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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沉睡

夜,墨黑。

皇宮內燈火通明,也映照不清天空。此刻,一聲震天巨響,墨黑夜空里,騰起了一朵煙花。那煙花在天空綻放成一朵牡丹,隨後歸于沉寂。片刻後,在長安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再度騰起一樣的煙花。

不知道情的長安百姓以為是皇宮里又有什麼慶祝活動,畢竟這煙花如此燦爛,如此美麗。不像是民間能有的工藝水平。百姓們絲毫不知,一場場的擊殺就在這夜色里進行著。而這些燦爛美麗的煙花就是擊殺的信號。

「真的不可避免麼?」李承乾感嘆一聲。

「狼子野心,沒辦法。」李恪回答。

站在旁邊的舍人內侍們以及元寶和莫小宋都一頭霧水,完全不懂這本該是宿敵的兩人並排站著在說什麼。這里能夠參與他們談話的只有江承紫。

「嗯。野心者,其心可誅。」李承乾點點頭。

「何止其心可誅,其人其族皆可誅。」李恪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看了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蕭雲起。

「嗯。可誅。」江承紫點頭。

爾後,她搬了小馬扎在蕭雲起面前坐下,笑眯眯地說︰「不管蕭氏想謀誰,拉誰為跳板想要上岸。我明確告訴你︰陛下若有閃失,蕭氏一族全都得給陛下陪葬,一個都不能剩喲。」

蕭雲起看著眼前的女娃,頓時覺得渾身冷汗淋灕。這明明是個女娃,明明在笑著,可她那雙里全是濃烈的殺意。

「哦,對了。別說我威脅你,我這只是告知你。」江承紫繼續笑著。

蕭雲起控制不住瑟瑟發抖,覺得眼前的女娃身上有一種壓迫人的氣勢。他見過無數的上位者,就在剛才還直面過這女娃,可都沒有感覺到。但是此時此刻,這女娃笑得好看,但那濃烈的殺意讓她有一種天生王者的威嚴。

「阿芝,莫與他廢話。這老頭陰險得很,又是用毒高手。」劉軒立馬說。

「多謝劉先生提醒。」江承紫施施然站起身來。

「阿芝,莫擔心,你方才給師兄畫了植物模樣。孫先生與我師兄都是長于采藥之人,定然會找到解毒之法的。」劉軒朗聲說。

「如此,甚好。」江承紫回答,隨後又笑盈盈地掃了那蕭雲起一眼,道,「王先生與孫先生兩位找出解毒方法的話。蕭氏這下毒謀害帝王罪名,意圖謀反的罪名也是要坐實的。對吧,太子殿下?」

「自然。」李承乾很干脆地回答,爾後又感慨,「唉,可惜了簪纓禮儀之家的蕭氏,毀于這些宵小子孫之輩。」

「誰說不是呢。」江承紫也是感嘆。

那蕭雲起听聞,立馬就激動起來,在地上掙扎。

「怎麼?有話說?」李承乾冷冷地問。

蕭雲起連忙點頭,李承乾便吩咐人︰「那就給他最後一個說話的機會。」

一名侍衛扯開他嘴上的布團。那蕭雲起立馬說︰「陛下算什麼?北地蠻夷之後,非我漢室血統。我蕭氏才是漢室血統,名門之後。當日,楊堅奪我蕭氏江山,實乃可惡。今日,我蕭氏不過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罷了。何來謀反一說?」

「我還以為你有所了悟。真讓人失望啊。」李承乾語氣依舊冷冷的,然後,命人將蕭雲起縛住。

在更遠處的郊區,又有幾處牡丹煙花綻放。每一朵煙花牡丹都代表一場擊殺,代表敵人潛伏力量的鏟除。

「我們去看看孫先生和王先生吧。」李恪提議。

李承乾點頭同意。于是,三個人一起去了隔壁。孫思邈已找出這是一種來自吐蕃雪域的花朵,名曰朝顏。藍色大碗口的花,早晨開花,花開半個時辰,故而名曰朝顏。其毒極寒,能在幾個時辰內入侵人的五髒六腑,造成凍傷,引起器官衰竭而死亡。

「首先波及的應該是肺腑,造成呼吸吐納困難。此寒毒極其霸道。」王先生嘆息一聲。

「可能解?」李承乾問。

「應可一試。」孫思邈回答,「我用藥先緩解陛下的寒毒,王先生會以獨特針法將寒毒引到雙腳底,繼而破刀引毒。劉軒以暖藥浴所浸,保證五髒六腑修復。」

「有何風險?」江承紫問。

「這是目前我們商議的唯一方法了。」孫思邈不正面回答,只這麼一說。

王景天嘆息一聲,說︰「孫兄,直說吧。莫要藏著掖著了。」

江承紫一顆心陡然一沉,看來那蕭雲起若是負隅頑抗,李世民怕是凶多吉少。

「好吧。」孫思邈嘆息一聲,這才說,「陛子剛經受過別的毒素,可能扛不過施針,也有可能扛過了施針,但雙腿引導毒液導致無法行走。」

「我去收拾那王八蛋。我就不信,重刑之下,他還不招?」李承乾恨恨地問。

「讓元寶去吧,他擅長這個。不過,估計也問不出什麼。畢竟,這是蕭氏的一步棋。」李恪嘆息一聲。

江承紫一言不發,默默地檢討自己任由東窗事發,沒有一開始就阻止蕭氏的陰謀,是不是做錯了?一旦李世民駕崩,李恪會不會責怪自己?

