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驕吃盯不過，轉頭避開她的目光，微暗著嗓子說道︰「什麼緣故也好，她都死了多少年了，老太太怎麼忽地翻起這久賬來？」
「你以為我想翻？你以為我想翻麼？」莫老太太尖聲說道，「我也巴不得它跟著武昭的尸首一同腐在土里，爛在泥里，不要讓我听到，不要讓我知道！可包不住了！包不住！」
莫驕怔了怔︰「包不住了？是什麼意思？」
莫老太太強定了定心緒，壓著肚子里的火把先前侯嬤嬤被抬著從鳳儀苑回來後的瘋狀和瘋言瘋語對莫驕說了，末了沉著聲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到底事情是如何？」
莫驕听莫老太太說著，心先是突突的直跳，跳到後來，卻反而漸漸平靜了。
就是侯嬤嬤當時偷听了吳氏和吳嬤嬤的話又如何？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馬車夫他尋了數年都沒尋到，只怕早已不知死在了何處。
侯嬤嬤如今發了瘋，單她那幾句瘋話，就算他謀殺了武昭，無憑無據，難道誰還能定他的罪？
因而，听莫老太太又問，莫驕就板了臉說道︰「這話我剛才不是已經回過老太太了麼？老太太剛才也說了，侯嬤嬤因為在鳳儀苑撞鬼發了瘋，她說的那些瘋話又如何信得？」
莫老太太道︰「她先前是有些失心瘋不假，可被兩個婆子拖過去潑了冷水後，她卻又清醒明白了過來。」說著就又把紅芙去給侯嬤嬤傳話的情形又給他說了。
「侯嬤嬤又清醒了？」莫驕心一驚，心里就覺得有些不好。
那婆子若真是瘋了倒好，瘋子的話誰也不會去信？可若她又清醒了過來……那事情就又兩樣了，她是個吃不住嚇的人，若被人利用了短處，弄出……
「你就說吧，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做下？是你做了，還是吳氏？是不是吳氏背著你……」莫老太太見莫驕愣怔著不說話，不由提高聲音問道。
她的兒子是好兒子，是讀詩書，識禮儀的謙謙君子，怎麼會那般心狠手辣地去殺人？不用說，老大一定當時是被吳氏那毒婦花言巧語地迷了心智，被她攛掇著……不，被那毒婦逼著做了那樣的事！
老大一定是這樣！
既然老大是被吳氏逼著做的事，七丫頭若是听了風聲要報仇，那自然應該就去找吳氏，和老大並無關系！
她問這話，也是意在誘導著把莫驕撇清，讓他把事情都推到吳氏頭上。
莫驕正在想著侯嬤嬤那頭的時，心思根本就不在老太太的話上，自然也就沒有听懂她話里的深意，卻因為思路忽然被她打斷，滿心煩躁起來︰「都說了她說的是瘋話！瘋話了！老太太卻又來問，難道你不信我，反倒去信那瘋婆子的話？她說我害了武昭，她又有什麼證據了？」
莫老太太見自己這般護著他，到了此時他卻還想要抵死瞞著自己，也有些火了，目光從他臉上收回，冷聲說道︰「瘋話不瘋話的，我信不信不要緊，重要的是鳳儀苑信不信，七丫頭信不信！」
莫驕聞言臉色突變︰「七丫頭也知道了？」
「七丫頭知道不知道……侯嬤嬤回來沒有提，陪她一起去的四兒說不清，問兩個抬她回來的粗使婆子更是什麼也不知道……只可侯嬤嬤好端端地去了鳳儀苑一趟，回來就發了瘋……
她說的那些瘋話到底在鳳儀苑有沒有對七丫頭說，除了鳳儀苑，誰又知道？」
莫老太太說著，忽地也有了些疑心。
先前侯嬤嬤一身臭氣被人抬回來時，因為場面太過混亂，她听了侯嬤嬤的話只顧著震驚了，一時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
也因為知道侯嬤嬤有疑神怕鬼的毛病，就只以為侯嬤嬤又走夜路自己嚇自己，嚇瘋了自己，也並沒有把事情去往莫少璃頭上想。
可在剛才紅芙去請莫驕來的空檔里，她靜下心來細細捋了一遍今晚的事，就隱隱有些懷疑了，總覺得今晚的事有些蹊蹺。
侯嬤嬤怕鬼是不假，可七丫頭喜歡光亮，又愛鋪張奢靡。鳳儀苑雖然地方有點大，但晚上素來燈火通明，各處都有上夜婆子，她又有什麼可能在鳳儀苑看到鬼了？
除非……莫老太太正往深里想時，莫驕來了。
而後她只顧和莫驕說話了，就把心里那點狐疑拋到了一邊。
此時再又提到莫少璃，心思閃念中，她不由就又把先前那念頭撿了起來，又想到之前莫少璃一定要讓侯嬤嬤去鳳儀苑取粥的情形。
越想越懷疑，就覺得今晚的事像是莫少璃蓄意為之。
既然是蓄意而為，那定然是有所圖……莫老太太想到這里，心里咯 一下，猛地抬頭朝莫驕看去。
莫驕也正臉色發白地向她看過來，兩人目光對上時，就各自心知肚明了。
這兩年吳氏因為在莫少璃手里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吃虧無數，就沒少在莫驕跟前罵莫少璃，說她如何的奸詐，如何的狡猾，如何的……
莫驕雖然很不耐煩听她那些廢話，但听得多了，他也已發現︰鳳儀苑真的已不是武昭在世時的鳳儀苑，七丫頭也不是原來的七丫頭，就連老四……都不是他曾經以為的老四了！
因為吳氏在莫少璃跟前屢屢失敗，莫驕不是沒有想過從莫駿這邊入手，試圖從莫駿這邊打開缺口，哄著他拿出鳳儀苑的財產和武昭的嫁妝。
奈何這幾年莫老四性情雖依然如初的天真耿直，心思卻大有變化，忽然間像是得了高人指點一般，言談行止間越來越滴水不漏，又再到柳氏進門後，越發地刀槍不入了。
莫驕對他數次試探，皆鎩羽而歸，不但沒從他手里撈得半點好處，反而被他義正辭嚴地說教了幾回。
如此，本性狡猾難纏的七丫頭加上已練成金剛不入之體的莫老四……莫驕不敢去想，如果這父女倆知道是他和吳氏謀殺了武昭……
「不！萬萬不能讓他們知道！」莫驕月兌口說道。
莫老太太聞言臉色突的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