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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被劫了

天空忽然近了,仿佛伸手就能觸到,忽然又低了下來,帶著她向後蕩去。

「哥哥,再高點。」曾幾何時,她也離天空那麼近過,觸手可及,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卻讓她熱衷上這樣的游戲,拖著那個被她喚作哥哥的男孩兒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游戲,樂此不疲。

秋千一蕩一蕩高,天空近了,又遠了,再近了,再遠了。同樣的游戲,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從申時到日暮西垂,再到天幕降臨。

風王府被查封多年,早已成了所有人的禁忌,方圓十里,別說人煙,就是飛禽走獸都不見一只。常年不見天日的王府後院,突然就升起了一縷明火。

昔年的閨房早已看不出舊時模樣,灰塵布滿,雜亂不堪。

鳳棲緩緩踱步,跳動的燭火將她縴細的身影投在窗上,婀娜有致,木槿紫的衣袖輕揚,灰塵飛起,落~下,厚厚一層。

門外傳來悠揚的笛聲,淒涼婉轉,淒淒復淒淒。鳳棲屏息听了一會,轉身出了閨房,抬頭,月夜之下,房瓦之上,俊秀修長的身影遺世獨立,錦衣簌簌,衣角飛揚。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日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鳳棲看著那人,兩片唇瓣相踫,淒婉的歌聲不覺溢出,和著笛聲飄揚,緩緩流淌在這荒涼的院子,平添了幾分淒涼哀愁。

那一年,她四歲,他八歲,他牽著她的手,由家臣護送逃離舊都,準備從城外的運河搭船離開,彼時,他們的爹娘,生死不明,他緊握她的手,告訴她,我會保護你的,死也會!

追兵從風王府追到城門,再從城門追到城外運河,廝殺聲,兵器相交的聲音不絕于耳,家臣護著他們兄妹一路奮戰,殺出一條血路將他們送上船,卻因為一只火箭而功虧一簣。

然後呢?

然後,她失足落水,他不顧一切下水救她,她被送上了岸,可卻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他回來。

一句死也會護你的承諾,一語成箴。

「你,打算待多久?」歌聲停,笛聲歇,鳳棲看著頃刻間就到她眼前的男子,喏喏問道。

「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他一手拿笛,空著的手伸到她的頭頂,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卻注意著不弄亂她的發髻。他一直都記得,她一貫是最懶也是最愛美的,總是懶得打理自己,卻又總愛央著母親為她梳好看的發髻,就連踫都不讓他踫上一下。

小的時候他好玩,都是想要去逗她,每回都要把她氣得小臉鼓鼓地,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模樣。

「不要老是弄我的頭,會亂的。」鳳棲伸手拍掉了他的爪子,鼓著包子臉,亮出尖尖的虎牙,一副你要弄,再弄我就咬你了的樣子。

男子忍俊不禁,倒是很听話地收回手,「你現在住在瑾王府?」

「嗯。」鳳棲點點頭。

「搬出來吧。」頓了一會,他道,「你若想呆在星渺,我陪你呆著便是。只是星渺恐怕近日有變,瑾王府也不安全,你還是……」

男子的話還未落下,暗處就有人突然出現,單膝跪地,「主子,有人夜闖天牢。西藩王,被劫了。」

「西藩王?」男子還沒說話,鳳棲倒先一驚,她可沒有忘記,現在負責審理西藩王叛逆一事的正是御連澤,西藩王被劫,誰劫的人是誰都好,御連澤都會受到牽連的。「御連澤如何了?」

暗人抬頭看了男子一眼,見男子點頭,道,「舒王被召入宮,此時還在御書房中。」

「除了舒王,御書房還有何人在?」鳳棲看著那名暗人,想著男子還真是厲害,竟然連皇宮中都有眼線。

「雲世子,瑾王爺,攝政王和北藩王。」

「攝政王與北藩王對此事有何意見?」蒼雲代還在皇宮里的事她知道,攝政王和北藩王她也能猜到,就是這瑾王?

