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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倒貼錢

九月,錢亦繡去村里吃了兩次席。一次是喜事,許氏又生了個兒子,取名錢亦進,進娃。一次是喪事,二爺爺,錢亦繡要叫二祖祖的老頭去逝了,這是錢家最老的一個老輩子。

人生就是這樣,有出生,就有離世,循環往復。

錢家人多出壽星,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二爺爺是七十八歲死的,這已經是少有的高壽了。錢老頭六十五歲,錢老太六十四歲,還都健在,這在古代鄉下屬于少見的。特別是錢老太,得了那一場大病還能活下來,雖然如今行動不太方便,卻是紅光滿面,比許多中年人的臉色還好看。

現在,汪氏經常被新人請去當全福人,因為她的公婆、丈夫都健在,兒孫又有出息,兒子當了縣城掌櫃,孫子在縣城最好的私塾念書。錢滿蝶雖然合離了,但求娶她的人家也不少。

汪里正的老父半年前死了,所以請余氏當全福人的人就少了下來。這讓余氏十分不高興,姑嫂之間也沒有了往日的融洽。但因為錢家三房的關系,余氏也不敢隨意得罪汪氏。不管汪里正夫婦高不高興,都不能否認錢三貴已經是花溪村最有勢力的人了。

九月底,听從省城回來的王良說,宋家的老太爺三天前也去逝了。在京城的大老爺一家肯定會回西州府丁憂,還有在各地做官的幾位爺,也都要趕回來守制。

大乾丁憂制度是,父母死了,兒子要辭官丁憂二十七個月,孫子輩會請假回鄉守制一百天,這是指文官。武將丁憂不解除官職,而是給一百天假。

只有特殊情況才會奪情。

在國子監讀書的宋懷瑾肯定也要回來,不知道剛回京城沒多久的梁大叔回不回來。

因為和宋府的關系,錢三貴和錢亦錦也去省城奠祭了。

十月中旬,歸園的房子全部完工。趙師傅又帶著工匠去給荷塘月色和花果山建房子和亭子,還有鋪路,花果山的一些路要用木頭鋪。那里的房子少,亭子、路都簡單,年前就能做完。

為了省錢,家里的用人和長工便會抽空去山腳挖樹木,移植回家里,這些樹多為柳樹、椿樹、樟樹。又買了些桂樹、梅樹、海棠樹、玉蘭樹回來。

三房一家還是都住在前院,等家具做好才會搬新屋。

通過介紹,那個之前給他家做雞翅木插屏的陸師傅又領著三個徒弟來家里做家具。像陸師傅這麼好的手藝人一般是不接鄉下人家的活計,哪怕是有錢的鄉坤。

三個月前,陸師傅帶人進山尋好木頭,不注意把腿摔斷了。雖然過了一百天,腿也長好了,但到底不能用力。這樣的身體,肯定接不到有錢人家的好生意,卻又不願意在家里閑著。經過趙師傅的介紹,就來了錢家。他主要是看著徒弟干,只有最關鍵的地方才會親自動手。

陸師傅問錢三貴想做什麼木頭的家具,經過余先生的一通攛掇,錢三貴便挑了胡桃木、香樟木、櫸木三種木料。這幾樣雖然不是特別好的木材,卻也屬于中上等和中等。等交了訂金,錢三貴又有些心疼,但為時晚矣。

陸師傅領著幾個徒弟在後院做家具,錢亦繡時不時會去看看,提點自己的要求。同時,又請陸師傅尋點好木材,她要給小娘親的繡品打個上等屏風架。而且,這個屏風架必須請他親自做。

屏風架最主要的是雕花,跟腿的干系不太大,陸師傅便接了下來,說托人去尋點小葉紫檀。

小娘親的繡品已經完成一大半了,即使還未全部完成,但錢亦繡也被震撼了。她直覺,這副曠世奇作屬于前無古人的上上上品。這麼好的繡品,當然要配最好的屏風架了。

為了讓陸師傅更盡心,錢亦繡讓小娘親回避去了臥房,把陸師傅領去工作間看了一眼繡好的那一面。當時就把陸師傅震住了,竟是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他哭了一會兒才說,「若我陸成做的東西有幸能瓖上這幅繡品,死也值了。」又不好意思地跟錢亦繡解釋說,「我是個手藝人,最想讓世人欣賞認可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錢都在其次。如今能遇到這樣好的繡品,比我之前看到的所有繡品都好太多太多,我是高興。這樣的好機會千載難遇,我一定會盡全力把屏風架做好,讓它不給繡品蒙塵。」

