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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昭遇,此心決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聶音落挑著蠟燭內的燭心,感覺到有人前來的聲音,也不甚在意,只是念出了杜子美的這麼一句詩。

不為別的,只因為當初宋臨照把這句詩寫到了紙上而已,而她,偏偏就這麼記住了,罷了。

聶恆許是被事情牽絆住了,她從下午等到晚上,只打算再等一個時辰便連夜下山,卻是不曾想居然還有一群人在這個時候來了昭山。

她不是以往那個對所有事情都有一分好奇的聶音落,所以她根本沒打算理他們,此刻念出聲來,蘊含上這段時日以來越發強勁的內力傳入他們耳中,不過是不想讓他們打擾她罷了。畢竟,從他們的腳步聲就可以听出來他們的武功並不是很高,若是她一會兒心情不好,說不定會拿他們出一下氣什麼的,還是讓他們速速離開為妙。

只是聶音落卻沒想到,他們竟是為她而來。

在听到她的聲音之後,這幫人不僅沒有感覺到威脅,反倒是那領頭的安遙出奇地興奮,他听過一次聶音落的聲音,就是這般清冷的感覺。

你問他為什麼分的這麼清楚,當然是因為他是把聶音落當成偶像的人,自然對于這偶像的一切都無比清楚。

還好聶音落不知道安遙的想法,否則非得一槍把他捅下山去了。她一共就在這人面前出現過一兩次,居然被他記得這麼清楚,要是讓宋臨照知道了,還不得又多喝好幾瓶干醋啊?

當然,這是她原來的想法。若是真的能把宋臨照給醋醒,她說不得還要感謝安遙一番。

「請問閣下,可是永安郡主?」

安遙的聲音帶著幾分熱切,幾許期待,連聲音都比以往細了幾分,竟有些雌雄難辨。

聶音落听到他的問話,手中動作一頓,良久之後,方才傳出一聲,「不是。」

後來又覺得只是這麼一句可能對對方沒有任何說服力,便又說了一句,「永安郡主早便死了,你們找錯地方了。這里夜晚危險至極,爾等速速離去。」

安遙听見她的話,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只是他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永安郡主死了的這個消息的,況且他自幼听力極好,怎麼也是不可能認錯自己偶像的聲音的。

所以他自然不肯離開,「是與不是,並非閣下一句話便可說清的。不知安某可有那個榮幸請閣下出來見一面,到時候若是閣下當真不是,我們也好盡快離開。」

聶音落只覺得這人好煩,直接揪斷了那蠟燭的燭芯,然後更是在聲音中加了幾分內力,「無論你們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永安郡主是活是死,都是不可能如願以償。此間野狼極多,且都是好久未曾吃過一頓飽飯的,若是你們想要葬身狼月復,便在此處等著吧。」

安遙身後的幾個人听到她的話都萌生了退卻之意,偏偏安遙卻恍若未聞一般,繼續高聲與聶音落說道,「夜軍已至婺城,在我們上昭山之前便已听說婺城已然淪陷,相信不出三月,夜軍必至長安。聶家滿門忠烈,吾等宋國百姓皆在聶家的守護之下傳承至今,雖是吾皇听信讒言冤枉了聶家,但是國將危矣,吾皇已經承認了他的錯誤所在,宋國百姓皆等著永安郡主回去。您,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啊!」

安遙說到這里,已是聲淚俱下,最後更是直接跪了下來,「國將不國,宋國若是真的亡了,神武將軍和歷代聶家英豪便是在地下都不會安心。永安將軍,你可忍心?」

安遙帶的人不多,跟著他走到這里的也就幾十人而已,可是此刻齊齊下跪,卻也是讓聶音落著實一驚。

再加上安遙剛剛的那些話,雖不至于讓聶音落有所動搖,但是觸動是絕對有的。

她了解她的父親,知道他把聶家的責任看得比什麼都重,知道他對宋國的熱愛,知道他為了保護那些百姓付出過什麼。

況且她也是明白,他們所說的亡國,是真的亡國,一個宋國之人都不會再有,以宋國百姓的鮮血來祭奠,來催動那個東西。

她如今袖手旁觀,若是父親真的知道,會否怪她?