「攝政王和北藩王都一致認為應該立即派人追查西藩王的下落,並嚴懲舒王。」暗人頓了一下,又道,「瑾王,也認為應該嚴懲舒王,以儆效尤。」

「瑾王。」鳳棲低頭,她也想不明白瑾王為何會有此態度,但是她很清楚,現在的局勢容不得攝政王就這麼將御連澤拉下台,一旦舒王下台,皇帝少一條臂膀不說,還會增漲了攝政王的氣焰,到時候東藩王和南藩王回京,三藩王集合,再加上一個攝政王,削藩成不成不說,皇帝不被削就不錯了。

「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男子看著鳳棲,淡笑問道。雖然他不想卷進星渺的權勢爭斗,但只要她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坐視不理,置身于事外。

鳳棲想了想,問道,「郁香閣在洪可有分家?」

「有。」郁香閣名滿天下,洪雖比不得京都繁華,卻也是星渺屈指可數的大城市之一,郁香閣自然會在那里落戶。

「從京都到洪快馬加鞭也需要一日夜時間,我到星渺那日,御連琛壓著大批藥材從京都去往洪,雖是假意,但做做樣子,也要足以以假亂真。畢竟他要瞞的是蒼雲代,不弄得真一點,蒼雲代就是想假裝不知道都不好意思。」鳳棲淡笑,「藥材這種東西,保存是最難的,受不得潮,明不了火,此去洪,沒個三五日定然到不了。」

「郁香閣在洪有分樓,那就一定有基礎,要想攔截下這批藥材,也該是輕而易舉才是。」

「你倒是看得通透。」男子笑著拍拍鳳棲的腦袋,「光是藥材,只怕不足以讓攝政王就此放過舒王,畢竟靖王不在京中,舒王就是皇帝唯一的嫡親兄弟,他不倒,加上蒼雲代,左膀右臂,如虎添翼。」

「若是再加上御連玖的一條命呢。」鳳棲勾唇笑開,她可沒忘記,小巷中尾隨她的人。

男子挑眉,這才想起他在小巷中發現的那個人,看向鳳棲的眸里多了幾分清明,「原來是你做的?」

「可不就是我嘛。」鳳棲巧笑嫣然,「麻煩哥哥將他送到攝政王府,並讓人散布消息,說是御連玖踫上劫走西藩王的賊人,不敵重傷。」

「你是想將御連玖也給卷進去?」御連玖身為負責京都安危的官員,遇上劫走西藩王的歹人,卻沒能攔下,這樣一來,失責的可就不是舒王一人了,攝政王再怎麼想除去舒王,也定然不會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毀八百的損招的。

「雖然不怎麼好,卻也只能這樣了。」鳳棲也有些無奈,若非得已,她也不想這麼做,「蒼雲代今天不是被困在皇宮,就是呆在攝政王和北藩王身邊,完全就沒有時間反應,想要助御連澤月兌身,只怕也有些困難。」

「那邊這麼做吧。」男子知道鳳棲的顧慮,這一步棋一旦落下,星渺的風雲,只怕就真的要掀起來了。他揮了揮手,暗人得到命令,隱身退了下去。「跟我回郁香閣吧。」

鳳棲搖搖頭,「今夜御連澤只怕會去瑾王府,我有些事想問問他。」更重要的是,她今日獨自離開,溯斐沒法復命,肯定會跟蒼雲代如實相告的,有些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但總是要說明白的。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鳳棲點頭,由他他帶著,飛身躍上風王府的屋頂,飛躍而出。鳳棲低頭看著那座曾經載滿悲傷歡笑的大宅,心里涌起一抹不舍,曾幾何時,她以為這里會是她這一生的歸宿,可她失了它,曾經,她也以為她這輩子只怕是再沒機會回來這里,可今日卻回來了。

滄海桑田,世事無常。

男子並沒有用輕功將鳳棲帶回瑾王府,而是帶她順著街道慢慢地走了回去。夜色漸深,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偶有幾個晚收的攤檔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回家,家,這些字眼從來就是她不屑的,因為她從來就沒有過家,可此時此刻,她卻油然而生一種天下之大,何處是家的淒涼感。

月光涼涼,將二人的影子不斷拉長,四周寂寂。

從風王府到瑾王府,不近的距離,卻總有到頭的時候,看著近在眼前的瑾王府,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幽幽嘆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鳳棲的腦袋,「到了,進去吧。」

鳳棲低頭看著地上自己和他的影子,突然沉默下來,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男子輕笑,推了推她,「進去吧,夜寒露重,你身子弱,吹風不好。我在郁香閣,若是想來,便過來吧。」

鳳棲遲疑了片刻,隨後點頭,在男子溫潤的眸光中走向瑾王府。

鳳棲回到北苑的時候,蒼雲代還沒有回來。

溯斐不在,唯有紅姨迎了出來,慕闕站在客居的門口,看著她走進來,夜,深沉,北苑卻是燈火通明,燭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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