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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福伯和江娘子俱是一驚,這個時候,不可能會有人找得到這個房間,更不可能來敲門!

江娘子的眸子冷了下來,她依然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眼楮緊緊盯著被鏡子映出的房門。

福伯道︰「我去瞧瞧。」

他一只手背在身後,掌心向下輕輕一招,就有五只模樣模糊的小鬼貼著地面跟在他身後,像是五團扭曲的影子,朝著門口游去。

福伯走到離兩步遠的地方,開口問道︰「誰在敲門?」

門外無人應答……

福伯眼底一寒,貼在他身邊的五只小鬼瞬間尖嘯著沖了過去!

砰的一聲,兩扇房門大開,五只小鬼沖過去時帶起的狂風將彌漫在門外的黑霧沖散了些許。

然而,房門外,空無一人。

五只小鬼凶神惡煞地沖出去,卻半晌都找不到目標,只能迷茫地繞了一圈,而後貼著地面游回主人身邊。

福伯眯著眼楮盯著這空蕩蕩的門口,卻始終看不出絲毫不妥,只得再次將門關上。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關上門的前一刻,一縷輕風從縫隙里鑽了進來了,消失在房間內。

盡管找不到剛剛敲門的是什麼東西,但福伯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人了,他覺得一定有什麼極其危險的東西被自己漏掉了。甚至連他的心髒,都不安跳快了幾下。

他快步走回江娘子身邊,催促道︰「快一點,干完這票就離開這里,這里可能不再安全了。」

江娘子本來面色平靜冷沉,但在听到他這句話後,她眉心狠狠皺了起來,「不,我不能離開這里。」

福伯不再勸,只道︰「那你就快把這小姑娘的心頭血吸了,人皮我也不要了,等你吸完,我要收拾東西離開一段時間。」

兩人正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卻沒想到,被他們弄暈的裴羽衣提前醒了過來。

躺在地上的裴羽衣本來暈得人事不知,脖頸處卻不知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劇烈的疼痛令她渾身哆嗦了一下,立刻就被驚醒了過來。

然而她一睜開眼楮,就被立在眼前的福伯和江娘子嚇了一跳,經歷過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裴羽衣早就不像剛剛開始那樣將這兩人當做好人了,她目露警惕地盯著兩人,身子謹慎地往後挪了挪。

「怎麼回事?不是說至少還有半個時辰才會醒麼?」江娘子問。

福伯露出疑惑之色,「按理說,不該醒這麼早。」

江娘子道︰「罷,醒了就醒了。」她朝著裴羽衣蹲,清麗的面容在綠幽幽的燭光下顯得陰森無比,就連白日里婉約美麗的笑容,在此刻的裴羽衣眼里,也顯得猙獰可怖,「裴姑娘,不必怕。」她抓住裴羽衣的手,將試圖掙扎的她緊緊摟在懷里,安撫道︰「放心,不會很疼的。」

裴羽衣不斷掙扎著,然而她此刻渾身乏力,根本逃不月兌江娘子的手掌心,只能狠狠罵道︰「我呸!你讓本小姐把你心挖出來,看看疼不疼!」

江娘子伸手撫著她的面龐,用著同白日里一般無二的溫柔聲音安撫道︰「裴姑娘,白日里咱們不是很投緣麼?你就當幫江姐姐一個忙,江姐姐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呸!」裴羽衣吐了她一口唾沫。

透明的唾液覆在江娘子的鼻尖上,讓她臉上溫婉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

「哈哈!你這個妖魔鬼怪!你知道本小姐是誰嗎?你敢動本小姐一根頭發,本小姐的爹爹、大師兄、風師兄……還有劍宗的上萬師兄弟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江娘子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她秀美的面容上浮起一絲絲不祥的黑氣,摟住裴羽衣的手指上伸出長長的尖利指甲。

盯著裴羽衣的臉,江娘子將尖銳的指甲抵在裴羽衣的胸口處,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穿心髒,她冷冷道︰「我本來想讓你去的輕松一點,可惜,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話音未落,江娘子秀美的臉龐忽的浮起幾道裂紋,她那張姣好的面容好似一件開裂的精貴瓷器,隨時可能碎成廢物。像是已經感覺到了臉龐的情況,她抬手輕輕一模,臉上立刻露出慌亂之色,再次看向裴羽衣時,她眼底最後一絲猶豫也沒有了,手上指甲暴漲幾寸,伸手就要朝著裴羽衣心口戳下去。

