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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事

江承紫只覺得眼皮很重,周圍的影像模模糊糊,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在看風景。她睜大眼楮,努力看,也只瞧見人影綽綽,來來去去,卻瞧不清他們的面目。

她茫然地站著,腦子里一片空白。站了許久,她才似乎擊中了精神,能有所思考。

「這是哪里?」她自言自語。

然後,她四處張望,那些內侍舍人,妃嬪宮女匆匆來去。全都在往一處氣度恢弘的宮殿那邊跑。

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嗎?

她茫然地站在宮殿的一角,那些來來去去的人似乎都瞧不見她似的。

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能繼續思考︰他們敢在皇宮哭哭啼啼,莫不是皇帝有什麼不測麼?

「皇帝有什麼不測」這念頭頓時如潔白的閃電劃過腦海,然後記憶紛沓而至。江承紫看著眼前神情哀傷,低低哭泣的宮女舍人麼?頓時害怕起來︰莫不是王先生與孫思邈聯手,也沒能解了「朝顏」的至寒之毒麼?

看這皇宮里的情況,李世民一定已不在了。

這個認知讓江承紫如墜冰窖,渾身涼寒無比,內心也害怕起來。

沒有治好李世民,王先生與劉先生,還有孫思邈會不會被遷怒處死?李世民死了,李承乾能否壓得住?那些平時就蠢蠢欲動窺伺著皇權的權貴們是不是已開始行動,現今天下大亂了?窺伺著大唐富庶的頡利是否已揮軍南下?

江承紫這麼一想,內心的自責如同潮水洶涌。

唉,都是自己先前沒有考慮全面,只想著要徹底搬倒蕭氏,明知水磨亭那邊有問題,明知道他們要用墓黎的這一招對付李世民,自己卻仗勢王景天的醫術鋌而走險。

是呢,若是自己謹慎點,多考慮一點,不鋌而走險。李世民還在,一切就可以從長計議的。

如今改如何是好?

她很是茫然,順著一波哭哭啼啼的宮女往前走。剛轉過拐角,就瞧見李恪茫然地站在欄桿邊,身形蕭索,神情頹唐。

她怯生生地挪步過去,站在他身邊。

「阿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無論如何,他也是我的父親。」李恪嘆息著說。

「我,對不起。」她說。

李恪卻並沒有回答她,那神情動作像是根本不知她存在一般。

「阿念?」江承紫喊。

李恪還是扶著欄桿,獨自垂淚,沒有任何反應。

江承紫想︰原來,她也看不見自己。

「阿紫,你讓我怎麼面對你?若你早點跟我說細節,我便可避免我父親中毒。你,太任性了。」李恪嘆息著說,爾後雙手掩面蹲身下來,發出受傷的野獸那種低低的哀鳴,掩面的指縫間淚水滾滾而出。

江承紫只覺得那些淚水像是滾燙的鋼水,讓她的心頓時千瘡百孔,疼痛不已。她伸手想**李恪的頭,但他絲毫沒有知覺。

她輕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依舊蹲在地上,抱著頭嗚嗚哭著,哽咽不清地說︰「江承紫,你害死了我的父親,你要我怎麼面對你,怎麼面對你?」

江承紫已千瘡百孔的心又化作劫灰。她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看著那樣痛苦的李恪,自責如同潮水翻涌。

李恪不想見到自己。因自己一步錯,自己跟他再也不可能了。

李恪此時已停止了哭泣,呆呆地靠在白玉石欄桿旁邊,雙目無神。

她蹲身瞧著他,嗚嗚地哭了一會兒,然後跪在他面前,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低聲說︰「對不起,我走了。」

說完,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沿著來路往前走。她覺得心在被刀慢慢地割著,越發疲憊。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她也不清楚。于是,她只是向前走著走著,終于走累了。就坐在花園里的一處花台邊。

「你好呀?」有清澈陰鷙的聲音說。

她警覺地四處看看,便看到花台里,一大叢的美人蕉掩映處,有一朵藍色大碗口花,正是那朝顏。那花居然在微笑。

「咦?你怎麼會在這里開放呢?這里不涼寒呀。」江承紫很疑惑地問。

那朵花「噗嗤」一笑,說︰「土壤之上,皆可開放呀。不知你們對我有什麼誤解。」

「我不想跟你說話。」江承紫想到李世民就是中了這種花的毒,就不想跟這花說話了。

「喂,我怎麼了我?」那花喊起來。

江承紫掃了它一眼,然後瞧著逐漸升高的日頭,身體越發疲憊。眼前一黑,就在那花圃里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度醒來時,卻已不在皇宮之中,她睡在日光里,睡在一塊草木蔥蘢的田地里,遠處是高大的山,山上樹木茂密,群鳥起落。

躺在田野青草上的江承紫微微眯著眼,覺得很是愜意,身心也舒暢了不少。

「這地方怎麼有點眼熟?」江承紫自言自語,隨後一下子坐起來,再環顧四周。她忽然愣住了,這不就是她第一發現脖頸上的石頭發出淡藍的光,開啟那扇門後到達的地方麼?

