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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王妃鈐印

繞過照壁,第二道門也是敞開的,一個小小花園,花木秀美,曲徑幽折,如有整座佳嶺搬在里頭。听得見水聲,是假山孔隙中引的活泉。

將這小園也穿過,見第三道門,仍然是敞著的。彎彎的月亮門,雪白粉壁,烏黑門框。旁邊是花窗,冰裂紋的窗格子,沒有重復的花式,淡青的顏色,似月色凝成了冰,輕輕一叩,敲成裂紋。每個窗子是一個碎了的月亮。

這個院子進去,白得如雪花落下來呵護而成的地面,是瓷燒的,一片片拼嵌起來,當中綴著碎琉璃,似星星落在了雪原中。

很奢侈嗎?或許並不。中原本是瓷器之國。燒幾片瓷,又算得什麼呢?這一院的瓷片,合在一起的造價,比不上一個妃子的一個房間。再說琉璃,雖然算是昂貴的物色,但這一點點大小的碎片,又是彩色的,並非透澈無瑕的「冰品」,實在也要不了多少錢。

這院子難得是匠心。

匠心運處,碎片也美。你甚至覺得碎片美成這樣,誰還稀罕完整的物件?

步子落在上頭,都不覺要輕些、再輕些,怕唐突了這片美。

班幼娘和妃嬪的腳步,都放輕了。

有人的步子先還是重的,踩在瓷片上,「咕咚」一大聲,落耳驚心,不知不覺就放輕了。

這些輕盈的鞋履,踏過雪瓷星璃的地面,發出悅耳的叮咚和聲。再前面,便見到雲舟了。

雲舟手中牽著絲。

細得幾乎看不見的冰絲。牽著星星一樣的珠子。

那場面之美,只要是個女人,下自六歲上至六十六歲,都會情不自禁的「呵」一聲。

雲舟看到這群人闖進來,吃了一驚,手上顫了顫,那些星星也嘩的顫了一下,好像要掉下來了。

這些女人們掏心窩子般趕緊道︰「別慌別慌,先把星網穩住!」

這是寫在她們性別中的弱點。她們不能拒絕美麗。

雲舟告了個罪,安然把星網綰好了。

這時候。班幼娘她們氣勢已泄。

(記得古人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雲舟又告個罪,非常識相的道︰她不想給諸位娘娘多添麻煩,一定靜悄悄隨娘娘們去。

她轉到後庭去。很快下人們就抬了個青簾密遮的小轎子出來。下人們稟娘娘道︰旁邊那個院子偏僻。娘娘們可以到那里處置。

班幼娘她們至此。完全被雲舟牽著鼻子走,也就真的去了,走著走著想起來︰咦。我為什麼要這麼听話啊?

可是不這麼照辦,好像也沒更好的主意。何況旁邊那個偏僻的院子,真的很近,正拿不定主意間,腳下三步兩步的,就到了。

青簾小轎子擱定在院中心,下人們告退,一切全憑班幼娘她們處置了。

真想不到雲舟就這樣束手就擒。

現在……怎麼辦呢?

拖出轎來一刀砍了?亂棍打死?還是舉火燒掉算了?

女人們事到臨頭,還真有點拿不定主意。對手的太過恭順,倒叫她們亂了陣腳。

或者說,那三重小院子的安靜的美,那一簾星網的阻礙,已經叫她們消了氣勢。小轎子的青簾又垂得太過肅穆。她們要重新積蓄起殺人的凶焰來,是要一點時間的。

在這段時間之內,棟勛來救場了。

而悲摧的二皇子,就在快出京城還沒出的地方,被干晾著、晾著、晾著……想︰咦,我的大將軍到哪里去了?怎麼還不來呢?朕接下去該怎麼辦呢?

終于有人趕來給他救場了。

二皇子看到那騎士控疆飛馳而來的氣勢,就覺得可靠。看著那騎士身後小兵扛著的旗子上烈烈的一個「郭」字,就更放心了。

放心完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生氣︰好你個郭永澈!不想想你的將軍頭餃是誰家封的!不想想是仗著誰的恩德你才能在陣前立功。你竟然敢遲到早退!朕得罰你才好!

那郭家將領到了二皇子面前,一見禮、一謝罪、一抬頭,二皇子傻了︰怎麼是個女的?

是郭離澈!

棟勛呢?

「棟勛將軍,染疾在身,不能前來。」郭離澈眼圈都紅了。

「怎麼好好的會生病?」二皇子覺得事兒不對。他要問個清楚!

郭離澈表示對這個新皇帝的智商無力吐槽。

人好好的為什麼會生病?當然是有隱情啊!她現在不方便說,就是大局為重嘛!為的什麼大局?當然是他御駕親征的大局!他還要問!他還以為自己多聰明多敏銳似的,刨根究底的問!

