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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就這樣一路跑到我這里來了麼?」

渾身上下被黑色的哥特蘿莉禮服所籠罩的少女撥弄著自己的艷麗的長發。似乎是對打破這深夜的寂靜的洸平有些不敢,風乃皺起了眉頭,看著住著膝蓋上氣不接下的男人。

「為什麼你覺得這一切會和我有關系呢?」

「大概是因為眼神吧。」洸平說道,「硫娜消失之前,看我的那個眼神……讓我想到了夕子。我在大樓里追逐夕子的腳步,然後她站立不穩從樓梯上跌落。夕子在半空中看我的眼神,我覺得和硫娜的眼神完全一樣。」

「就算是這樣……那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幫助你呢?」時槻風乃坐在庭院石上,搖晃著自己兩只包裹在白襪之中的小腿,「畢竟,我可以是在黑夜之中吟唱死亡的魔女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覺得如果認真地問的話,你一定會告訴我。」洸平盯著風乃的眼楮說道,「我覺得你是這樣的人。」

「還真是毫無邏輯而又莽撞的判斷呢……」風乃沉默了半晌之後,嘆了口氣,「我本來已經打算不再涉足此事,但是看在你將你的愚蠢行徑傾倒于我面前,我就稍稍嘲弄一下你作為回禮吧……」

時槻風乃說著別扭的話,然後換上了她和迷途的少女所對話的口吻。

「硫娜……或者說是林檎,她是快樂王子。」

「快樂王子……」洸平愣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好像依稀在語文讀本里見過這個童話。

「沒錯,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所寫的童話。崇拜著莎士比亞的英國文學家和一位侯爵發生了沖突,在中年時因為‘傷風敗德’這樣的罪名被關入監獄。快樂王子是他早期童話之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作,有人說他的唯美主義和日本文學所追求的‘真’、‘哀’、‘艷’、‘寂’有共鳴之處。快樂王子說的是生前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快樂王子死後變成了雕像,目睹種種人世間的苦難之後,擺月兌燕子將自己身上所有全都獻給窮苦人,最後和燕子一起犧牲的故事。」

「你說……硫娜是快樂王子?」洸平半懂不懂,「的確她所追求的‘所有人的幸福’和快樂王子的故事很像……但是我又覺得有些區別。不過這一切都是你所做的手腳吧!」

「不對,我什麼也沒做。」風乃搖了搖頭,「你的感覺也很敏銳,現在的硫娜的確不算是快樂王子,我自己也不想讓她成為快樂王子,然後犧牲。她是自己想要變成快樂王子。」

「想要變成……快樂王子?」

「沒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風乃對著洸平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如果你遇到了一個怎麼也解決不了的困難,那會選擇怎麼做?」

「解決不來的困難麼?」洸平模了模頭,「去找其他人幫忙?」

「如果其他的任何人都理解不了你的困難呢?」風乃說道,「或者說你被關在一間密室之中無法出去,這時候你會怎麼辦呢?」

「那……」洸平想了想,「或許只能向神靈祈禱了吧……」

「沒錯,你會向神明祈禱,祈求神靈用超自然的力量幫助自己。」風乃點了點頭,「硫娜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樣的。她自己陷入了完全無解的bug之中,所以她來到了我這里,尋求幫助。」

「你是說……你有超自然的力量?」洸平吃驚地問道。

「誰知道呢?」風乃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不過你不覺得驚訝麼?受到母親虐待而大肆破壞學校的夕子……你不覺得她的身體能力過于驚人了麼?竟然只揮舞著墩布的把就可以打破儲物櫃,打壞牆壁。而下定決心殺死巫婆的葛麗特——也就是你妹妹美月。她在殺了殺人後,切斷了自己誤會的手指,開始做做蛋糕。一般人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早就無法維持意識的清醒了。我向硫娜一定是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合理,所以想借用這種不合理來解決問題。」