聶音落握緊了雙手,突然之間,一聲狼嚎傳來,把她差點進入死胡同的思路給打斷了。

她竟是差點中了那小子的套,居然知道拿聶家說事,看來還真是一個了解她的人。

不過,就只是這樣,她可不會被輕易說動。

就宋潤流和宋胤那樣的人,還指望她去幫他們保住宋國?還是做夢來得實在。

況且,怕是這世上最不希望她多管這閑事的,就是宋家父子兩人了。她也不必自討沒趣。

宋國百姓落到這般境地,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聶音落搖了搖頭,把剛才心里升起的那一點激憤壓下,還是決定不再攪和到這些事情里面。

聶家的人一向倔強,哪怕是聶音落恢復了現代的記憶,這份倔強卻是只增不減。現代的洛落一向獨立,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做主,一旦決定便是無人能夠更改。

這一點,連孟舒卿都沒有做到過,何況一個小小的安遙?

又是一聲狼嚎,這次卻是伴著人的尖叫聲。

聶音落這才想起,剛才她不過是隨口一說,這里一向沒什麼野獸的,怎麼就這麼準地真的來狼了?

當下也顧不得其他許多,直接便出了屋子。

這些人到底無辜,她也沒有必要遷怒,不能讓他們因為她的原因葬身狼月復。

「安遙,小心啊!」

聶音落甫一出門便看到一個小個子的男子被一頭狼盯上,手臂上還血汩汩流下,看樣子便是剛與那頭狼有過一場惡戰。

聶音落定楮對著那狼看了一會兒,確定它不是頭狼而僅僅一只之後,方才出手。

她沒有使什麼花哨的功夫,只是運起凌雲步,找到了一個比較好的地點,之後便發出了手中銀針。

直入死穴。

那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攻擊的,就這麼轟然倒地。

安遙和他帶來的人都被聶音落這一手給驚呆了。而作為這群人中見過聶音落的人,安遙更是十分激動,直接上前兩步,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還沒來得及說,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翌日。

安遙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距他不遠處坐在桌邊的那個,安遙揉了下眼楮,那不是自己偶像嗎?

安遙有些不可置信,這是偶像住的地方?他居然進來了?剛被偶像給救了,他就直接登堂入室了?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對勁兒。

聶音落早就察覺到安遙已經醒了,可是等了半天他都沒有動靜,便不由有些奇怪。

待她轉頭的時候,便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她,眼中滿是驚喜。

她也是不由一嘆,走到床前,把她做好的粥遞到了安遙手中。

「你昨天受傷之後暈倒了,我便把你帶了進來,至于你帶來的那些人,昨天晚上便下山了,不會有事。你應是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吧,先把這碗粥喝了吧,然後再下山尋處地方好好吃一頓。我這兒也沒什麼東西,你且忍忍。」

安遙被自家偶像這麼噓寒問暖,真是幸福壞了,連忙把粥端過來,「不用麻煩,這樣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聶音落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哂,然後又把目光落到了他敞開的衣襟上,心中有些復雜。

「你先把衣服穿好,一會兒我佷子會來。你,這個樣子,不太好。」

安遙剛喝完一碗粥,突然听見這個話,不由呆愣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衣服上掃去,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更是怔在了那里。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衣服為什麼是敞開的啊?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裹胸布怎麼不見了啊?

沒錯,安遙的確是需要裹胸布的,因為「他」不是「他」,而是「她」。

聶音落仿佛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一樣,「你別找你的裹胸布了,昨天晚上為了給你包扎傷口全都被我用了。還有,雖說你現在應該也不過十三四歲,但是在已經發育的時候用這種東西對你的身體也是不太好,以後能不用就不用了吧。」

安遙呆呆地看了一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聶音落搖頭嘆了口氣,自己上前把她的衣服給弄好,然後在她耳邊說道,「不必擔心,這里只有我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些你帶來的人都不知道此事。」

安遙依舊呆呆的,但是听見這話也是點了點頭,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氣。要知道她可是頂替她的雙胞胎哥哥來的這里,家里除了那個被她逼著扮作女裝的哥哥根本沒人知道。要是她身份暴露的話,還不一定會惹來什麼樣的麻煩呢。

那些人不知道,還好。

她抬頭看了聶音落一眼,真心覺得自己的偶像果然是個好人,想要跟她套套近乎,親近一番,可是卻被聶音落的下一話給澆了一盆涼水。

「我今日便會離開昭山,以後也不會再來。你若是想再養兩天便住在這兒吧,若是不想,最好盡快下山。

另外,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回宋國,你可以死心了。」

說完這句話,聶音落便走了出去,全然不看身後的小姑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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