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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大約

江承紫坐在原地一言不發,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和辜負這種事,她上輩子就已經歷過了。那個渣男謀算她的家財,還想害死她。

那時,她從顧汐風那里知道了真相,只覺得氣憤,覺得搞笑。然後,她悄無聲息地處理了渣男和賤人。

可這次,她發現這感覺不一樣了。

首先,她一听到李恪有了側妃,就莫名地怒氣沖沖,恨不得再不跟李恪見面。其次,就是胸口有一種壓抑的疼痛,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如何也挪不開似的。

冷靜,冷靜!

江承紫告誡自己冷靜,可眼淚就是不听使喚,不斷在眼眶里蓄積打轉。

被自己信任的且深愛的人辜負,竟是這樣一種感覺!

江承紫坐在蒲團上,垂眸低頭,竭力留住眼眶里的淚,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江承紫,你現在處于還算不得熟人的大將軍府,不是你家,不是你的小閨房。」江承紫在心里告誡再三告誡自己。

說到自己的家,她忽然想起在弘農楊氏時,因特別的相信李恪,這楊氏六房入長安找房子的事,就交給了李恪的人來辦。如今他納了側妃,這事又不同了。說實話,她此刻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跟他沒什麼牽連。

「阿芝?」秦夫人看她半晌不說話,低喊了一聲。

「哎,秦夫人,阿芝在。」江承紫竭力穩定情緒,應了一聲,眼淚卻還是啪嗒掉在手背上。

她慌忙站起來,低眉垂首站在一旁,問︰「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說什麼吩咐呢!我甚為喜歡你。」秦夫人柔聲說。她是真真地喜歡這女孩子,有一股子的聰明勁兒,還有英氣。如今還是孩子模樣,穿上這男子就直逼當年的秀寧了,英姿颯爽。

「多謝秦夫人,阿芝十分榮幸。」江承紫回答。

這說了幾句話,心里雖然平復了一點,但她還是覺得怒氣沖沖。心中忍不住月復誹︰都娶側妃了,還來撩撥人,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甜言蜜語。還說什麼上輩子的記憶,指不定都是在演戲。既然那麼早就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特麼的就更該守身如玉啊?

靠,靠,靠,去你大爺的側妃!有多天大的理由,需要娶側妃?

「阿芝,你是個聰敏的孩子,任憑是誰看到都喜歡,任憑誰看了,都舍不得你難過呢。」秦夫人慈愛地說。

「可偏生有人就不珍惜。」她小聲嘀咕。

適才月復誹李恪一番,才發現完全為李恪找不到任何納側妃的理由。于是,她心里更是壓抑,而這種壓抑又伴隨著綿延的悲傷。只覺得一顆心都死了,整個人異常煩躁,眼淚時不時上涌。

這樣下去,定然要在秦叔寶夫婦面前大哭出來了。于是,江承紫趕忙起身,竭力穩住心神,說︰「將軍,夫人,我告辭了。」

她說完,扭頭就要走。

秦夫人將她方才的話听在耳朵里,如今看她這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仿若是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不由得調皮得瞧了瞧秦叔寶。

秦叔寶一直瞧著這情況,但這是女兒家的心事,他不好開口。再說了,他最近總是咳嗽,還是少說話為妙。但自家夫人調皮地看著自己,他就蹙眉,對她搖搖頭,表示不贊同她方才的做法。

秦夫人斜睨他一眼,便不理會他,而是徑直問︰「阿芝,如今你父兄還未入長安。你又是這般進來的,你這番告辭,難道要歇息在荒郊野外?」

江承紫腳步一頓,想著手里只有一塊秦三公子的護衛腰牌。而這種腰牌根本不是正式的戶籍證明,根本就沒辦法住旅店、吃飯,更別提什麼去投奔寺廟,住驛站了。

大唐戶籍制度很嚴格的,好不?她這樣沒有身份證明的勘驗,若是不幸被抓了,到時候指不定還會賠上父兄的前程,壞了李恪的大事。

「是啊,我一著急忘了。」江承紫及時清醒過來,立馬不好意思地說。

再說,就算功夫了得,出得長安,若是真去荒郊野外,這四月的天氣可說不準,這回不一定有好運氣可有個舒適的山洞住著。

想到這一層,江承紫就覺得自己應該努力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追究什麼側妃的時候。父兄馬上就要入長安了。格物院是朝廷的大事,也是父兄的前程,自己不能莽莽撞撞地毀了。既然李恪能將自己帶到這將軍府來安置,那說明秦叔寶夫婦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能被李恪那樣的人信任,這秦叔寶夫婦怕真是比歷史記載更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麼,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該是將軍府了。