又說了小葉紫檀雖好,但跟這幅繡品的色調不太相配,他覺得最好用金絲楠木。

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金絲楠木本來就是皇家喜歡的木材。

錢亦繡點頭讓他看著辦。

陸師傅又說他有位師兄在京城,許多皇親國戚都會請他師兄打家具,他馬上托人帶個信去,請師兄幫著找幾塊金絲楠木過來。

陸師傅也不想著做家具了,都交給了他徒弟,他天天都在冥思苦想,做個什麼樣的屏風架才能配得上那幅好繡品。

這事被吳氏知道了,她一听說要買皇家最喜歡的金絲楠木做屏風架,就嚇著了。說道,「皇家用的東西,那得多貴啊,咱們鄉下泥腿子咋用得起。陸師傅的手藝又貴,做下來不定得花多少錢。如今家里已經花了這麼多銀子了,我可不願意把家底都填進去。」

便去後院找陸師傅,讓他不要買金絲楠木,自家買不起。

陸師傅道,「錢嫂子,那麼好的繡品若是不用金絲楠木做屏風架,就是一種缺憾。若是改用一般的木頭,那就是珠玉蒙塵了。」又咬咬牙道,「這麼辦,你家只給木頭錢,我不要工錢。」見吳氏還是不太願意,又道,「金絲楠木我貼一半的錢,這總可以了吧?我實在太喜歡那幅繡品了,就是貼錢給它做架子,也是榮幸。」

吳氏都回了前院,還是有些不相信。見錢三貴和錢亦繡都在堂屋里,就說了這事,「……陸師傅不會是騙子吧?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子,寧可自己倒貼錢,也要幫別人做活。當家的,還是把他們辭了吧,我總覺得陸師傅這個人不太地道。」

錢三貴一听就樂了,說,「你這個婆娘,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但凡這樣的手藝人,最在乎自己的名聲。兒媳婦的繡品那麼好,他倒貼錢幫著做屏風架也是可能的。若屏風名揚四海了,那他的手藝也就得到所有人認可了。以後,他的名氣會更大,也會掙更多的錢。」

吳氏又高興起來,說道,「那咱們家就跟陸師傅一家出一半的錢,買幾塊好木頭做屏風架。」

錢三貴不贊成地說,「咱們又不是沒錢,何苦佔人家的這個便宜。不僅木材不要人家出錢,手工錢還是要付。」見吳氏有些不願意,又說,「既然陸師傅都說兒媳的那幅繡品如此好,肯定值大價錢。」

錢亦繡也說道,「女乃,總不好讓人家白出力。他心情好了就會盡全力,盡全力了才能做出更好的架子,以後屏風才能更值錢呀。」

吳氏一听是這個理,大笑道,「咱們繡兒的腦袋瓜越來越好使了,比女乃還轉得快。」

錢亦繡又去後院告訴陸師傅,讓他安心,自家肯定不會讓他吃虧,該給多少就給多少。

陸師傅哈哈笑道,「小女娃小看陸師傅了。我是真心覺得能給那樣的好繡品做屏風架是福氣,哪怕倒貼錢也心甘情願。」

看到這樣豁達的陸師傅,錢亦繡倒覺得自己膚淺了。

錢三貴也高興,兒媳婦的手藝被人如此大加推崇,讓他倍有面子。他讓人炒了幾個下酒菜,請陸師傅來前院喝了個小酒。

轉眼進入了冬月,錢華一臉興奮地回來了,同時還把蓮蔻的金師傅也帶了來。

錢亦繡是第一次看見金師傅。他四十幾歲,長得又矮又瘦,臉倒是白淨,卻因出天花留了許多麻子。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渾身清爽干淨,身上還散發出一股似有還無的有些像金花蓮葉的清香。錢亦繡對他的印象一下子便好了起來。

