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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還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不用對過去的事情太過在意。」醫生擺了擺手,「我覺得我們應該從過去之中吸取經驗,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的經歷給了我很多新的思路。」

「新的思路?」

「比如說很多看上去不可能的東西都是可以利用的。」醫生指著不遠處靜默不動的金屬圓筒說道,「看上去那是一個殺人的機器,但是如果我們掌握了它行動的方式是不是可以用他來帶著我們跑呢?比如我們坐在它的頭上,然後伸出一只腳放到他的面前,這樣他就會永遠追著面前的腳跑,帶著我們去重點。我記得有個帶有SF元素的輕小說里,就有喜歡坐在清掃機器人的頂上到處亂跑的女僕。」

醫生異想天開的觀點讓我目瞪口呆。這樣做也可以麼?的確,之前眼鏡女孩坐在金屬圓筒的頂上很長時間也安然無恙,這說明在某些條件下,金屬圓筒是完全無害的。如果我們可以讓金屬圓筒永遠停在黑色的地磚上,那麼說不定它永遠也不會吃人。要坐在金屬圓筒的上面用自己的身體做誘餌往前走就已經很驚險刺激了。還要靈活地控制方向,讓金屬圓筒只走黑色的磚塊,這也未免太過復雜了。再者,金屬圓筒四面都是光溜溜的,我完全看不出來他的臉是沖著哪個方向的,還是說,哪個方向都可以走麼……

醫生拍了拍手,讓我回過神來。

「沒想到你真的開始在思考這個方案了的可行性了啊……我只是隨口說說。」醫生苦笑著說道,「我覺得要安全地接近金屬圓筒就已經十分困難了。」

「的確,我竟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我竟然把別人的玩笑話當真了,想想看去控制金屬圓筒也只是自殺行為。我只覺得滿臉通紅,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關系,我覺得這是你的優點。」醫生說道,「你會很認真地思考別人的每一句話,並且加入自己的理解。在之前的時候我就在觀察你了,你總之很認真地看著周圍,並且在大腦之中不斷地試著理解每個人的想法。」

「有這麼明顯麼?」我依舊覺得臉頰很燙,「我平時做什麼都做不好,所以只有學會去察言觀色了。平時我有時間就會在網上寫寫幻想小說。寫小說需要取材,所以會下意識地觀察別人吧。」

「那麼,這就是你洞察力很出眾的原因?」醫生點了點頭,「在我看來,人類就像是橡皮泥,有著難以置信的可塑性。所謂的天賦對人類的影響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大。反之,環境才是決定人類能力的要素。當你常常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你這方面的潛能就會被慢慢激發出來。」

「我們會變成這樣的空氣人也是因為環境麼?」

「空氣人,這就是你們對我們所處狀態的稱謂麼?」

「這是另外一個‘空氣人’說的,我只是借用一下。」我的腦海之中回想起了前輩的笑容,這是我唯一可以記起來的東西之一,「不合適麼?」

「不,合適到不行呢!真是太貼切了。」

醫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十分高興地笑了起來。我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沒錯,我們是空氣。」醫生點了點頭說道,「看起來是透明的,平時總是被人忽視,但是對于那些自詡為正常人的話說,空氣卻也是賴以生存的必要之物。這些‘正常人’每天都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依照社會常識做自己‘份內的事情’。遵從權威所制定下來的規則,並且放棄思考。這些正常人太正常了,所謂的正常變成了平庸,變成了千篇一律。如果他們不能講自己和我們比較,就無法在這個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之中找到自己和‘齒輪’之間的區別。」

我們對于正常人來說有那麼重要麼?我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些通過孤立我而保持「集體性」的同學們。如果真的失去了我,他們或許會變得更加混亂吧。在收作業的時候會拒絕將作業交給小組長,在和其他班級拔河的時候也會變得更加無所謂勝負。這一定不是班主任想要看到的局面。

「這一切都是環境造成的。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飯吃,所以社會才有了乞丐。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平等,所以我們才成為了空氣人。並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只不過是我們處在了這個位置上。這也不代表那些正常人比我們更加高明。如果我死在了這個試煉場,那麼畢竟會迫使一個正常人變成我們這樣的空氣人。」

