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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皆算風起

晟郎一如既往的報喜不報憂。

大聖朝將士大勝,突厥不但被趕出都護邊線,還不得已退守十里……

李晟要她放心,筆間笑言溫榮見不到他在沙場策馬奔騰的英姿,見不到他揮刀退敵的英勇……

一切好似稀松尋常輕松容易,可信中字跡分明急促。李晟定是連日征戰奔波,恐怕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也不知這封信,是在多麼惡劣的境況下寫的。

溫榮嘴角微彎,但雙眸卻似將要下雨的天空,層雲疊布,愈發濕潤起來。

溫榮摁了摁心髒的位置,逼自己安心,她要相信李晟不會食言,會照書信里說的,再過不久,他會徹底大敗突厥,令突厥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他會衣錦榮歸,會帶著她遠行,從此寄情山水之間。

溫榮輕嘆一聲,將李晟書信小心收起,半晌後拆開了另一封信。

琳娘果然都準備好了,謝琳娘是迫不及待要整垮王太後以期安心的。

琳娘在信中言,王太後這幾日比之前更加心急火旺,昨日她帶年兒向太後請安時,太後生了口瘡。琳娘認為現在是最好時機,太後夜間廊下的伺候宮婢她都安排好了,問溫榮今日可否進宮一趟。

將畫像送進宮交給琳娘,宮里的一切都靠琳娘布置籌劃,她只需在琳娘安排妥當後,進宮探望王太後一次便可。

溫榮命碧荷伺候筆墨,速速寫一封拜帖。擇日不如撞日。她今日就進宮向王太後請安,盡孝心。

溫榮帶了一匣罕見的、安神靜心的禪丸,要送王太後做伴手禮。溫榮擔心王太後不肯見她。還特意在拜帖里提了幾句禪丸的妙用。

拜帖送到王太後手中。

王太後正靠在廂榻上,蓋一層薄薄的錦衾,床邊放三盆冰甕,冰甕源源不斷騰起白霜冷氣,如此王太後仍覺得心煩意亂。

看到南賢王府溫榮的請帖,王太後恨不能直接扔到地上,可樣子還是要裝的。大不了不論溫榮有什麼請求,她都拒絕了便是。

王太後耐住性子將拜帖拆開,不想溫榮竟要送禪丸與她。登時眉毛就揚了起來。

這禪丸王太後知曉,是溫老和太皇太後慣用的好東西,那兩個老不死的本來也是每夜睡不好覺。後來謝氏天天裝神弄鬼捻珠說禪,竟然被她得到了喚作禪丸的異域佳品。

王太後听說睡不著時。用禪丸輕揉額角雙穴。使用者能很快入睡。

謝氏是個不知好歹的,得到好東西後,先分了太皇太後一對,自留一對,最後剩下一對分她那寶貝孫女了,也不知道拿來孝敬她,本來也不是甚名貴東西,只是可遇不可求罷了。

王太後想到這里。就恨不能下道慈諭,將謝氏那老不死的綁至西市街頭。用酷暑正午的烈日,活活烤死。

太後睜開眼楮掀起錦衾要起來,美艷嘴角翹起帶一絲倦懶之意,她的寶貝還是不夠听話,令她不能為所欲為是為不孝。

宮女史撩開九層幔帳,王太後面上現出溫暖的笑容,「快請南賢王妃進宮,好幾日沒見到那孩子了,實是很想念。」溫家總算還有個人識相,懂得拿好東西孝敬她。

與此同時,琳娘也收到溫榮回信,知曉溫榮過午時就會進宮探望太後,琳娘一整顆心都落下來。其母家陳留謝氏同王氏明爭暗斗,自顧不暇,非但幫不上她忙,甚至開始埋怨她貴為皇後,對家族卻無一絲幫忙,時時處處都被王太後壓一頭。

謝琳娘走到小床邊,將年兒摟進懷里,本來睡得正熟的年兒,被琳娘抱起後一下子驚醒,鼓起臉哇哇大哭起來,小臉漲得通紅。

听到哭了,嚇的琳娘又是親又道歉,可怎麼哄都不頂用,無奈交給女乃娘,嗅到熟悉女乃香,年兒才漸漸安靜下來。

琳娘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真真是擔心死她了,年兒會這般容易受驚,也是拜王家人所賜。除了母家,琳娘現在能毫不遲疑地去相信,去依靠的只有溫榮,除了閨中就帶著的割不斷的交情,更因為王太後是她們一致的敵人。

