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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已將是吃飯的時辰了,三姑娘和胡文都在,何老娘正抱著重陽小哥兒,阿念先把朝雲師傅的木匣子給子衿姐姐放屋里去,胡文笑,「阿念回來啦,我听說阿念你這次講演,許多外縣的學子們都來听了呢。」

阿念很謙虛,道,「其實我那點兒經驗,不值一提,這也是僥幸考得好,人們看著解元的名頭兒才來的。」

何老娘一向自信,故而不愛听阿念這謙虛的話,立刻道,「啥叫僥幸啊!解元還有僥幸的,你要說孫山是僥幸的還有人信,誰要說解元是僥幸的,我就叫他去僥幸一個給我看!」

胡文樂,「姑祖母,您還知道孫山是誰啊?」

「那是!」何老娘身為一手培養出一位舉人一位解元的傳奇老太太,在碧水縣的聲望已達到頂峰,何況她老人家向來自信心爆棚,何老娘十分自豪道,「孫山就是最末一名!」

胡文笑,「唉喲,姑祖母,您可是咱們碧水縣老太太里最有學問的啦。」

「還好還好,不是孫山就好。」何老娘開始亂造句了。

何子衿洗了手過來抱重陽小哥兒,小寶寶粉粉女敕女敕的,何子衿道,「後兒就是重陽周歲了,可得好生擺幾席酒。」

三姑娘笑,「我原說,一個小女圭女圭,隨便做些面來吃就是了。祖母興致好,說現在秋高氣爽,又是節下,定要擺酒的。」雖是這樣說的,兒子受婆家重視,三姑娘還是很高興的。自從表叔和阿念都中了舉人,三姑娘在婆家的地位是一日千里,太婆婆一直對她很好,現下婆婆也客氣不少,就是胡家那些勢利眼下人,因以往三姑娘從不打賞,頗有懈怠之處,如今是上趕著巴結都不能。可是叫三姑娘好生體會了一番人情冷暖。

何老娘听了這話高興,道,「你們家老太太再懂禮不過的人,咱們碧水縣,除了族長大嫂子,我最服你們老太太。」意思就是,何老娘勉勉強強把自己排在了碧水縣第三。

沈氏笑著附和婆婆一句,很口是心非的道,「當年子衿過周歲時也是,我也說何必大辦,那會兒咱們家可沒現在的日子。可老太太也說,頭一個孫女,雖家里不寬裕,也要熱鬧一日的。」其實當時因她生了閨女,何老娘很是給了她許多臉色看,就是給閨女辦滿月酒,那會兒何老娘完全沒有破費擺酒的意思,也是沈氏氣不過,死活要辦,這才辦的。不過,現下日子好了,她們婆媳也融洽,沈氏不念舊惡,就改頭換面的說出來哄婆婆開心。

何老娘以前很有些重男輕女的毛病,現下早改了,主要是家里倆閨女一個比一個會掙錢,半點兒不賠錢,還特別會過日子,雖說不比她老人家,在碧水縣同齡女孩子里也算是出頭啦~何老娘听媳婦這話,早把當年的事改頭換面的接受了,遂也道,「可不是麼。」一指何子衿,「你嬸子生這丫頭的時候,唉喲喂,我都還沒穿過綢衣哩,家里好容易有塊兒好料子,是你昕大伯家的李伯娘給的,我就說了,丫頭片子過周歲,做了給她穿吧。你嬸子還細細的繡了許多花樣在上頭,誰見誰說好看。那會兒咱家不寬裕,也擺了兩席粗酒。」

何子衿听著這婆媳倆顛倒事實,只是笑著逗重陽小哥兒,並不說別個。何老娘又說三姑娘,「你是個有福的,頭胎得子,以後這心就撂下了。待重陽大些,一口氣多生幾個,省得以後孩子單薄。閨女兒子都無妨,別人家重男輕女,咱家可不這樣!我就喜歡小閨女,唉喲喂,招人疼。」這位老太太現下連人生觀都改了。