錢亦繡是一個人在正房堂屋里見他們的,三貴爺爺坐著滑桿去了荷塘月色視察工作。錢亦繡請二人坐下,又讓紫珠上了茶。

金師傅就是坐著,都能看出他的腿在不停地抖動。這個性格是少見,否則憑著那一手好手藝,也不應該在鄉下的小作坊里混。

錢華把幾個小圓木盒、兩個小瓷瓶拿出來擺在桌上,一臉燦爛地說,「金師傅制出了幾樣香脂和香露,我覺得不比露香齋的任何一種香脂差。」

幾個小圓木盒雖然上了亮漆,還描了花,但這包裝還是上不了檔次。

錢亦繡壓下嫌棄包裝的心思,听金師傅的介紹。

金師傅一一打開盒子作著介紹。他緊張的臉通紅,聲音都有些發抖,又詞不達意。錢亦繡也不打斷他,不停地點頭,眼楮沒看他而是看香脂,讓他放松了不少。或許還覺得錢亦繡是孩子的關系,他慢慢放松下來,要表達的意思才清晰起來。

其實,錢亦繡心里極其澎湃,只是怕把膽小的金師傅嚇著,使勁壓抑著激動的心情。

听金師傅介紹,這幾樣產品分別是用金蓮花苞制的滑香脂,白色金蓮制的玉香脂,盛開花瓣制的金蓮胭脂,還有適合女人用的金蓮香露,以及適合用男人的碧蓮香露。

錢亦繡每樣都聞了聞,又在手背上擦了擦。

不可否認,這幾樣產品太好了!

听他終于介紹完了,錢亦繡笑道,「金師傅辛苦了,這幾樣產品都非常好,我非常喜歡,也相信是女人就沒有不喜歡它們的。」

金師傅笑著抹了一把前額的汗,這是他當著外人的面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錢亦繡又對錢華說,「現在你們首要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做些好看的盒子。不要光想著木盒子,還可以做些粉瓷的、琉璃的、銀制的、玉的。這些香脂再好,但包裝上不去,照樣賣不起價。這些產品先不拿到世面上去賣,也不要說出去。等明年塘里的金蓮多了,再大量做。到時候咱們把錦繡行開到京城去,主打產品就是蓮蔻化妝品——嗯,那些香脂、胭脂、香露等,都可以稱作化妝品,這也是咱們蓮蔻對這些東西的一種新的理解和詮釋。還有就是,這些化妝品前面必須要有蓮蔻二字,比如蓮蔻滑香脂,蓮蔻玉香脂,這樣才能強化買主對蓮蔻的認知……」

最後,又獎勵金師傅五十兩銀子,讓他繼續搞好研究,並開始帶徒弟。還讓他不要有帶了徒弟餓死師傅的想法,因為蓮蔻會給他大價錢的帶徒費,足夠他好好過活一輩子。

而他帶的這兩個徒弟,就讓錢華去人牙子那里買兩個十歲左右的聰明孩子。這個時代,只有身契在自己手里的人才放心。

錢亦繡又問金師傅手里還有多少這種成品,金師傅說,「這種質量上乘的還有四套,其它有十幾套質量稍差點。」

錢亦繡又道,「那就把那四套化妝品拿來給我,其它十幾套都銷毀。」想想又說,「還是給我拿一套來,其它的都銷毀。記住,這幾樣化妝品萬不可流傳出去。也暫時不要做了,等明年金蓮盛開後再繼續做,到時候讓所有貴婦人都驚艷它們的魅力。」

順便把桌子上的那套化妝品留下了。

出了歸園,金師傅難得主動跟錢華說了話,「這位小主子,就是個人精。」

錢華點著頭笑道,「何止是人精啊……」還是鬼精,甚至鬼都沒她精。

錢曉風第二天就把那五套蓮蔻化妝品拿來交給了錢亦繡。

五套好的,錢亦繡給小娘親兩套(清蓮香露除外),小姑姑各兩套。

又提醒小姑姑道,「這兩瓶清蓮香露是男人專用的,你看著辦。」

小姑姑紅著臉沒吱聲。晚上,錢亦繡就發現來自家吃晚飯的萬大中特別高興,白牙一直露著。

錢亦繡玩笑道,「萬大叔,得了啥寶貝樂成這樣?」

萬大中的黑臉有了幾絲紅暈,笑道,「沒,沒啥。」

錢亦繡撇嘴道,「我才不相信。看你懷里鼓了兩坨,那是什麼東西?」

萬大中的臉更紅了,趕緊捂住胸口道,「沒,沒什麼。」

錢亦繡暗樂不已,怎麼搞得像自己調戲他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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