一直在掉落的眼淚,就這樣神奇地止住了,心里激蕩的憤怒也漸漸平息下來。

父兄的前程才是正經的。再說,李恪就算真辜負了自己,也罪不至死,若非有他,這六房今日早就不在了。

江承紫這樣轉念一想,心里那股子壓抑也沒有了。

她內心嘆息一聲,想︰算了,他雖娶側妃,但到底相識一場。如今,他遭逢彈劾,算是極不順遂的時刻,自己不能幫忙,也不能添亂的。

因此,她勉強一笑,不經意地抬袖擦淚,然後緩緩轉過來,對著秦瓊夫婦一笑,不好意思地說︰「多謝夫人提醒,我這一著急,就忘了。」

秦夫人看她眼眶分明是哭過,那眸光熠熠,如同秋水長天,一派干淨,神情安寧,仿若剛才低頭垂首落淚魂不守舍的小姑娘並非眼前這一位。

秦叔寶亦瞧見她那神情舉動,心里暗嘆︰果然是個厲害的女娃,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就不動聲色調整過來。難怪那位都要忌憚。

「你這叫關心則亂。我年輕時,听聞將軍出征,就什麼都听不進去,只想著要去他身邊看著,這腦子都不靈光了。」秦夫人笑著說。

江承紫听出秦夫人的言下之意是說她方才說要離開是因為關心李恪一時糊涂,心里便忍不住吐槽︰誰關心他呢。我這是被他氣得亂了方寸。

她在心中吐槽李恪,面上卻是一派寧和,瞧著秦夫人問︰「呀,那還真如傳說中那般,大將軍每次出征,夫人都有一並去沖鋒陷陣?」

「嗯。我坐不住。他出征,我就各種擔心,就會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與其這樣,還不如同進同退。我這人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不喜歡拐彎抹角,不喜歡猜測,不喜歡等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秦夫人很得意地說。

「一根筋就一根筋,不淑女就不淑女。差不多就得了,還在孩子面前把自己夸得跟花似的。」秦叔寶忍不住插嘴。

秦夫人斜睨他一眼,很是威脅的語氣發問︰「有意見?」

「不敢。」秦叔寶雲淡風輕地回答。

「就是敢也晚了。我阿英看中的人,誰都搶不得。」秦夫人哼哼地說。

「是,你最厲害。把我家訂女圭女圭親的都說給了別人。」秦叔寶不由得笑了起來。

「她又不虧。」秦夫人長眉一展,那氣質活月兌月兌就是個驕傲的女王。

江承紫看得瞠目結舌,她從沒想過這種掛在畫像里的大英雄夫婦的日常竟然是這樣的畫風。這種時候,是不是該找個借口回避一下?

江承紫正在琢磨找什麼借口,秦夫人話鋒一轉,對江承紫說︰「阿芝,我早先就听阿武說你冰雪聰明,冷靜聰穎。如今一見,果真如此。」

「夫人所說的阿武,可是我義兄?」江承紫問。

在蜀中,柴令武說過柴紹與秦叔寶的關系最好。兩人一見如故,兩人的夫人也十分交好。後來,李秀寧生柴令武難受而去,柴紹受打擊不小,根本無心管理柴令武。那時候,就是秦夫人帶著柴令武。因此,柴令武有個什麼新鮮事新鮮的話,都會來與秦夫人閑聊。