想到此來,江承紫第一次感到非常忐忑。她不由得低下了頭。

「不管是誰。若是父親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必定讓全族陪葬。」李承乾恨恨地說。

「嗯。」李恪也堅定地點點頭。

王景天則是說︰「事不宜遲,殿下,請容許我二人開始解毒。」

李承乾點了頭。江承紫愧疚且擔憂,便一言不發跟著他們回到了寢殿,搬了個小馬扎坐了下來,認認真真地檢討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利益至上算計太多,缺少了溫情。

李承乾讓元寶去審訊蕭雲起,孫思邈給李世民喂了緩解的藥。隨後,王景天拿出另一套針開始扎針。燻香爐子里染著藥草,寢殿內藥霧繚繞。劉軒則是重新去熬制另一份兒藥浴去了。

李承乾坐在一旁,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龍床上的李世民。

「阿芝,累了麼?」李恪在她身邊低聲問。

江承紫抬眸便看到他關切的眼神,更覺得自己明知道有人對李世民不利,自己卻還以此算計,想要把幕後之人的揪出來這種事做得不地道。這說來說去,李世民好歹是李恪的父親啊。

她內心越發內疚,眼淚簌簌而下。

李恪頓時驚呆了,隨後摟住她靠在肩頭,像是安慰小孩子似的拍著她的後背說︰「沒事的,我父親沒事的。王先生和孫先生都是醫術極其高明的。」

「嗯。」她低聲回答,聞著他好聞的氣息,眼皮非常重。頓時,那不時飛上天空的牡丹煙花發出的巨響在耳畔逐漸模糊。江承紫覺得特別累,特別瞌睡,特想像一只蠶把自己裹進蠶蛹里去什麼都不管。于是,她終于一閉眼,睡了過去。

「阿芝。」李恪感覺到懷中的人頓時一沉,不由得低喊一聲,聲音里帶著驚恐。他趕快將阿芝橫抱在懷里,仔細瞧了瞧。只見她雙目緊閉,眉頭輕蹙,眼角喊掛著淚,情況似乎不太好。

「蜀王,方才,劉大夫說楊九姑娘探查毒物損耗了精神,毒物有所侵害,怕是」一旁的一個小舍提示,也不敢繼續說下去。

李恪一顆心不由得一沉,有一種深刻的恐懼的襲來。他頓時大驚,本能想要求助王景天,但王景天現在正專注地在為自己的父親治療,不能打擾。

于是,他抱起江承紫快步跑去找劉軒。

正在廊檐下指揮人熬藥浴的劉軒看見蜀王抱著楊氏阿芝跑來,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藥草,問︰「阿芝姑娘怎麼了?」

「她忽然暈過去了,你瞧瞧,是不是那毒。」李恪語氣里全是驚恐。他連想都不敢想,若是阿芝離開自己,自己該怎麼辦。

劉軒連忙把脈。過了一會兒,松了一口氣,說︰「回稟蜀王,九姑娘脈象平穩,呼吸平和,並無中毒跡象。此番應該是今日太勞累,睡著了。」

「睡著了?不是中毒?」李恪不太相信。

「不是。」劉軒很篤定地說。

「那你先前說她中毒的事?」李恪問。

劉軒對他眨眨眼,低聲說︰「她為了找出毒物屬于何種植物,耗費了精神打探。我是怕旁人說她太妖,對她不利。我才說她被毒入侵,好在輕微。」

「劉先生考慮周到。多謝。」

李恪听完,頓時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不放心,又請劉軒認認真真再把一次脈,確定確實沒中毒,李恪才真正放下心來。

不過,因今晚有大規模的清剿行動。外面還很亂。他不放心將她送回楊府,也不放心將她送去蓬萊殿。越是這種危急時刻,他越不想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于是,他吩咐人去了一趟蓬萊殿,取了柔軟的被褥來。他將她放在被褥中裹起來,抱著坐在一旁,像是抱著一只巨大的浣熊。

他在等待,等著父親的治療結果,也等待王景天與孫思邈空下來,能為阿芝再把脈一次。

此番,屋外煙花訊號聲此起彼伏,像是過年一般,非常熱鬧。可他的一顆心,只覺得異常的不安。這一次又會睡多久呢?

他想到過去,阿芝也有好幾次遇見大事,處理完後,像是極其疲勞,睡了好幾天。而這一次的事明顯比她以前遇見的很多事都大。那麼,她這一次會睡多少天?

李恪略微想想,越發覺得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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