「……原來如此,你說硫娜想要成為‘快樂王子’是這個意思。因為童話故事里的快樂王子用自己身上的寶石幫助了很多人,所以想要讓所有人幸福的硫娜也希望這樣。」洸平說道,「但是我不理解,快樂王子最後不是以悲劇結尾了麼?」

「在你看來是悲劇,但是在硫娜眼中或許不一樣。」時槻風乃搖了搖頭,「或許她會覺得這是自己最好的結局也說不定呢?」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呢?她和那些深陷于黑暗童話的少女一樣,她還是有救的吧。」洸平有些生氣地大喊道,「你知道她想要變成快樂王子,你也知道那樣她說不定會死。為什麼你……」

「你以為阻止硫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麼?」時槻風乃也瞪起眼楮說道,這是洸平第一次看到風乃生氣的樣子,「就這樣被她擺布,我自己也不願意啊!但是深夜里遇到少女時說出她們契合的童話——這是我給自己定的規則。硫娜抓住了我的規則,我也沒有辦法。洸平,你是不是太小看硫娜了?雖然我不知道她平時在你面前是什麼樣子,但實際上她多智近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既然選擇利用我,就已經完全阻斷我不配合的可能性了。」

「……」

「說到底,阻止她的人不應該是你麼?」時槻風乃的聲音重新穩定了下來,「如果硫娜是快樂王子的話,你就是見證硫娜自我毀滅的燕子吧。因為不想你和她一起殉葬,所以硫娜才拼盡全力將你從身邊趕走。你該不會連這一點也沒能察覺到吧……在你妹妹和硫娜發生沖突之後,硫娜就來到我這里,逼迫我說出了童話。從那時候她就選擇了自我犧牲,所以才遠遠地避開你。今天她也不是狠狠地把你摔在地上麼?」

「什麼?」洸平不由自主地模了模自己的後背,那是被硫娜狠狠地摔在地上的部位,「我還以為她當時是生氣了。因為我說了她父親的壞話……」

「或許她是生氣了,但是從結果來看,她卻也還是在保護你。」風乃說道,「或者她的憤怒也只是假象,為了讓你誤解。這樣的話你就不會深究她避開你的原因了。如果燕子知道快樂王子將寶石捐出去,那麼燕子怎麼樣都會廝守在快樂王子身邊,而放棄遷徙的。為了不讓燕子和自己一起凍死,所以快樂王子選擇了蒙騙你。他不斷地說你應該去和美月享受幸福的生活,也就是在勸說燕子應該遷徙到溫暖的南國去……」

「……是這樣麼?」

「所以說,你太小看硫娜了。你察覺到她在撒謊,但是你卻完全不明白她這樣做的深意。」風乃嘆息著說道,「但是這也沒辦法,硫娜和大部分所在的層次都相差得太遠了。她有著仿佛可以直接讀取他人內心的能力,而且還長于計算,不斷地設計布局,讓事件向著她所期望的方向發展,連我都被她利用了。真是可怕。」

時槻風乃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是眼楮里卻溢滿了悲傷。洸平听著她的話,心里卻一定也感覺不到實感。在他的印象之中,硫娜只是一個有些特別的漂亮女孩。不過他又想起警察對于硫娜的評價,警察先生也說硫娜是一個擅長看穿人心的家伙。

「那麼,和之前說好的一樣。」時槻風乃突然用惡作劇一樣的語氣說道,「我現在就來嘲弄一下你。雖然你看到了關于硫娜的許多事,但是卻也產生了很多誤解。首先,你誤以為硫娜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她父親那次的事件。」

「難道不是這樣麼?」

「太天真了。」風乃搖了搖頭,「你以為硫娜現在的異常是一朝一夕就能夠養成的麼?我想,如果不是從一出生就開始操縱人心,她無法做到現在一樣熟練。我想她很久之前就開始思考著如何讓所有人幸福的問題了。」