我突然明白了。之前一直讓我感到困擾的問題一下子迎刃而解。為什麼在班級之中總有某個學生會被人欺負?為什麼老師會說出「為什麼人家就欺負你不欺負其他人?為什麼就你這麼特殊?」。這個學生被欺負並不是因為這個學生軟弱,只是被欺負過的對象會看起來更容易容易受到欺凌。他被欺負只是因為班級之中需要有一個人處在「被欺負」的位置上,這樣才符合常理。發生這樣的事的原因不在于被欺凌的人軟弱,甚至不是施暴者的過錯。班級之中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欺負,也有可能對他人施暴。青春年少的孩子被關在狹小的教室之中十個小時,必將會出現過激的行為。

這才是事情的根本原因。

升學的壓力讓學生放棄了進行體育鍛煉和娛樂的時間,壓力也在悄悄積累。孩子們不懂得如何調節自己,也不懂得如何釋放壓力——他們甚至無從察覺到自己就像是繃緊的橡皮筋,即將到達爆發的臨界點。這就是欺凌時間的起因。無人引導的壓力變成了暴行,施暴者在貶低他人自尊的過程之中獲得滿足感,被施暴者則獲得了「我收到了委屈我可以大膽地尋求安慰」的心態。甚至連圍觀的人都可以用一種「幸好打人的,被打的不是我」這樣的慶幸心理在撫平自己的焦慮。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雙贏,甚至是多贏,這就是校園欺凌無法被完全消除的真相。

一個學生被人欺負,或者欺負別人,有很大程度取決于他的環境。同樣的道理,一個人是否會犯罪,也必須要考慮環境因素。如果縱觀歷史,就會發現大部分英雄在開始時都沒有特別的過人之處。在很大程度上,他們月兌離凡人只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時代需要一個英雄,需要一個統治者,需要一個暴君。

人類擁有無盡的可能性。外界環境就會想是捏橡皮泥一樣將人類變成各種各樣不同的形狀。在社會之中醫生被身邊的人照顧,所以醫生在現實的世界里變成了病人。但是在失去了那些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的人之後,醫生在這里變成了一位值得信賴的領導者。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了一個疑問。

——這個試煉又會將我變成什麼?

剩下的人很快通過了黑白相間的地磚。他們恐怕早就看穿了我和醫生行走的規律,只是在猶豫不決。不過時間有限,他們還是決定拼一槍。理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她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

「你需要休息一會兒麼?」

理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很詫異地看著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多麼危險的事情?要是你猜的不對的話,現在你已經被那麼金屬圓筒給吞進去了!」

「但是醫生不是沒事麼?」

「醫生沒事不代表你能沒事,誰知道他是不是暗地里找到了什麼其他的底牌?」理子說道,「說不定他找到了什麼可以屏蔽金屬圓筒觀測的東西裝在兜里,或者是他在上個試煉里得到了什麼特殊的能力。你不能和那樣的人比啊!」

我楞了一下,的確,理子說的這些可能我完全沒有想到。醫生真的獲得了特殊物品了麼?這個空蕩蕩的大廳里看上去根本不會撿到什麼。我剛才得知了醫生的過去,我也不覺得他會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不過理子似乎還是覺得醫生異于常人,她一定還沒有領悟到那個道理吧。

人類都是一樣的,只是所處的環境讓他們發生了變化。

「不過,你們不也還是跟著我和醫生來了麼?」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的兜里既不會有什麼道具,也不會有特殊能力。」

理子的話讓我稍微有點失落,不過的確我就是這樣普通的人。似乎是因為理子第一個跟在我身後走了過來,其他人才下定決心直面金屬圓筒。

「總而言之,這不是好事麼?」我聳了聳肩,「還有,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妙啊。還是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了盤踞在理子背後的光斑。

理子搖了搖頭。

「我還好,但是我覺得你現在很奇怪。」

「我覺得不錯啊。」我困惑地模了模自己的身體,「而且我也不覺得累。」

「我不是指身體上的。」理子說道,「剛才你和那個醫生說了話對吧,他是不是教唆你做什麼事情了?」

「不,醫生沒有讓我干任何事情。我們只是聊了聊他的過去,還有關于這個試煉的機制。理子你知道嗎?其實這些地磚啊……」

「停!」

理子打斷了我的話。

「醫生那套東西不用告訴我了,我還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但是我覺得醫生說的很有道理啊。」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金屬圓筒說道,「那個圓筒沒有攻過來,這說明醫生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是正確的。」

「正確的東西並不一定是有益的。那個醫生故意告訴你正確的事情,或許不是真的在為你好。」

「但是我覺得醫生是個好人。」

理子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不喜歡理子的這個表情,但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麼話題和她繼續說下去。明明我們兩個人只是稍微分開了一段時間,我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一下子疏遠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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