一家子都忍笑听著何老娘說話,胡文湊趣,「我也喜歡閨女,三妹妹懷著重陽時我就盼閨女來著,不想生下來是個小子。」

「小子也好,以後考狀元。」現下,何老娘有了見識,舉人啥的已不能滿足她老人家的眼界啦,她老人家的目光現下已經盯在了進士上。

胡文听的大樂,道,「承姑祖母吉言啦。」

「听我的一準兒沒差。」何老娘十分自信。

大家閑話一時,胡文就說起給何家雇鏢局的事,道,「州府的平安鏢局,我家里常用,人實誠可靠,他們是慣常出門的,對帝都也熟。讓他們送姑祖母你們去帝都,路上安穩。」

當初小瑞哥回老家也是跟的鏢局,既是胡文介紹,那定是可靠的。何老娘一口應了,「成!那就他家!我這里收拾東西也快的!」

晚餐很豐盛,自從何家成了舉人門第,阿念中了解元,親戚朋友族人的都會送東西過來,今兒晚上兩只野雞就是隔壁馮太太送的。野雞燒湯最鮮,再加上秋天多菌子,放些野菌子,委實能鮮掉舌頭,哪怕一向晚上吃素的何小仙,也禁不住喝了兩碗野雞山菌湯,直贊湯味兒鮮美。

何子衿還說呢,「這要去了帝都,怕是就喝不到野雞湯了,我得多喝兩碗。」

何老娘頗為鄙視,翹著下巴道,「真個傻丫頭,帝都啥沒有啊,別說野雞啦,金雞都有!你就等著長見識吧!」何老娘還與胡文、三姑娘道,「看阿念和你們叔叔這次考得咋樣,要是能在帝都站住腳,過兩年重陽大些,你們也過去,見見世面。」

三姑娘道,「阿念和叔叔是考功名做官的,我們去了做什麼呀?倒不如在老家呆著,起碼姑祖母這宅子屋子的,我們能幫著照看些。」

何老娘一幅「真是笨」的神色,道,「干啥不行?你看咱們沈小舅爺,這去帝都也沒幾年,就辦了學堂,專給舉人老爺講課,听說賺錢的很,每十天開一天課,這一天課,你要來听,就得十兩銀子。以前我覺著咱們丫頭給人佔卜也還湊合啦。可是你們瞧瞧,跟小舅爺沒法兒比呀!」

「我就琢磨這事兒啊,什麼緣故?」何老娘將筷子往碗上一橫,伸手一拍桌案,繪聲繪色道,「我這想了好幾個月,終于想出來了,帝都里有錢人多呀!要擱咱們縣里,甭說一天課十兩銀子,就是一天課一兩銀子,怕也沒人來听!帝都就不一樣啦!貴人多的很!貴人多,銀子就好賺!干點兒啥不成!我們先過去,看看帝都啥樣,介時再跟小舅爺打听打听,哪怕開個鋪子弄個店,賺他幾年,重陽以後娶媳婦的錢就有啦!」

「這倒是。說是帝都花銷大些,但找對了門路,發財當真比咱們縣快的多。」沈氏道,「開始阿素去帝都趕考,說起帝都真是樣樣都要銀子,那會兒我跟子衿她爹還擔心他來著。他開始做官,住的宅子都是朝廷給貧困官員低價租用小院兒,也就是個四合小院兒,有十一二間屋子的樣子。這也沒幾年,他如今也自己置房舍置產業了。三丫頭你有手藝,阿文與人交際無礙,出去也不怕的。」主要是胡家子孫不少,胡文這麼個庶出沒親娘的,以後分家產,估計有限的很。胡老太太疼胡文,只是孫子多了去,偏著胡文,難免叫別的孫子不服。胡大太太不過是個面子情,哪里會真心為三姑娘和胡文考慮,倆孩子都不錯,倘他們能在帝都站住腳,不如叫倆孩子出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出路。