「是呢。這孩子先是盤了幾處店面要做酒樓生意,還盤下了幾家成衣鋪子。如今,還在琢磨那啥馬車?」秦夫人一時沒想起來

秦叔寶在一旁補充說︰「公共馬車。」

「對,公共馬車。」秦夫人拍拍手,說,「他那想法好像還不錯。」

「若是天下太平,繁華大都市,是很不錯。能賺錢,還能方便他人,促進經濟繁榮。」秦叔寶很理性地評估。

江承紫不由得看一眼這老帥哥,果然是歷史上都沒有污點的大英雄。分析事情分析得如此中肯。

「只要天下太平,怎麼都是好的。」秦夫人感嘆一句,語氣頗為落寞。

秦叔寶又咳嗽了一陣,秦夫人一陣的手忙腳亂,好在這一次沒有咳太久。

「這才入四月,長安天氣還未穩定。要不,入屋內去吧。」江承紫提議。

秦夫人點點頭,江承紫上前一步,幫著秦夫人扶著秦叔寶入了房內。秦叔寶擺擺手,說︰「阿英,我有些乏了,我去小憩片刻,你與孩子好好說話。」

「好。」秦夫人回答了一聲,回頭對江承紫說,「阿芝,你在此等我片刻。」

江承紫應了聲,秦夫人就將秦叔寶扶入了內室。江承紫一個人在廳里坐著,這會兒她才仔細地瞧這周圍的陳設布局。

這應該是秦叔寶平素里會客的正廳,陳設簡單,甚至說除了干淨整潔,真看不出是一個大將軍的府邸。不過,正廳里那一副字卻是極好的,上面寫治國齊家平天下,之後的字是什麼,江承紫就看不出來了。

不過印鑒落的就是秦叔寶的名字,字跡剛勁。看這字跡和內容,可以看出這位老帥哥是讀過書的,深受了儒家正統思想教誨的人。

難怪雙手沾滿血的領軍之人,身上沒有任何戾氣,反而是儒雅干淨。

「將軍寫的,馬馬虎虎吧。」秦夫人說。

「字跡剛正,遒勁,字如其人。」江承紫很認真地說。

秦夫人驕傲地笑了笑,卻又悲傷地說︰「他這人就這般,一生所求就是天下太平,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如今,卻是一身的傷,還困頓在在這長安城里。」

江承紫听聞「困頓」二字,想起爺爺和父親說的那些話,秦叔寶不曾參與玄武門之變,從玄武門之後就從人們視野中退卻。這其中,絕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傷。

一個以家國天下為己任的將軍,驚才卓卓,心里想的就是天下太平。即使傷病在身,也會生命不息,戰斗不止。即便不能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也會將那些驚才卓卓的軍事構想遞給朝廷的。

可是他沒有。而今,秦夫人用的是「困頓」兩個字。

這兩個字可窺伺其中一二,也間接證明父親當年的推測是正確的。

但是,江承紫不敢接「困頓」二字,這話要是接下去,說的話就有風險。而今,她初到長安,這秦瓊夫婦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壞。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能胡言亂語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害了楊氏六房,更害了李恪。如今,李恪正被人彈劾覬覦軍隊,勾結地方豪強。而在天下人印象里,李恪與她早就綁在一起。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直接危害到李恪。

想到李恪,她一顆心也懸起來。方才只顧生氣,全然沒想到他將她放在這將軍府就是怕她有危險。看來,他對這一場彈劾並非有十足的把握。

「也罷了,如今天下太平,他一生傷痛也是值當了。」秦夫人拿著雞毛撢子拂過那些家具,見這女娃只瞧著那字發呆,便又說。

江承紫這才收回眸光,安慰秦夫人︰「夫人,大將軍一生為國為民,會好起來的。孫神醫乃杏林國手,大將軍定然無大礙。」

秦夫人听聞,輕輕一笑,神情里多是嘲諷︰「杏林國手也有杏林國手的難處,不一定就解得了大將軍的傷痛。」

「杏林國手也有杏林國手的難處。」這一句話說得這樣明顯,是有人不想秦叔寶被治療好,有人不想他活著,他活著就是威脅。

「大約,是,孫神醫擅長的不是這方面。」江承紫繼續安慰,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出的話很是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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