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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時光流,青絲白

永和三十七年,在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的時候悄然來臨。

這個後世史上被稱為十年之戰中最為重要的一年,在這一刻還並未表現出它的特殊。

若說非要找出什麼特殊的話,便是就在年關的時候,楚皇暴斃,楚國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然後,被一直盯著它的燕國打出了燕國境內。

然而並不只是如此,夜國主帥,夜皇近臣封遠侯無殷在永和三十七年的元日在戰場上失蹤,讓所有人遍尋不見。

所有的宋國人都在這個時候松了一口氣,可是他們卻是忘記了夜國並不只有無殷一個大將。

在燕國和楚國兩敗俱傷各自撤兵回國的時候,夜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宋國,攻勢比前幾年更猛。無殷雖然不在,宋國的各個守城之將也是拼盡了全力哪怕撐著同歸于盡也絕不退後一步,但是還是在夜國這樣的攻勢W@下節節敗退。

如今,夜國大軍竟是已經到了距離都城長安不過三個城池之遙的婺城。

據那些將領推斷,在楚國和燕國同時沉寂下來的時候,這婺城,最多不過一月便會被夜軍攻佔。而宋國的國都長安,也是不需半年必然淪落。

只是無論是楚國還是燕國,都是接到了宋皇想要與他們結盟的信件,雖然他們極想應下來,但卻著實有心無力。

在宋國百姓徹底失望之後,朝中的主降派的聲音更多了,然而作為一個綿延了百年的天域大陸上的四大國家之一,宋國人也是真的承受不了成為別的國家的附屬國的下場。

哪怕是夜國現在不再屠城,哪怕是他們已經言明會把宋國百姓也當做夜國人一樣對待,但是大部分人還是不願的。

後來已是宋皇的宋潤流在大殿上直接踢倒了一個主降派的大臣,言明宋國之人絕不成為亡國奴,這才作罷。

從那之後,所有人的心思便都放在了如何救國之上,哪怕是有一些通敵之人,也是盡數被揪了出來賜死。

據說賜死的那天,那些人的鮮血流遍了長安。

而宋潤流也是在那天,說清楚了聶家軍和永安郡主被人陷害之事,一聲「我宋國尚且有永安郡主這等巾幗英雄死戰不退,汝等男兒難道不敢與夜狗一戰?」響徹長安。

宋國百姓和官員空前地團結,每個人都在想辦法怎麼把夜國人趕出自己的家園,每個人都提起家中武器就要上戰場,哪怕是死,也決不後退!

後來更是有人說在洳城見過永安郡主,這些人的熱情便更加高漲了。

因為眾人推測永安郡主定是因為被宋國百姓那般誤會所以才心灰意冷不肯出現,所以還有一些人自發站了出來組成一隊要去尋找永安郡主。

畢竟,永安郡主,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安遙,你說咱們能找到永安郡主嗎?」。

那名為安遙的小個男子喝了一口水,听到這人的問話也是有些愁悶苦臉,但是他明顯還是沒有放棄的那幫人之一,「當然可以。我剛得到的消息,永安郡主在昭山暫住過一段時間,前段日子,她不是去了洳城嗎?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不是說永安郡主受傷了嗎?如今應該是在昭山養傷才對。咱們都到昭山了,難道還怕找不到永安郡主嗎?」。

剛才開口問他的大個子模了模頭,心想這安家出來的小子就是不一樣,說什麼都是有條有理的,難怪陛下會讓他做這次的領頭。

听到他這樣的話,他也便放心了。

確實,他們走了那麼多地方,躲過了那麼多次殺機,這才終于來到了昭山,就算是老天可憐他們一下,也應該讓他們找到永安郡主了。

那男子放心了一些,和其他人一起去插諢打科去了。卻是沒有看到安遙那一片迷茫的雙眼。

安遙是安榮英所在的那個安家人,他一向比平常人知道的多一點,雖然不知宋潤流為何要鼓動所有人拼死一戰,而不是暫且受辱留待以後報仇,但是從宮內傳來的同時安家女的皇後娘娘的消息卻是讓他明白,他們的那個帝王絕對不是為了宋國百姓、為了宋國的骨氣才作的這個決定。