何恭卻是道,「就是做生意,三丫頭和阿文都不準到台前,差使幾個忠心管事便罷了。」為子孫考慮,尤其胡文,不好直接插手商事的。

胡文連忙道,「阿叔說的是。」

胡文又道,「倒是有件事想同阿叔商量。」

「什麼事?」

胡文道,「就是三妹妹和子衿妹妹那烤鴨鋪子的事,現下在咱們縣生意不錯,不過,咱們縣人少,生意再好也就這樣了。我是想著,州府到底比咱們縣里富庶,要是打發個穩妥的管事去州府開個分店,阿叔你看如何?」

何恭如今中了舉人,也比較有底氣啦,點點頭,「這倒是行。咱們親戚族人多有在州府做生意的,就是你們家,在州府也有鋪子。當初來咱家的郝御史,阿文你也認得,倘去州府,記得拜會一二。就是忻大哥和姑丈家,也都不是外處。」

沈氏干脆道,「明兒你帶著阿文去忻大哥和姑媽家里過去坐坐,就是郝御史那里,怕是不得見。這次在州府也沒見著,說是回帝都述職了。你給阿文留封信,用不用得著,有個預備。」

何恭好脾氣的笑,「說的對。」

大家一面吃飯一面說話,待用過晚飯,天色將晚,怕重陽小哥兒冷著,三姑娘一家三口便告辭了。

送走三姑娘一家,何子衿正想說回屋瞧瞧朝雲師傅給的匣子到底是送去哪兒的,卻被何老娘叫住了,何老娘道,「那啥,出書的事兒,你可得抓緊啊。我這幾天有些忙?」

「出書?」何子衿一時沒反應過來。

何老娘有些急,「這才幾天,怎麼就忘啦!前兒不是還說叫阿念出一本介紹秋闈經驗的書,還要我寫些助考經驗給你麼?那啥,寫我是不會寫的,到時我說,你寫。不過,到時那書出來,可得把我的名兒添上!沒意見吧?」她老人家很是惦記這事兒呢。

「沒問題沒問題。」何子衿坐榻上,忍笑道,「我想了想,不能叫祖母你跟阿念合訂一本,我打算專門給祖母你寫一本,單獨署你的名兒,如何?」

何老娘倒是挺樂意,不過她道,「這要光署我的名兒,能賣出去麼?會不會虧本啊?」與阿念合訂一本,是想借解元郎的名頭兒多賣些錢哩~

「不會不會,當然不能干巴巴就署個何老太太啦,不然,咱們縣這麼些姓何的,誰知道是祖母您呢。」何子衿道,「到時咱們封面兒上得印一行字,就寫,教導出一位舉人一位解元的傳奇女性——何老太太的助考經驗。這就有人買了!」

何老娘听了,咯咯咯笑起來,眯眯眼直接笑成一線,與沈氏道,「別說,咱們丫頭就是心眼靈兒,這雖然有些夸大,也算事實啦!」

沈氏奉承婆婆,「什麼叫算啊,本就是事實。」

阿念笑的見牙不見眼,跟著道,「這書一出,祖母您得上了咱們縣縣志,咱們縣好幾百年歷史,也沒听說哪家老太太能出書的。」

「就是!」阿冽很實在的說,「阿文哥他祖母有文化,也寫不了書啊!」

何老娘更來興致了,與自家丫頭道,「唉喲,這眼瞅著咱們就去帝都了,我這書來得及寫麼。就怕寫不完,我這預備了一肚子的經驗想說呢。」

「這不有我麼,咱們商量著,一準兒在去帝都前完成初稿,到時把稿子給阿仁哥,叫阿仁哥印了,包管大賣。」何子衿拍胸脯做保。

何老娘想了想,這出書是大事啊,她對沈氏道,「家里的事,你就多操心,我跟丫頭先把這事兒完了,也好放心去帝都。」

沈氏笑,「這是應當。母親只管放心寫書去,這可是大事。家里這些瑣碎小事,只管交給我。」

何老娘便拍了板,與自家丫頭道,「明兒一早就開始寫!阿念你也抓緊!」

阿念忙應了。

何老娘眉開眼笑的盤算著,等她這書一出,她肯定能躋身于碧水縣老太太中的第一名的。哼哼,介時就是族長家的劉大嫂子和胡老太太,也是比不上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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