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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靠,側妃

四人就在廂房前的廊檐下坐下,日光和暖,滿院的桃樹在風中微微舒展。

秦叔寶坐在躺椅上,蓋著被子,面色蒼白,不時咳嗽。一看就是內傷頗重,且寒毒入侵。

「久經戰場,為天下蒼生,每戰必沖鋒在前,每戰必身負重傷。此乃真英雄,我戎馬之人皆該以此為楷模。」爺爺每每說起秦瓊,皆是贊嘆不已,但同時亦是惋惜不已。

他惋惜道︰「可惜重傷疊,戎馬生涯風餐露宿,寒毒侵入五髒六腑,神仙難救。若是他在,怕大唐軍事都要改寫?」

「如此厲害?」那時,江承紫年少,心高氣傲,對于一千多年前的秦叔寶只在京劇與《隋唐演義》里看過。覺得那不過是戲劇的加工。

爺爺卻是鄭重其事地回答︰「你瞧舊唐書,唐書殘卷,隋唐志書,以及我江氏一門所收兵書殘卷里,秦叔寶所留下的部分軍事筆記。那真真是切中大唐軍事弊端要害之利劍啊。」

江承紫不信服,後來去祖宅藏研讀了一整個夏天,只能驚嘆秦叔寶其人真乃軍事天才,蓋世英雄。只不過江承紫一直有一個疑問︰即便秦叔寶在李世民執掌天下後一直纏綿病榻,但若是一心要為大唐出力,這份兒論大唐軍事的奏折送上去也不是難事啊。可為何這篇切中大唐軍事利弊的精華文章卻夾雜在秦叔寶的筆記里,隨著他的遺體一並下葬。

再後來,幾經輾轉被盜墓賊獲得,又被江氏先祖在明朝末年重金收購並收藏。

病,並不是秦叔寶沒獻上這軍事良藥的理由。

或者,身為左衛大將軍的秦叔寶日子並不好過,畢竟歷史記載參與玄武門之變的人里並沒有秦叔寶。李世民命在旦夕的奪權之戰,避開了一直為他沖鋒在前的秦叔寶,這本身就是一件蹊蹺的事。

年少時研讀秦叔寶的手記時,江承紫就曾這樣懷疑過。後來,為了證實自己的懷疑,她還打電話詢問過正在西北考察敦煌文化的父親。

父親是著名的歷史學教授,唐史研究專家,有關歷史的事,說話做事向來嚴謹。他听到女兒提到秦叔寶,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最初喜歡上歷史就是因為秦叔寶,而最佩服秦叔寶的人就是他的父親。

「從文獻記載的只言片語來看,秦叔寶應該是一個家國天下的男子,人格高尚,信奉正統。他英雄氣概,為人頗為正直。因此,玄武門之變這種不光彩的事,太宗顯然是瞞著他的。而他在太宗執掌大唐後,因不曾參加玄武門之變,加上傷病在身,雖掌管了左屯衛大軍,並且任大將軍一職,但實際上已退出歷史舞台。」江承紫清楚地記得父親的聲音不疾不徐,但喜怒哀樂在這語句間流淌。

「那我們家那份兒手札,還真是遞不出去的。」江承紫惋惜。

「實際上,突厥之亂後,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太宗心月復軍團已建立完畢,里面沒有秦叔寶的位置。」父親斟酌了許久,才回答了這一句。

江承紫听聞,忽然生出一種英雄落寞之感。不由得順手寫下一段話︰公元638年深秋,蕭索的終南山下,將軍府別業中,久病的蓋世英雄吐血而亡。

因此,江承紫很清楚地記得秦叔寶死于公元638年深秋,死在長安城外終南山下的別業中,吐血而亡。

如今,是公元628年,眼前這儒雅的男子還要受十年的病痛折磨,于深秋寂寥死去。雖然李恪安慰說一切都不同了,這已不是歷史上那個唐朝,眼前的男子未必會死于638年。

可是,正因為歷史已有所改變,那麼,眼前咳得死去活來的男子很可能提早死亡。又或者因為他們今日來訪,讓置身事外的他卷入政治漩渦。

眼前的白發將軍還在咳嗽,江承紫的思緒卻已飄飛很遠。神情因方才想到的事,顯出疼惜與焦急。

秦叔寶還在咳嗽,方才樂觀的秦夫人立馬就起身,輕拍他的背,不斷為他順氣。江承紫很清楚,秦夫人所做的動作對他的傷與病沒有絲毫的作用,只不過是徒勞的動作罷了。

「慢些,平順些。」秦夫人輕聲安慰,神情略擔憂,卻又不曾將這份兒焦慮與擔憂表現在言語動作之間。

過了許久,秦叔寶的咳嗽才算緩了下來,秦夫人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旁放置在小火爐上的湯茶,輕輕倒了一小杯,吹了又吹,還親自嘗了嘗,雙手遞過去,溫柔地說︰「三郎,來,喝一點湯茶,潤一潤。」

