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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道心種魔大法(5)

厲若海的冷言厲語,讓風行烈回憶起從前厲若海對他嚴加教導的種種往事,當即低頭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厲若海挺身受禮,臉上不露半分表情,使人看不出他是喜還是怒。

風行烈不敢站起來,更覺得無顏面對厲若海,此時卻听得厲若海喟然道︰「你消瘦了!」

風行烈把頭叩在地上,原本就藏在眼眶里的熱淚滴落。他沒想到他師父和他說的第二句話,竟然是這樣關懷備至的話語,就像是等候出外遠游的不孝子多日無音信,卻忽然回到家,家中的老父親雖然震怒卻還是掩藏不住對不孝子的關心般。

風行烈越想心中越是百感交集,當下咽聲道︰「師父……」剩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厲若海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負手站在風行烈面前。他的兵刃是丈二長-槍,而他便是站著時也如同長-槍般挺直,且在風行烈心中厲若海的身影從來都是如山般雄偉,此時厲若海並沒有看風行烈,他只是目光悠遠道︰「當年你大破我一手訓練的十三夜騎,使得你名動江湖,我曾想過離開水寨,親手將你擒殺,但你可知為何我到頭來卻是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風行烈一凜,他從前也想過這個問題,便是在來邪異門的路上風行烈還在想他師父的嚴厲手段,然而他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兒,由己推人懂得了師父對他的如山恩情,當即不由得抬起頭來,昂頭濡慕不已的看向厲若海,道︰「是徒兒不孝——」

厲若海卻似乎受不了風行烈這哭哭啼啼的模樣,暴喝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師父——」風行烈更受震動,想膝行到厲若海身邊,卻又被厲若海喝住︰「像個男子漢般站在我面前。」

風行烈很听話的站了起來,束著手站到一旁,還扯著袖子擦干了眼淚。

他本就是天之驕子,當年還在邪異門時,是厲若海唯一的親傳弟子,天賦之高便是在邪道年輕一輩中都是翹楚,等到後來因為救某人而叛出邪異門,更是像厲若海所說的一舉名動江湖,搖身一變後成為了白道中的傳奇人物,又有靳冰雲這樣的大美人相伴,不可謂不是意氣風發。

如今呢?

妻子跑了,功力大失,剛認得的親子很有可能和他天人永隔,又風行烈在迷離水谷中潛伏著進來,怎麼都不是衣錦還鄉,反而更像是淒慘而歸,再加上這麼一哭,更顯得可憐。

換句話說,便是風行烈想使苦肉計都不用假裝的。

厲若海瞥了可憐徒弟一眼,緩緩背過身去,不讓風行烈看到他的神情,回到了原先的話題上,冷然道︰「我不殺你,主要有兩個原因,你想听嗎?」

風行烈連忙躬身道︰「徒兒怎會不想听,徒兒自懂事以來,便最喜歡听師父說的故事了。」

厲若海顧盼生輝的眼里也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滿懷感觸地長嘆一聲,爾後道︰「當年我不殺你,是因為我知道我下不了手。」他頓了頓又道︰「因為厲若海不能下手殺死他那不會反抗的徒兒,風行烈,我太明白你了,你是絕對不會和我動手的。」

風行烈長身而立,眼眶又紅了起來。即便他會反抗,他想師父也同樣下不去手的,而同時風行烈已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師父厲若海對他的愛惜,是超越了師徒情的父子情。

「師父!」

厲若海頭也不回,淡淡道︰「這只是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使我不動手對付你的原因,是因為不忍心親眼看到一個擁有挑戰龐斑潛力的絕世武學奇才,毀在我厲若海手中。」

風行烈听到龐斑這個名字全身大震,若是在從前他的想法該是不相信一向對他嚴厲有加的師父,他竟然對自己期望這麼大,竟對自己有這麼高的期許,會認為自己可以成長到能和「魔師」龐斑一較高下的地步,以及再思考下他師父又為何會這麼說。

但現在風行烈最先想到的還是顧魔種,那因為要讓自己死里逃生,就無怨無悔犧牲了他自己的親生孩兒。

一時間風行烈心中的悲慟,山洪般傾流出來,他也顧不上厲若海剛才對他的教誨,「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師父,龐斑奪走了徒兒的孩兒!」

厲若海︰「??!」

「邪靈」厲若海是知道他唯一的親傳弟子風行烈成了親的,但他卻是不知道風行烈竟然已有了孩子。

還有這又是怎麼和「魔師」龐斑扯上關系的?