他不知道原委,但卻可以隱約猜到他一定有更大的圖謀。所以他才費盡力氣去找永安郡主,畢竟聶家人的清白和忠烈別人不知,他們安家人卻是盡知的。

聶家守護的,從來不知坐在龍椅上的帝王,而是宋國的百姓,宋國的土地。

永安郡主聶音落更是以女子之身接過了聶家的擔子,縱橫沙場那麼多年,著實是他最為佩服的人,沒有之一。

雖然後來她被小人算計失了岐陵,但是他也是明白這算計之後,可是還有著他們陛下的手筆。

安家與聶家一向不對付,但是卻從來不會以小人的手段算計對方,聶家人一向光風霽月不屑為之,安家人卻是不願失了臉面如此施為。

只是這兩家的人都沒想到,他們彼此誰都斗不倒誰,陛下卻是接連出手了。

當年聶家的倒台,還有後來安榮英那個族兄的死亡,現在堂姐的皇後之位,盡是這兩位帝王的算計。

若非祖父早已明白這一切逐漸遠離朝堂,怕是現在安家也只能落得一個和聶家一樣的結局。

他都不知,他們和聶家一樣忠心耿耿那麼多年,為的到底是什麼了。

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搖搖頭把那些紛亂的思緒搖出腦袋。當務之急是尋找永安郡主,他們還是不要想這麼多了。

當即把這些跟著他來的人都叫了起來,繼續向山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祈禱著,但願永安郡主真的在山上吧。

其實安遙他們這次著實是幸運,聶音落今日真的在昭山上。

不過她不是為了養傷,只是想來見見聶恆罷了。

那日她在水晶棺內醒來,月無和鏡水裳已經去投胎了,她所見到的只有站在水晶棺旁邊小心翼翼地守著的聶恆,還有躺在她身邊了無聲息的宋臨照。

她當時只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卻是沒想到竟是現實。

後來听到聶恆轉述的月無的話,她才真的冷靜了下來。只是當時面對那樣的打擊,她真的是已經沒有了能夠活下去的勇氣,若不是知道宋臨照還可能醒過來,她真的在水晶棺的時候就一把了結了自己。

這段時日她一直都在尋找月無說的那幾樣東西,滄潦給了她一些提示之後便消失了,聶恆也回了昭山想要把那個隱世之族完全掌握在手里。

而她,就這樣一個人去到各種地方,尋找子卿的一線生機。

她終究是幸運的,不過半年時間,她就找到了月無口中的冰寒蟬蛻和玉血琉璃,把這兩樣東西給宋臨照服下,他竟是當真有了脈搏和呼吸,這才讓她真正相信他還沒有離開她,他還會醒過來。

只是似乎所有的運氣都在這兩樣東西上用盡了一樣,其他的那兩樣東西卻是毫無下落。

即便是滄潦,也是沒有任何提示再能給她。

她不想就這麼放棄,也早已過了怨天尤人的年紀,生死關前又走了一遭,她的心境淡然了許多。

原本的她,若是听到宋國現在的狀況或者宋潤流等人的算計怕是會十分生氣,可是這段時日她去找那幾樣東西的時候,在路上听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再加上以前那麼多事情的推斷,讓她終于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

只是不知道,這些人都是自以為是黃雀,卻其實只是螳螂。

現在的她可以輕而易舉得破壞他們的計劃,可以輕而易舉地為聶家報仇,但是她卻是什麼都不想做了。

姚深找過她不知多少次,後來她終于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也告訴了他她所猜測的宋潤流的打算,他這才沉默了下來,再也未曾找過她。

而她,終于跳出了天下的這局棋,置身事外,觀棋不語了。

她為了報仇和所謂的責任失去了一切,如今更是差點失去她最愛的人,她早已是不可能再變成他們口中的永安郡主和岐陵主帥了。

她只是聶音落,或者說,她是為了孟舒卿而活的洛落,僅此而已。

什麼天下大勢,什麼宋國將滅,什麼封遠侯失蹤,都與她不再相關。

從今以後,她的一生,便是只剩了宋臨照一人。

她不怪他食言,也不怪他瞞著她給他們戴上有那樣效果的生死戒,她只知道她會一直陪著他。

若他醒,她便于他同游天下相守一世;若他不醒,她便在她累了的時候也陪著他睡在水晶棺中,共眠千年。

撫著手中已經摔斷的發簪,想起他最喜歡抱著她順著她的頭發,聶音落也是不由把頭發又綰了起來,可是卻因為前兩日她剪掉了許多而終究未曾綰起。

一頭青絲就這樣又散了下來,其中的幾點雪白足以刺痛所有人的眼。

若是宋臨照在此,也不知是何感覺。

然而,他終究是不能再那般陪著她了。

待我長發及腰,斯人歸來可好?彼時天地共逍遙,笑看山河縹緲。

待我長發及腰,子卿,你,可願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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