「……」

「由于這個誤會,你還誤解了另一件事情。」風乃撫模著自己的發髻說道,「你以為硫娜的父親沖進了女兒的房間,圖謀不軌。硫娜拼死反抗,刺傷了她的父親……」

「這個的確是……」洸平點了點頭,「我想硫娜的父親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她很愛他的妻子。」

「不,你又說錯了。」風乃咯咯地笑著,「正是因為她父親十分思念亡妻,所以看到和亡妻異常相似的硫娜才會把持不住。那件事情應該是發生在硫娜剛升上高中不久,硫娜剛穿上高中制服的事情。要知道,硫娜的母親和她父親也是在高中時認識的。」

「難道你是說……」

「沒錯,我想硫娜上的高中應該和她父母是同一所。你之前看到她父親在五年前的畫,也誤以為那是硫娜。這表明硫娜當時穿的校服應該和她母親是一樣的。所以她父親才會把持不住自己。要不然,她父親或許在硫娜是國中生的時候就動手了。」

「但是,我想著從結果上來說是一樣的吧。」洸平困惑地問道。

「當然不一樣。」風乃像是覺得洸平蠢得無藥可救一樣地嘆著氣,「再結合你第一個誤解看一看……如果硫娜從很小開始就已經相當異常的話……你覺得她的父親襲擊她的話,她會反抗麼?」

洸平張開嘴,剛想說「當然會反抗的吧」,但是他又遲疑了。

如果是那個硫娜的話,或許真的不會反抗。面對兩眼充血而失去了平時冷靜姿態的父親,她或許只會躺在床上咬緊嘴唇默默承受罷了。原來如此,這樣鄰居們完全沒有听到任何異動就解釋的清楚了。因為這兩個人可以算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是為什麼她父親會受傷呢?」

「硫娜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不是將我的小刀還過來了呢?」時槻風乃卻答非所問。

「是這樣的。」

「明明誰都沒有說,但是她卻知道那是自殘用的小刀。」風乃盯著洸平說道,「這是為什麼?如果身邊沒有經常自殘的人,是沒有辦法想這個方向聯想的。」

「你是說硫娜經常自殘麼?」

「我想不是的,至少她沒有嘗試過割腕。」風乃說道,「洸平你曾經抓住了硫娜的左手,然後她威脅要右手操刀捅你。這樣說來,她的右手應該是慣用手,你在她左手上看到傷痕了麼?」

洸平回憶起了硫娜如同象牙一般圓潤無暇的手臂。

「沒有……」

「所以說,我覺得經常自殘的應該不是硫娜。」風乃說道,「仔細想想有誰在硫娜身邊的話,很容易會推測到她父親經常自殘。」

「你是說……」洸平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你是說,在襲擊到一半的時候,硫娜的父親突然良心發現了。然後開始自殘?」

「沒錯。按照那個店長的說法,硫娜和她父親應該是相互珍惜的。她父親在發現自己做出如此丑惡的行為之後,就準備自殘——或者說他是想要去自殺。」風乃說道,「這樣就揭開了你新的一個誤解。不過準確來講,這個誤解應該不是來源于你,而是那個警察。」

「你是說……?」

「關于硫娜報警是為了保護父親名譽的問題。」風乃笑道,「或許在事後硫娜是這麼想的,但是在當時硫娜還面臨著一個更加緊迫的危機……」

「什麼危機?」

「洸平,你不覺得奇怪麼?你妹妹說警察一進去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和手持匕首的硫娜。你的警察朋友也確認了這一點。」

「有什麼奇怪的?」

「如果硫娜發現父親失血過多,就要死了。她在報警之前,不應該先打急救電話麼?」

「啊!這樣急救人員應該會在警察之前到。」洸平恍然大悟,「但是實際上是警察先到的。」

「的確可能是因為離得遠,所以沒能趕到這樣的情況。但是我有個推測。」風乃說道,「就算是醫生也無法救活一個不想活的人。硫娜發現父親不斷地自殘,所以她認為先打急救電話不如先報警說自己在殺自己的父親。這樣如果他父親死了,警察就會認定硫娜為罪犯……」