當時,她在這里田里發現了馬鈴薯和紅薯,還將馬鈴薯和紅薯帶了出去。後來,石頭被毀掉,這個空間沒有了,而她獲得了異能。

她以為那空間是在石頭里面的。石頭毀掉了,那空間自然不在了。可如今,怎麼又在這里了呢?

江承紫覺得很是疑惑,不由得站起身來。田野里依舊草木蔥蘢,紅薯與馬鈴薯還在自顧自地長著。田野不遠處就是山腳,前面的那座山很是巍峨,山上植被茂密,看起來像是原始森林似的。

江承紫記得上一次進入這個空間時,她曾試圖走得更遠一點,但只能走到這田野的邊緣,更遠的地方像是有無形透明的玻璃牆隔著。她只能看著那一座山,但跨不過去。

這一次也會這樣嗎?

江承紫好奇起來,便快步往田野邊緣走。結果走到田野邊緣時,還是怎麼都跨不出去。那一座依舊近在尺咫,卻遠在天涯。

江承紫就站在田野邊緣抬頭仰視那一座山。天是碧藍的,可那一座山的山頂卻瞧不見。

真高呀!

江承紫暗自感嘆。忽然,她瞧見那山林里有五彩的東西晃動。不一會兒,一群鳳鳥在山林里飛出來,翩翩起舞。

江承紫仔細一看,居然全是迷途山看見過的那一群鳳鳥,白鳳種族里的呢。

「莫非這地方就是傳說中的昆侖山?」江承紫自語。

那一群鳳鳥卻像是看見了她似的,朝她這邊飛來,很是好奇地看著她,發出好听的鳴叫。江承紫的異能僅限于與植物交流無障礙,跟鳥類交談完全屬于小概率幸運事件。比如,她就只能跟說人話的人精鳥雲歌對話,而跟白鳳能進行簡單的意識交流。她歸結為白鳳畢竟不是平常的鳥兒,是神鳥。可是這一群白鳳的同族鳳鳥們嘰嘰喳喳一陣子,她卻是一句都听不懂。

正在這時,樹林里飛出了白鳳。白鳳瞧見她,立馬飛過來,很是親昵地打招呼。江承紫這會兒听見白鳳在說︰「好久不見。」

江承紫趕緊凝神靜氣,也是笑著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並且詢問白鳳︰「這是哪里?」

白鳳說這是它的家鄉,因它的樣子太奇特,它才搬走的。最近,是它母親誕下小弟妹的時候,它與兄弟姐妹一並回來祝賀。

「哦。這山叫什麼名字?」江承紫繼續問。

「昆侖。」

白鳳平靜的話語炸得江承紫耳朵嗡嗡作響。昆侖,有鳳鳥的昆侖,在神話傳說里,就是西王母所在之地。

神話傳說里,西王母住在昆侖的瑤池邊,掌管著長生不老的靈藥。

江承紫對這些長生不老的莫須有靈藥不感興趣,她最感興趣的是《山海經》里提到的木禾。傳說的章節里,那時木本的禾苗,上面結著紅色的稻米,人們吃一點點就能飽了。

江承紫在看到鳳鳥們的時候,曾想過等長安的事告一段落,就讓鳳鳥帶她去尋找一下木禾。若是木禾能被尋找到,就可造福百姓,甚至可以遏制住西北部日益嚴重的沙漠化情況。並且能在吃飽飯與砍樹之間找尋到一個平衡點。

因此,她听聞這眼前的山就是昆侖山時,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木禾」了。

于是,她激動地問︰「那,那這山上可有一種樹叫‘木禾’?」

「木禾?」鳳鳥很是疑惑思索了片刻,便很肯定地回答︰「沒有叫木禾的。」

江承紫不甘心,又描述了一番。白鳳很是茫然,旁邊一只金黃色的鳳鳥卻是嘰嘰喳喳地叫起來。白鳳大驚,連忙回答江承紫,說昆侖的西邊有一座平地而起的懸崖高台,高台籠罩在雲霧里,有一片樹木,像是江承紫說的木禾。

「呀,真有的啊。」江承紫高興地喊,隨後又懊惱自己根本就跨不過這一條無形的牆壁。

「我長姐所言,應該是真的。那高台太高,我自小就離開了昆侖,並沒有親眼見過。」白鳳鳥說。

「嗯。」江承紫點點頭,又試了試,發現還是不能跨過去,只得沮喪地跌坐在田埂上。

白鳳鳥看到她跌坐在哪里,很是愧疚地說︰「我還很弱,也不明白這是什麼,對不起。」

江承紫搖搖頭,說︰「沒事。天下的局都是拿來破的,肯定有辦法的。」

白鳳很是同意這看法,正要繼續談話,旁邊的金鳳凰就叫起來,看樣子像是催促白鳳前行。因此,所有的鳳鳥都飛起來了。

「我們要回去看母親了。」白鳳有些不舍。

「去吧。」江承紫揮揮手。

「我去去就回。」白鳳對江承紫說。

「我沒關系,你好好陪你母親。」江承紫說著,又覺得很是疲累,便找了兩塊田埂間的草地躺下。躺下的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地真是柔軟暖和,像是自己蘭苑的鵝絨被一樣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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