瀾兒興許是知道害羞了,自己跑回來換了身衣服。」她手中牽著戚觀瀾,兩人並排著走了下來。

小孩兒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雪白干瘦的一小只,換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腳下也踩上了一雙洗得發白的布鞋。

神色卻是冷了很多。

邢陽看著小孩兒心里咯 一跳,心里覺出了些不對,嘴上道︰「觀瀾是我故人的兒子。早年故人閉關修行托我照顧觀瀾,卻因為我監管不力將他遺留在外,這仙器是他父親早年親手煉制,用在觀瀾身上理所當然。」

他一說謊手心就發汗,到了後邊也不知道自己胡扯了些什麼,滿腦子想的都是得給小孩兒爭取個好背景——

假的也好,好歹能震懾一下這群狼心狗肺的人。

戚觀瀾動也不動,唯有眼珠子僵硬的扭動了一下。

老鴇抿唇一笑︰「罷了罷了,公子領著瀾兒走吧,我最歡樓與他無緣,留個念想也是好的。」邢陽長了個心眼︰「我要帶觀瀾回他父親閉關之處,只是路途遙遠。囊中羞澀……」

老鴇大方道︰「倚笑,去給公子取張銀票。」

青嵐有些戀戀不舍的將戚觀瀾的手松開,推著小孩兒往邢陽的方向走了兩步,催促道︰「去、去,以後你就要跟著他了。」

小孩兒垂著眼楮,毫不反抗的走而過去,邢陽彎下要把他抱了起來,小孩兒卻呆愣愣的一動不動。邢陽挑挑眉,輕聲道︰「怎麼?手怎麼不放上來了?放上來,腰彎一下,像剛才那樣,挺得這麼直板坐不穩。」

戚觀瀾猶豫了一下,輕輕把手擱在了他的脖頸上。邢陽覺得他乖巧,吧唧一口親了下小孩兒額頭,看著他耳朵根子紅了起來,正想要調笑幾句,無意中卻掃到了他的脖子。

那里光潔細膩,空空如也。

他手一抖險些把人扔下去,慌忙穩住後只覺得心如鼓擂。

《神墟》中脖子上有胎記的是戚觀水,沒有胎記的是戚觀瀾……

小孩兒呼出一口氣,熱氣掃在他耳際,邢陽心思復雜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剛才那只是見勢不妙腳底抹油溜了,他懷中的這個估計是一直在最歡樓中。也虧了青嵐識人不清,竟然辨認不出來。

——這才是真正的戚觀瀾。

不一會兒鴇兒取了銀票過來,邢陽也沒看是多少,連帶著小孩兒的賣身契一起塞進褲子口袋中就抱著小孩兒離開了。他把邢星的本子抓的死緊,心想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章柳兒嘟著嘴,輕柔的推攘了一下老鴇,嬌嗔道︰「您就真讓那個野小子把瀾兒帶走啦?仙器修真,咱扯得上那地位麼?就算真是個寶貝,也比不上……」

青嵐道︰「什麼公子修仙者,若真有那本事還不能直接帶人走?何必出這一份血?只不過是個凡人罷了。」她乖順的給老鴇捶著腿︰「咱媽媽的本事也不是留不住他,只是眾目睽睽我領著人進了最歡樓,若不能平安出去,得讓人看了笑話去。等他出了這個門,是生是死與咱何干?暴尸荒野也賴不到媽媽頭上。」

老鴇放下茶杯,笑里藏刀的斜了她一眼︰「青嵐倒是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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