「所以說?」

「所以說,硫娜的父親听到硫娜報警了,就立刻停止了自殺行為。」風乃解釋道,「如果他繼續自殺,她的女兒就會成為殺人犯。如果是那個深愛著女兒的父親的話,一定會然這樣的事情發生。雖然有著強烈的自我懲罰,但是因為自裁而連累女兒就會造成更大的錯誤。」

「硫娜報警是為了就自己父親的命?」洸平一時間覺得不可思議,「雖然按照你的分析,這很合理。但是……」

「覺得很超現實,是不是?」風乃看著空中灑下來的月光說道,「我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後來想想,既然是硫娜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在那麼短短一瞬間選擇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果然她所在的層次和我是不同的。」

「……」

「如此說來,就到了你最大的誤解了。」時槻風乃看著洸平說道,「你真的理解為什麼硫娜——或者說是林檎要自稱自己為硫娜麼?」

「因為她原來的名字和殺人犯相連……不。」

洸平立刻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硫娜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舍棄自己的名字。

「或者你換個角度想一想……妻子在生下林檎是因為難產過世的倉田先生,為什麼會去襲擊林檎呢?」

「那是因為林檎和他的亡妻……硫娜,長得太像?」

洸平遲疑地問道。他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卻又好像差了一點。

「的確,女兒和母親長得相似是很正常的。——但是真的會那麼相似麼?真的會讓她的父親認不出來,或者是失去理智麼?」

「……」

「你看了倉田先生畫的畫了吧,他畫的是她的亡妻,但是你卻認為那是林檎。這真的可以完全用母女來解釋過去麼?計算式母女,一些習慣動作的細節也是不一樣的吧。神態,表情,人類可不光是長得相似就會被認錯的簡單存在。」

「但是,林檎和硫娜——她們的表情動作和神態都幾乎一模一樣……簡直……」

「簡直什麼?」風乃追問道。

「簡直像是母親的亡魂附著到了女兒身上……難道超自然力量真的存在麼?」

「哈哈哈!」風乃大笑了起來,「你好笨啊,哪里有什麼超自然力量。」

「誒?」

「我早就提醒你不要小看林檎了吧……」風乃突然站起來,盯著洸平的眼楮說道,「與其說是硫娜的靈魂附著到了林檎身上,倒不如說是林檎在模仿著硫娜,不是麼?你真的明白林檎稱自己為硫娜的原因麼?」

生下林檎而後去世的硫娜。

失去亡妻而習慣于自殘的父親。

以及讓人完全捉模不透的林檎……

洸平突然回想起來,硫娜——林檎曾經說過的話。

「我的母親啊,在生我的時候去世了……是不是我的存在擠走了我母親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呢?」

「我來了這個世界之後,卻是感覺我虧欠著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本賬本一樣,我必須要拼命還賬才能達到平衡。這一切都是定好了的啊,我就是這樣的,我必須要對大家好,這是我的債務,因為我強行從這個世界上獲得了生命嘛。」

「本來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竟然能活到現在,這不是最大的幸福麼?」

洸平恍然大悟。

「林檎,她是想要代替硫娜,以硫娜的身份活下去。她覺得她的生命是從硫娜身上奪取下來的,所以要完成硫娜未完成的義務。……所以,她才說自己是硫娜。」

「沒錯。」

「但是……」洸平想到這里,不由地發現了一個新的可能。

那是一個讓人膽寒的可能性。

「不會吧……那樣的,再怎麼說也不可能……」

「不,你想的應該是對的。」時槻風乃用冷酷的聲音說道,「是那樣沒錯。一直扮演著硫娜的林檎,自然也會明白自己的身姿會給父親造成怎樣的魅惑。倒不如說那次事件其實是硫娜一手設計的。她打算代替硫娜,盡到硫娜未盡到的——妻子的責任。雖然沒能成功就是了。」

ps︰好了,不相信寫成推理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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