溫榮的恩德,她還不知如何報答,總之先將王太後扳倒,往後一切都好說。

琳娘打起精神,照溫榮之前的交代仔細安排,她雖不若溫榮聰明,但也是極其謹慎小心的。確保萬無一失後,琳娘回內殿靜待消息。

溫榮算準了時間,大約未時進宮,到太後寢殿剛好未時中刻,王太後內殿果然如瑞娘所言,無一絲燻香香料的味道。

溫榮端端地朝太後施禮,面露擔憂之色,吩咐婢子將一匣禪丸捧上前,聲音軟軟地說道,「兒听聞太後這幾日睡不安穩精神不濟,是心急如焚。今日特意帶一匣禪丸獻于太後,盡點微薄之力,只不知是否中用。」說罷溫榮從婢子手中接過雕福壽紋的紅木匣打開,卷草白瓷托盞上有兩顆泛亞光、鴿子蛋般大小的檀色禪丸。

王太後頜首笑道,「還是榮娘懂事孝順,既是榮娘一份心意,我也就不推月兌了。」

王太後身旁宮女史听言立即上前,向溫榮行禮後,小心翼翼接過紅木匣子,生怕有甚閃失,最近太後脾氣反常,對她們是動不動掌嘴、杖責,她們這些做奴婢的,是每日擔驚受怕。

王太後今日對溫榮頗為滿意,朝溫榮招了招手,「好孩子,。」

溫榮乖巧听話地走到太後身旁,挨著太後坐下。

太後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嗅到溫榮身上極淡的蘭花香,味道淡到幾乎聞不出來,可太後還是厭惡地蹙緊眉頭,語調也不如先才親善,「榮娘用的甚香。」

溫榮故作歡喜地說道,「是春蘭,若太後喜歡,兒明日就送一只新的香囊與太後,只請太後莫要嫌棄兒的女紅粗糙。」

王太後身子往一旁挪了挪,連連擺手,「不用了,我早不用這等香薰俗物,聞多了叫人忍不住倒胃口。」

溫榮臉一紅,裝著沒听懂太後話里深意,只垂首巴巴兒地坐在太後身邊,似沾在矮塌上一動不肯動,神色倒有些局促不安。

王太後臉色愈發陰暗,溫榮不知曉她忌燻香,故不好發作。好在那蘭香味道不重,應該不會影響到藥性。

聞了一會兒,王太後終于忍無可忍,本來她想問問溫榮是否收到李晟書信,是否知曉李晟近況的,現在直接下起逐客令,「榮娘,我有些困倦,改日得空了請榮娘進宮陪我說話,到時候早些,再喚琳娘陪你一道用午膳。」

溫榮趕忙起身,雙眼滿是擔憂,似乎十分舍不得離開,柔聲道,「既如此兒就不打擾太後了,太後多休息,有甚事直接喚兒便是。」

太後勉強扯嘴角笑了笑,「好好,我知道榮娘是好孩子,時辰不早,宮車已經備好,榮娘快吧。」

溫榮離開太後寢殿,臨出宮前本想去看看琳娘和年兒的,可為避免太後懷疑,只令宮婢與琳娘打聲招呼,言她有事先回府。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清寧宮與南賢王府皆一片寧靜,溫榮在庭院里歇息賞月納涼,琳娘則在哄小皇子,用笑鬧掩蓋她內心的緊張。

比之溫榮等人,王太後卻氣得扭曲了一張臉,原來溫榮離開後,其族人王升寬又來尋了她,言坊間流言已經傳到朝廷,引起朝臣嘩然。

瑯琊王氏的族長擔心事態過激,遂命王升寬傳話,請王太後這段時日莫要有甚舉動,尤其是不許傷害遠在邊疆的南賢王李晟。

王太後將茶盞狠狠擲在地上,踫起一地碎片和水花,她確實是瞞著族人對付李晟,可不知為何竟會被族長知曉,還讓王升寬那無用的牆頭草來警告她。

王太後靠在矮榻上,頭疼的厲害,許是因為發怒的緣故,她分明十分疲累,但精神卻很好,無一絲睡意。

轉眼到了戌時末刻,宮女史端了安神湯藥進來,小心翼翼地說道,「湯藥已經溫涼,太後可是服用了早些休息。」

王太後瞥了湯碗一眼,本以為當上太後她就可為所欲為進而無所求的,不想還有許多事令她煩心。李晟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得安寧,一直擔心奕兒的帝位坐不安穩。

想到這里,太後愈發氣憤,接過湯碗,將湯藥一飲而盡,她不知替王氏一族做了多少事情,那族長非但不感激她,反而要保護王賢妃那個賤人的。族里的老頑固有夠愚蠢,竟然以為李晟會乖乖听話,能成為他們用得上,或者說是牽制她和奕兒的棋子。

王太後心跳的很厲害,她知道不能再生氣下去了,否則又將一夜難眠,好在有溫榮送來的禪丸,她一會就試試禪丸是否真有那般神奇。

王太後梳洗後躺在床榻上。宮女史照太後吩咐,取來禪丸,左右各一,在太後額角太陽穴處輕輕揉著。

王太後仍心神不寧,她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血液在飛速的流動,與往常不同的是困意一陣陣襲來……沒多久,王太後便沉沉睡去,宮女史退了出來,一層層白紗帷幔放下來,靜謐內殿里隱約有王太後重重的心跳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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