龐斑隱居二十年,一朝重出江湖,邪異門自是得到了消息,可也不過是短短數日的時間,又厲若海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風行烈功力不如從前,且風行烈踏入邪異門地界沒多久,厲若海就獲悉了他的行蹤,所以就暗自猜測風行烈在外面到底受了什麼苦,但沒想到竟和龐斑,還有風行烈他的孩兒有關。

嚴謹如厲若海,也想不太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但厲若海看自家徒兒那悲痛欲絕之色,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中涌出一股濃烈的情感,兩眼神光電射,沉聲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且速速說來!」

這話兒給風行烈注入了一股動力,他強自振作起來,開始向厲若海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嗯……風行烈自認為的來龍去脈。

先不說「邪靈」厲若海听了風行烈的講述,心情會是什麼樣的五味雜陳,但就來說那邊也不能說是無功而返的龐魔師,他老人家臉上是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可以說是百感交集,在回到魔師宮後就徑自把顧魔種撇下,獨自去了他的起居之所,不過黑白二僕卻還是被他留了下。

龐斑這樣模稜兩可的態度,多少讓黑白二僕模不太清楚他的真正想法,但對待顧魔種的態度上,黑白二僕還是達成了一致︰

若魔師不認可這小孩兒,是斷然不會把人帶回魔師宮的。

黑白二僕是龐斑的忠僕,自然是親龐斑之所親,因而在對待顧魔種這小孩兒的態度上,他們倆可以說是把姿態放得很低。

這可是魔師宮其他人,比如說靳冰雲還有龐斑的親傳弟子「小魔師」方夜羽都得不到的待遇。

這說方夜羽方夜羽到,他近來都在籌謀著吞並邪道中其他勢力來著。

說起來當年在顧青還是陰癸派大弟子望舒時,當時的白道是以慈航靜齋和淨念禪宗為首,邪道自然是魔門的天下,然而隨著朝代更迭,到了元末時魔門仍是邪道魁首,其中仍以「血手」厲工為首的陰癸派最為強大。只不過後來厲工失蹤,陰癸派便開始式微,反而是陰癸派旗下單玉如從陰癸派分裂出來,創建的天命教開始茁長壯大。

天命教聯和著其他魔門分支,隱然有與朱元璋爭雄天下之勢。

然而慈航靜齋又為了天下黎民百姓,站在了朱元璋這一邊,期間魔門第一人的龐斑也在慈航靜齋這一任齋主言靜庵的「勸說」下,就此隱退二十年不出……凡此種種的都和當年事態有異曲同工之妙。

再之後明朝登上歷史舞台,天命教和魔門式微,使得其他勢力趁機發展壯大,像如今邪道中是以怒蛟幫,尊信門和乾羅山城鼎足三立,並分別擁有著在黑榜中排名前三的高手浪翻雲,赤尊信和乾羅。

當然了這都是在龐斑重出江湖之前,龐斑出山後勢必是要統一邪道的,不過龐斑如今更多精力還是在道心種魔**上,所以多是方夜羽在負責運籌謀劃和排兵布陣。

此間方夜羽回轉魔師宮就是來向龐斑匯報進展來的,他邁步到廳堂門前時,先是看到了一般不離他師父身邊的黑白二僕,當下心中一定,往廳堂中走了幾步,正要俯身叩拜師尊時,卻是陡然一怔。

他眼前哪里有什麼身材雄偉的師尊,只有不足他腰身高的女乃女圭女圭一個。

那幼童端坐在椅子上,腳都挨不到地。原本這幅稚女敕的模樣別說是威嚴了,就是不叫人覺得可愛又好笑都是好的,但在方夜羽沒進來之前,黑白二僕都是不敢造次的,他們覺得雖然不如龐斑在時威壓如高山般,可如湍急的江水還是綽綽有余的。

而方夜羽也意識到了這點,只是他更多的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顧魔種的面貌上。

先前也說過顧魔種和龐斑不僅神似,也更為形似,這也就導致方夜羽想不清楚這是什麼個情況。

總不能他師父龐斑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一朝返老還童了吧?

小魔師會有這樣的猜測也無可厚非,畢竟他再怎麼樣也想不到龐斑只是出了個門,就帶回來一個孩兒,而且黑白二僕也在身邊候著。

正當方夜羽抬眼想用眼神詢問黑白二僕時,坐在椅子上的顧魔種從椅子上「走」了下來。之所以會用「走」這麼個詞來形容,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也就是從椅子上跳下來的那樣,而是在旁人眼中似乎都沒怎麼捕捉到他是怎麼下來的,他就已經短身玉立到方夜羽跟前了。

方夜羽︰「!!」

方夜羽心中駭然,這下反倒是確定了心中猜想︰「師尊?」

他話音剛落,顧魔種就慢吞吞地開口道︰「師兄。」

方夜羽︰「……」

這就很尷尬了。

顧魔種眨巴了下眼楮,再說話時語氣中多了不易察覺的雀躍︰「在師兄看來我長得像爹?」

且他的神情並沒有多少波動,但方夜羽卻是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他的欣悅之情。方夜羽還沒來得及多想這一茬,注意力就全被顧魔種話中表述的涵義吸引過去,等他解析完畢後就更為吃驚了,「你是師尊的孩子?!」

顧魔種毫不遲疑道︰「嗯。」

方夜羽差點月兌口而出「那你娘是誰」,索性關鍵時刻他還記得龐斑的威嚴,沒有做出逾禮的事情。再轉念一想被龐斑寵愛有加的靳冰雲,方夜羽心想這小孩兒十有八-九是靳冰雲所出吧。又想起顧魔種方才讓他都覺得大驚失色的功法,方夜羽不禁想︰‘不愧是師尊的孩子,天賦如此之高。’

等回頭方夜羽見到龐斑,恭喜他老人家喜得麟兒時,龐斑頓時就默然了。

方夜羽︰「??」

方夜羽小心翼翼地覷了眼龐斑的神情,卻沒能從龐斑臉上看出喜怒來,不過方夜羽從小就跟在龐斑身邊,得到龐斑的悉心教導,對自家師尊的性情是了解幾分的,如果他是暴怒的話便絕對不會是現在這種表情。

到底怎麼回事?