「不要,苦。」秦叔寶搖搖頭,像是個害怕吃藥的小孩。

「良藥苦口,三郎,你也不怕孩子們笑話。」秦夫人輕笑。

「我也怕苦。」李恪立馬回答,還作了一個蹙眉的動作。

「給大將軍準備蜜餞好了。」江承紫建議。

秦夫人輕笑,一邊哄秦叔寶喝湯茶,一邊說︰「孫大夫說了,不能吃蜜餞。」

江承紫汗顏,只連連道歉︰「是晚輩胡言了。夫人如此愛護大將軍,又如何想不到蜜餞呢!」

秦夫人臉紅了,嬌嗔地說︰「誰愛護個沒良心的?」

「我喝。」秦叔寶輕嘆,接過湯茶一飲而盡。

秦夫人踫過去漱口水,哼了一聲,說︰「若是個有良心的,若心里有我,還能弄成這樣?」

秦叔寶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撫了撫額頭,說︰「阿英,你也不怕小輩們笑話?」

「我說的不是實話麼?數落你兩句怎麼了?」秦夫人一邊收拾,一邊偷偷藏起方才給秦叔寶捂嘴的帕子。

江承紫是早就聞見了血腥味,也瞧見那一方絲絹帕子上有血跡。

莫不是這英雄要提前隕落麼?她一顆心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阿英的數落,我听著都歡喜。」秦叔寶依舊和善地笑著,仿若方才那個咳得驚天動地,吐了血的人並不是他。

「老不害臊的。」秦夫人撇撇嘴,反而數落秦叔寶。

秦叔寶無奈地笑笑,說︰「你們別見笑,我夫人為人豪爽。」

「我喜歡秦夫人呢。這般才是女子呀,天然靈動,自成一片風景。我可怕那種束縛在條條框框里的女子了。」江承紫朗聲說,還作了個害怕的表情,繼續說,「感覺她們就是帶著標準的套子在走路做事說話,跟馬廄里戴著馬嚼子的馬似的。想想都可怕。」

「哈哈哈,我喜歡你這說法。」秦夫人哈哈一笑。

「阿英,你念叨楊氏阿芝,今日一見,這性子與你不相上下,這都得是忘年交了。」秦叔寶眉目微展,劍眉星眸,真真是帥得沒有邊啊。

嘖嘖,歷史上就記載他很帥。果然歷史還是有可信度的,單看如今這老了的模樣,就可想象少年時的秦叔寶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江承紫不厚道地小興奮了一下。秦夫人一邊撥炭火燒水,一邊回答秦叔寶︰「我甚為喜歡阿芝,但我不跟她成忘年交。我還得拿起伯母的架子來。」

「為啥?」秦叔寶不解。

「哼,不能便宜柴紹那老小子。我要跟阿芝來個義結金蘭,我見著柴紹,不得要矮上一輩?」秦夫人一本正經地說。

秦叔寶無奈地笑笑,寵溺地說︰「你呀,更像個孩子。」

「哼,我就是。」秦夫人撇撇嘴,活月兌月兌十來歲初戀少女對男友撒嬌的模樣。

「蜀王別見笑。」秦叔寶又說。

秦夫人不滿地掃了秦叔寶一眼,打了水放到爐子上,才遺憾地說︰「阿芝,你不喜束縛,可你偏生要嫁入皇家。須知,這天下的規矩最多的地方,可就是皇家了。」

「秦夫人放心。我不會束縛阿芝的。」李恪率先開口保證。

秦夫人斜睨他一笑,冷笑道︰「你保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母親如今什麼樣子,你能想象她年少時,是多麼恣肆明亮的女子麼?」

李恪眸光一滯,咬了咬牙,說︰「我要敢為天下人先,哪怕天下人說我李恪軟弱無能什麼的,我都不在乎。阿芝高興就好。」

「知易行難。小孩子家家還是不要說大話。」秦夫人沉了一張臉。

「秦夫人,秦將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李恪對秦夫人說,其實他更想對江承紫說。

「將軍不問世事,不在朝野。如今閑雲野鶴,隱居于這長安城。而你,是大唐的三皇子,是蜀王,更是許多人的眼中釘。」秦夫人語氣漸冷,「你跟我說,阿芝跟著你,不會被束縛,不會委屈,不會變成第二個楊淑妃。」

