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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大孫氏有些不大相信,道︰「不能吧,貴哥兒還小,就是再等上三年又怎麼樣?再說了,就是這一回趕上了,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因著阮峰考了多少年才考上,而且周圍一堆考到五六十歲依然沒有中的,所以大孫氏並不認為,劉貴錯過來年開春的春闈有多重要。

不是有句話麼,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阮媛搖頭說道︰「娘也不想想,表兄幾歲中的鄉試?表兄今年都二十一歲了,上次春闈錯過,再等就又三年。表兄自小便聰明,若是趕上春闈,說不定就中了的。如何肯再等?」

大孫氏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考?你也不想想你爹。」

阮媛道︰「表兄和我爹是沒法比的。學業上不分年紀,只分天賦和勤苦與否。這兩樣表兄都有。娘別小瞧了表兄,表兄自己也定是這麼覺得的,這一次+.++絕不會錯過的。咱們離開家鄉的時候,小姨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表兄又沒功名又經不得商掙不得錢,哪里來的錢呢?若是小姨針黹能攢下錢,早不用娘接濟了。」

大孫氏見女兒說得有些道理,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娘實在拿不出錢來,才湊你兩個兄長的學費,還是你爹找同好借的。」

阮媛伸手模著自己頭上的黃金花冠道︰「娘,不如咱們將它溶了換錢,咱們家換個大點兒的房子,一部分拿來給表兄當路費,正好也將小姨接來京城一塊居住,豈不好?」

大孫氏一听便撂下臉子道︰「你這孩子說什麼渾話呢?別說你爹不會答應,就是娘跟你兩個兄長也不會答應的。你是想讓你婆家人小瞧了咱們家?自己的難自己解決,娘再想辦法,一會兒你爹跟你兄長回來,要是想高興吃飯,千萬別提。小心你爹將你給打出去。」

阮媛全沒將大孫氏的話放在心里。嘴上不說話,低垂著眼楮,卻是在打著主意。

大孫氏雖說了解女兒,見阮媛如此,以為她不至于死了接濟娘家的心,但總不會真的將花冠摘下來讓給溶了。以後的事情,大孫氏也不急,反正感覺女兒嫁進那種人家,能回娘家的機會也有限。所以也就沒再說什麼的叮囑了阮媛幾句,去廚房做飯去了。

雖然阮媛帶了菜回家,可大孫氏依然覺得女兒難得回一趟娘家,自然她得親自下廚做些拿手的家常菜給女兒吃,才安心。阮媛以前在家里嬌養得很,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這次回來,依然沒有跟著大孫氏進廚房,轉而往自己原先住的屋子走。

阮家就三間正房,東西耳房都有爐灶,東耳房是廚房,西耳房後面放糧食等東西。阮峰、大孫氏住東間房,中堂是個簡易的客廳。東耳房從後面繞過去直接通往飯廳,連接著客廳。阮媛自己住西間房,而她的兩個兄長只得住西耳房和西間隔出來的房間,與西間房不通門,進出全從西耳房,過了雜間,才能進到住間。

西間房是阮家住間里收拾得最好的。

雖然阮媛在這間房里住了沒兩年便出嫁了,但現在想想,卻是她人生里最幸福的時候。曾經為了這間房子,兩個兄長跟她爭,但她有個偏心她的父母,最終兩個兄長只得住進那個讓他們憋屈的房里。

就是她和兩個兄長的爭吵,現在想來也是甜蜜的。

由于阮家一直清貧,資源有限。阮媛又從來是個有便宜就上的主。無論什麼東西,她用上用不上,都秉承著先搶到手再說。一般人家都向著兒子,可阮峰與大孫氏卻眼珠子一樣偏心阮媛。可以想見,做阮媛的兄長,想著兄妹友愛,也友愛不起來。

阮媛的兩位兄長,阮荿、阮莫倒是友愛得很。這哥倆沒事就會湊到一起,哭一哭被妺子欺負的苦,共同語言多得很。

但令阮媛感動的,卻是她雖然嫁了出去,房間竟然還給她留著。其實她就是回娘家,在娘家過夜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一一查看自己原來房間的用具,阮媛心里想著要怎麼說動她父兄能接受她的接濟。她的兩個兄長,一個二十三、一個二十,都算高齡了,卻連房媳婦都沒說上。阮媛記得上輩子時,她可沒這個耐心。

本來阮媛就沒什麼機會模到錢,在侯府想法子弄到值錢的東西,都是直接讓綠珠在外面換成銀子,送到阮家。結果阮峰和大孫氏也硬氣,愣是一分沒花的全將錢留了起來,指望著以後阮媛有了孩子,送外孫個拿得出手的禮物。

可惜到最後,阮媛也沒生出一個孩子來,阮峰和大孫氏的錢也就沒機會花。直到樓石被發配燕北,阮媛隨著樓石一起去,她父母將那錢拿出來給她時,她才知曉,原來她送過去的錢,她父母一直沒花過。

以至于她的兩個兄長五年後才娶上媳婦,轉眼因為她的原故,被貶到千里之外做了個小官吏,阮媛致死都沒再見過兩個兄長。

坐到自己當姑娘時用過的梳妝台前,阮媛拿起了覆蓋著紅布的小菱花鏡,那是一面非常薄的鐵鏡,嵌在一個菱花型漆紅帶把手的木托里,照人也非常清晰。銅鏡很貴,一般人家一是買不起,二是朝廷對于使用銅器有著明文規定,等級森嚴,一點兒也越不得。