此時听得龐斑沉聲道︰「放令下去,不論任何手段,務必要將風行烈生擒回來。」

方夜羽不及他想,便躬身道︰「謹遵師尊吩咐。」

待退出去後方夜羽才開始琢磨起龐斑的這條指令,方夜羽作為龐斑的親傳弟子兼左膀右臂,自然清楚龐斑和靳冰雲之間的愛恨情仇,也知道龐斑為了練就道心種魔**,才毅然決然放靳冰雲到了風行烈身邊,如今龐斑要生擒風行烈,方夜羽斷然不會認為龐斑是因為他們三人間的情感糾葛,如果真是這樣,那魔師又怎麼會被稱為魔師,還稱霸武林數十年?

方夜羽心知他家師尊有更重要的原因,只是他突然想到在過去三年間,靳冰雲都潛伏在風行烈身邊,那就不可能為師尊誕下麟兒,所以說小師弟又是從哪兒來的?

到底方夜羽很清楚龐斑對靳冰雲的用情之深,也很清楚龐斑不是能被他人所逼迫的。

等等,方夜羽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慈航靜齋齋主言靜庵。

當年可不就是言靜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讓他師尊退隱江湖二十年的嗎?

難道他們倆又暗通曲款了嗎?

這麼想完,「小魔師」方夜羽就恨不能給自己兩耳光,這種事可不是他這做徒弟的能暗加揣測的。

方夜羽吁出一口氣,權當把先前亂七八糟的猜測一起吁出了腦海,爾後快步往外走,等到了廳堂中時,還將這份指令傳遞給了黑白二僕。

黑白二僕對龐斑的道心種魔**知曉的更清楚,當下也不例外龐斑會下達這樣的指令。

然而下一刻黑白二僕和方夜羽卻是感受到一股難言的悲痛,這太過莫名其妙,方夜羽皺起眉來,無意識的四下查看,正對上顧魔種黑白分明的眼楮,錯愕的發現他眼楮里好似帶了一層淚光,可等他再仔細去看時,卻又發現人家眼楮明澈如初,而此時方夜羽自己心中所感受到的悲痛也消失不見了。

方夜羽︰「??」

饒是方夜羽是足智多謀,天資卓越之輩,他還是思維受到局限,並沒有很好的把前前後後聯系起來,更沒能將他的心理變化和顧魔種聯系起來。

倒是和魔種聯系最緊密的龐斑意識到了不對勁,也這促使他願意和認他做爹的顧魔種面對面的相處。

在這之前龐斑查閱了先前魔門先賢們留下來的文獻,其中和「道心種魔**」相關的寥寥無幾不說,也沒有任何一個先賢曾提及過魔種化為人形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換言之他龐斑遇到的情況,是自魔門在漢代興起以來的第一遭,是吧?

魔師大人一點都沒有感到榮幸。

話又說回來,龐斑和顧魔種面對面後,他就心中百感交集,但臉上神色卻是冷漠的凝視著顧魔種。

顧魔種本來是任憑他看的,可過了片刻後他卻突然低下頭去,此時龐斑赫然發現他與魔種的關聯被切斷了。

也就是說魔種從里到外都拒絕和他交流。

龐斑幾乎要冷笑了,他為了對魔道的探討,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達到,否則也不會故意愛上靳冰雲,又將她送人為妻,強迫他自己去忍受那燒心的妒恨,且在過去三年中為了培育魔種,不惜在受著作為「爐鼎」的風行烈他情風欲潮狂擊的情況下,以心中妒恨為舵,進入到風行烈的心靈中。

要知道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舟覆人亡,作為修煉者的他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萬劫不復形神俱滅。

可結果呢?

魔種生出自主意識不說,竟還不順從他?

龐斑越想越是怒火直升騰,這也帶動了他周身氣勁如颶風般卷動,又好似原本平靜的海面上,突然狂風暴雨交加。一時間房中彌漫著無形的重壓,若是他人,即便是像方夜羽這樣得到龐斑真傳的一流高手在場,都會被這種氣勢壓得喘不過氣,更甚者內息還會受到影響——龐斑即使沒有練成道心種魔**,他也是叫邪道尊崇,白道畏懼的武林第一人!

顧魔種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但他在感受到龐斑的威壓後,還是抬起了頭,願意跟龐斑這個爹說話了︰「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娘。」

龐斑︰「……」

如今的魔師他吧,用通俗的話來說,就像是被突然被針戳了一下的氣球,連帶著烏雲蓋頂般的威壓也咻咻咻地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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