「阿英,夠了,他不過還是個孩子。」秦叔寶聲音威嚴了許多。

「大將軍,他既擺得下**陣,悄然來得這里,就不是個孩子了。」秦夫人冷聲說。

秦叔寶不說話,李恪已站起身,對秦夫人躬身一拜,說︰「我胸無大志,只想閑雲野鶴,與阿芝相對。今逢難,放眼朝野,真正公正,且對我毫無企圖,毫無防備,毫無恨意之人,便只有大將軍一人而已。」

「將軍早就不問世事,就連那左衛大軍也是力不從心。蜀王自己也清楚。」秦夫人說。

「我明白。今日我來,並非來讓將軍為我入朝,也不想將將軍卷入是非。」李恪朗聲說。

「那不知蜀王來此,到底何意?」秦夫人疑惑地問。

江承紫也一頭霧水,這家伙不是來求秦叔寶幫忙的麼?不是來落腳于將軍府的麼?她瞧著李恪,李恪便也看了看她。

然後,他轉過視線,很認真地看著秦叔寶夫婦,說︰「弘農楊氏祖宅危機四伏。實不相瞞,突厥人想要滅掉阿芝,毀格物院。我因此冒險帶阿芝翻山越嶺從迷途山走小道入長安。然而,我如今身陷彈劾一事,恐不能照顧阿芝周全,反而連累了她。因此,我思前想後,便尋思著求秦將軍與秦夫人代為照看阿芝。」

「你說什麼?」江承紫一听,他這是要將她放在這里,獨自一人去面對那些明槍暗箭。

「你在這里,我比較放心。」李恪耐心解釋。

「你說過,凡事你我並肩,如今,怎可背信棄義?」江承紫火了,很是固執地看著他。

「我,我帶著你不方便,很累贅。」李恪有些無奈。

「累贅?我楊氏阿芝是你的累贅?」江承紫知曉他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時刻就是要這樣無理取鬧。

李恪不知如何跟女子打交道,尤其是這樣胡攪蠻纏的。他只能連連說沒有那意思。

「阿芝,你也別爭了。那彈劾的事,我听說了。對蜀王來說,小事一樁,無關痛癢。」秦夫人看兩人爭執,不由得暗嘆。

這蜀王是想護著這女孩,這女孩卻想著與他並肩作戰,這真像是當年的自己啊。三郎每次出征,她都女扮男裝尾隨而去。因此,她決定幫李恪一把。

「可是」江承紫想到李恪一路上心事重重,又想到在入城時,遇到柴令武時,柴令武的那些話語。

「阿芝,我實話告訴你吧。你這位未來夫君,把你領到長安。這才想起來了不好與你交代。」秦夫人說。

江承紫听得沒頭沒腦的,便問︰「不知夫人此話是何意?他要交代什麼?」

「難道你這未來夫君沒與你說起?」秦夫人伸手掩面,一副吃驚的樣子。

「秦夫人」李恪心中預感,這位秦夫人可是最討厭三妻四妾什麼的。如今恐怕就是要戳他痛楚了。盡管他真沒干啥啊。

「我鐵面無私,你別指望我嘴下留情。」秦夫人擺擺手。

江承紫一頭霧水,只瞧著兩人。秦夫人看她模樣,便耐心解釋︰「你這準夫婿家里還有個側妃喲。如今他在我這里許下這般海口,那得先處理處理那側妃啊。」

「側妃?」江承紫一听,整個人頓時都不好了,橫眉冷眼瞧著李恪很是平靜地問,「側妃喲?」

「阿芝,我,你听我說」李恪慌了,連忙要解釋。

秦夫人上前一步擋在李恪面前,說︰「速速去把你那側妃處理一下。否則,別想接近阿芝。」

李恪正要解釋,看秦夫人向他使眼神,頓時明了秦夫人是用這事情來幫他,雖然這下手未免太黑了點。

「阿芝,好,我去處理妥帖再來向你解釋。」李恪咬了咬牙,就讓阿芝不痛快幾天吧,總比她跟著自己去冒險要強。

江承紫心里想到他居然有側妃,指不定還那啥啥啥了。這邊廂說多愛她啊,愛得不得了。原來特麼的家里都有側妃了。

靠靠靠!解釋個毛啊。

江承紫一想到心里就來氣︰愛去哪去哪,懶得理。

因此,她一言不發,只坐在蒲團上,看也不看他,任由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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