對鏡照影,阮媛又從妝台抽屜里翻出一個綰發的包金鐵釵。將鏡子靠到鏡架上,阮媛便將頭上的金冠摘了下來。弄亂的頭發重新梳好,用包金釵綰了一個松松的婦人髻。

然後,阮媛拿出先掐下來的金葉子放桌上,竟將花冠一下一下的給拆了,除非重新做,要不然說什麼也再弄不成一頂花冠。

看著妝台上的一堆,自己的杰做,阮媛很滿意。

就在大孫氏的飯菜出鍋時,阮家的男人也被人陸續尋回家來。最先回來的是阮峰,一進門,一臉的喜氣。看樣子听聞女兒回娘家,非常高興。

阮媛在自己原先的屋里,隔著窗子見著父親回來,高興得不得了。拿起覆鏡子的紅布,將那拆成片的花冠堆蓋上,又整了整衣服,隨著大孫氏喊她,快步地往外迎出屋門,在院中阮峰身前行禮,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父親。」

卻是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阮峰五十歲上下的模樣,兩鬢斑白,膚色偏黑,身材瘦高,望著女兒的眼楮閃著星光。仔細打量著出嫁多時的女兒,見除了比在家里時瘦了些,精神還不錯,也就放下提了這麼長時間的心。

在阮峰的心里,嫁出去的女兒當然比不得在家當姑娘時好,所以在阮媛沒出嫁之前,才會嬌養得如千金閨秀一般。

富貴人家,也比不得娘家自在。阮峰這個歲數的人,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

「回娘家是你婆婆應允的?」阮峰問了和大孫氏一樣的問題。

也難為阮家夫妻會這麼問。阮媛結婚,回門之後,便再沒回來過。就是五月節時,依著舊俗,大孫氏親自給侯府送了些闢邪的小東西。可是連阮媛的面都沒見著。簡夫人未出來接待。

回禮,也是讓阮家人就帶回來了。大孫氏那一次回到阮家,足哭了一天。別說是親家,大孫氏再一次感覺,自己被當成了打秋風的,侯府對她,就像對個要飯的。多給些錢,省得在門口鬧。這讓要了一輩子強的大孫氏,覺得自己被侮辱了。要不是為了阮媛,以大孫氏的脾氣,當時就能將侯府給的回禮扔地上。

阮峰正好在家里,若不然,大孫氏定是不會學的,無故多個人傷心而已。而阮峰知道後,則足足沉默了好幾天。

阮媛抬起頭,沖著自己的父親一笑,道︰「那是自然。」

阮峰也就是隨口一問,在他眼里,女兒雖然行事大膽,但怎麼也不能做出背著婆婆回娘家這種事來。所以听了女兒的回答,非常滿意。邊往屋里走,邊笑道︰「你婆婆對你可好?你沒使性子吧?」

阮媛跟在阮峰身後乖巧答道︰「婆婆對女兒很好,女兒很乖呢,父親一向可好?」

阮峰苦笑,然後嘆道︰「果然長大了,都知道關心爹爹了。你在這兒等著。」說著話,阮峰轉身走進東間,大孫氏跟了進去。

阮媛知她父親要換衣服,使喚綠珠去打盥洗的水來。等阮峰換好衣服,大孫氏讓綠珠將水端進東間。

綠柳在阮媛從西間出來,就發現她頭上的花冠不見了。見沒人才臉色難看地問︰「少夫人,金冠……金冠……」

阮媛沖著綠柳極開心的眯眯笑道︰「讓我給拆了,除非回爐,要不然是不能用了。」

綠柳立時感覺眼前一黑,恨不得干脆暈過去算了。整個侯府的人,但凡路上踫見的,都瞧著她們少夫人頂著那金燦燦的大金冠出門,回來時卻不見了。這不明告訴人家,你路上送人了?就是送娘家,也好說不好听啊!

阮峰換了一件青色麻布箭袖便袍,從東間走了出來,隨後綠珠端著水盆子出去潑在院中當地,全當免塵水了。阮媛眼尖的發現,她父親身上那件舊袍襟下補了一個極為不起眼的補丁。

阮荿、阮莫此時回來,才到門口,哥倆個就吵吵道︰「嬋娘、嬋娘呢?」

阮媛從屋里竄了出去道︰「大兄、二兄,你們回來了,可有給我帶好東西?」

恍惚著,阮媛覺得又回到了在家當閨女的時候,那時她總是纏著她的兩位兄長要東西。她自己的零用錢用光了,便想著法的從她的兩個兄長哪弄錢花。

大孫氏道︰「穩當點兒。」

可惜阮媛听也不听。阮荿、阮莫听鄰居說阮媛回來,立時從書院往回趕,于路上一會兒沒敢休息,哪有什麼東西買?再說他倆也沒有錢,午飯都是從家帶去的干餅加咸菜。

哥倆個听阮媛才見面就要東西,卻是分外親切。忍不住揶揄道︰「你都是世子夫人了,我倆哪有好東西呢,只怕以後一般東西,再入不了小妹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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