「叩叩」,就在這時,房門又被人敲響了。那聲音又急又亂,恨不得破門而入。

從裴羽衣驚恐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倒影的江娘子心煩氣躁,她朝著門口冷冷斥道︰「誰在那里?」

福伯道︰「我去抓,倒要看看是哪個人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未料還沒來得及行動,門外的人就開口了,聲音從門外傳來,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江娘子心上,「素言,我是一塵啊,我回來了。」

「一塵、一塵……江一塵……」江娘子喃喃念了幾遍,她沉于枯寂的雙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忽然大喊了一句,「夫君!」這聲音落下,她立刻拋開了手里的裴羽衣,朝著門口跑去。

福伯眼里卻露出駭然之色,他上前一步攔住江娘子,干枯的雙手使勁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去開門,「你傻了嗎?門外那個人不是江一塵,江一塵早就已經死了。」

「不,不!夫君他沒有死!」江娘子臉上露出夢幻般的幸福笑容,「夫君他來接我了,是夫君來接我了。」對著福伯的臉,她眼底忽的露出恨意來,厲聲喊道︰「你為什麼要阻止我?為什麼?你難道不想讓我和夫君團聚嗎?」話畢她狠狠將福伯推開,沖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立著一個身著銀紋箭袖白袍的男子,豐神俊朗,如庭中玉樹,他腰間垂著一顆墨色珠子,珠子晦暗無光,卻不斷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一句一句地說,「素言,我是一塵啊,我回來了。」

見到這一幕的江娘子呆住了,她死死盯著那枚發出聲音的珠子,半晌後,忽然一抬頭,眼底恨意滔天,「你把夫君怎麼了?」她臉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像是蛛網一般覆蓋了她大半張臉,不過片刻,就再也瞧不出原先清麗溫婉的模樣。

風且吟平靜地看著她,道︰「江一塵,你的夫君,他早就死了。」

江娘子呆住了,似乎被江一塵早就死去這個消息驚住了,「是你害死了夫君?」她盯著風且吟,撕心裂肺地大喊︰「是你害死了夫君!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身如閃電地沖了過去,暴漲的指甲利刃一般抓向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

下一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狠狠彈開。

一直警惕地留在後面的福伯立刻上前接住了江娘子。他後退數步,檢查到江娘子身上被這一撞後許多地方都開始潰散,心頭大怒,卻不敢輕易動手,只能一邊將江娘子護在身後,一邊警惕地盯著風且吟。

與福伯的驚駭警惕相反,裴羽衣一見到風且吟,臉上立刻露出得救的喜悅來。「風師兄!」她連滾帶爬地奔到風且吟身邊,直到抓住他的一片衣角,才安心地放松下來。

風且吟一步跨過門檻,安撫地拍了拍裴羽衣的腦袋,他的目光落在江娘子身上,對方的身體各處漏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原本窈窕有致的身形竟微微變了形。

然而她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體的變化,只滿懷恨意地盯著她,白日里那雙含著愁緒的眼眸此刻爬滿了血絲,而那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則在掙扎的過程中散得亂七八糟。

若不是福伯一直壓著,只怕現在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全無理智的江娘子早就沖了上來。

風且吟目光直視著江娘子,緩緩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你丈夫死了,不是麼?」

這一句話將江娘子鎮在了原地,她的目光陡然清明了幾分,嘶啞著聲音低吼︰「你在胡說什麼?我夫君沒有死!他說過會來這里接我的!他說過的!他說過的!」

風且吟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搖頭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其實早就知道了。今天白日里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你身上穿著素衣,發髻上插著白花,廊上還掛著一盞白燈籠。分明是在以未亡人的身份為丈夫守著。你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死後反而執迷不清,固執地以為繼續守在這間客棧就能等到丈夫回來。為了繼續留在這里,害死不知道多少過路人。可你以為,依靠著生人的血肉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就真的能等到那個早就死掉的人?」

「不,不!」江娘子捂著耳朵搖頭,拒絕自己听到風且吟的那些話。

福伯按著江娘子,警惕地盯著風且吟,「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

風且吟︰「在已經知道結論的情況下,再推測出成因,並不困難。我在走進客棧的那一刻,就發現掛在門口的那張淨邪符,已過了百年期限。」

百年時間過去,再強悍的符也抑制不住靈力的流失。即使那張淨邪符沒有任何損壞,可在時間的消磨下,它已經跟一張廢紙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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