郭離澈也知道御駕親征是大事。既然這麼大的事,決定要做了,當然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做好。其他所有事都為這件事服務。不然她為什麼拋下大哥,巴巴的趕來啊?這豬頭皇帝還傻兮兮的追問!

幸虧謝雲舟想得周到,叫郭離澈帶了一封信來,郭離澈就拿給二皇子看。

二皇子展信,見到那熟悉的端麗的字體,還有七王妃的鈐印。

真是雲舟。

雲舟言簡意賅的告訴二皇子知道︰為了她支持他出征,有人埋怨于她,其勢洶洶。七王爺護妻,棟勛將軍又護七王爺,受傷了。現在離澈替兄出征護君。請聖上勿以後方為念,先去打一場勝戰罷!打了勝戰回來,一切都好說。

二皇子在字里行間感受到了雲舟的殷殷囑托。他強按住想一口氣奔回去的心情,把信壓在靠近心窩的地方,轉而臉一紅,收在箭袋里,囑咐︰「出發!」

從皇命下達,到部隊真的出發,又用了三刻鐘。等他們真的跟流寇遭遇上,已經是半的事情了。

事實上,他們今天之內真的能跟流寇遭遇上,已經是奇跡。

只能說流寇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二皇子也說不清今天這戰是怎麼打贏的。大致如同書上說的︰天兵一至,如湯沃雪,化為糜粉。

敵人就這麼土崩瓦解了。

他站在發號施令的戰車上,看著奔潰流離的敵軍,看著如血的殘陽,有一種奇怪的迷茫感,剎那間不知身在何方。

喜悅感是很慢、很慢,才從身體的各個細胞升騰起來、匯向心髒、為他所感知的。太大的喜悅像太深的疼痛一樣,都讓人深刻體會神經的遲鈍。

當他感受到時,這喜悅與自豪已經太浩大了,像一團洶涌的氣流,沖破他心胸的界限,讓他覺得疼痛。他想仰頭嘯叫。

郭離澈來向他請命,說流寇們紛紛投降,索子都不夠用了。流寇們也不逃跑,死心踏地的來歸順皇帝。郭離澈都沒見過這種事兒……啊對,她以前也沒什麼實戰經驗,沒見過也正常。可她看過多少兵書史書啊!何況智商一直在線。她都覺得這事兒奇怪,那就是真奇怪了。

連她都覺得這事兒只能歸因為二皇子真命天子、四方來降,那二皇子自己就更了。

天下人也就更了。

哦對了,連唐靜軒也抓住了。

其實唐靜軒是真的迷惘又冤枉。他喝了雲舟的一杯毒酒,以為要死了,結果睜開眼,是被送出京城了。逃得一條殘命在,是好事。可是很快有人要把他奉上土皇帝的寶座,這算怎麼回事呢?他再蠢也看出人家是拿他當傀儡,這就更冤枉了!他試著跟人家講道理︰那!要立傀儡呢,也是立崔家的好。名正言順嘛!立個唐家的算什麼?

人家回答是︰俺們還就不希罕崔家了!俺們要反崔家!你們唐家是造反的模範。俺們就立你了!

說罷,把他按在寶座上,捺頭就拜啊!兩邊刀鋒森森的。他要真的抵死不從,今兒就刀鋒染血!大家一拍兩瞪眼!

唐靜軒毫無骨氣的從了。

從了之後,南來騷擾、北來 哨,只擁著唐靜軒。唐靜軒旅途不耐,也跟他們進諫︰那!真要坐天下呢,還是定一個基業的好。就算山大王,也要佔山為王的不是?這般流來竄去,何日是頭?

流寇們倒是從善如流,道︰唐這個主意好!我們就是佔個地去!

唐靜軒問︰「你們佔何處的地來?」

流寇們道︰「要佔,便佔個好地!」

唐靜軒點頭︰「是要佔個好地。」心里便籌劃,是哪處土地肥美、田稼豐盛?便可佔來。他勸流寇們好好對待鄉民,做成一處世處桃源,也是美事。

流寇們道︰「便是京城的地好!俺們去佔了京城來!」

唐靜軒嚇得打跌︰「不可不可……」

「不渴來!渴了飲血來!不饑來!饑了餐肉來!」強盜們唱著歌,歡歡樂樂的又擁著唐靜軒去了。

一圍京城數月,打又打不下。照唐靜軒冷眼看來,其實虧損頗多。但這些流寇就是不知能從哪里得到補充。好像視肉似的,怎麼剜,隔夜又長出了新的。打了還有,打了還有。他們就始終能源源不斷的在京城這里支持著。

唐靜軒實在看不懂了,只好放棄了。晚上對著月亮苦笑︰哎,老天,其實我是做夢呢吧?什麼時候夢醒?你倒說個時辰啊?

天兵一到,流寇總算土崩瓦解,爭相投誠。唐靜軒又被捉回去了。二皇子親自審問唐靜軒,唐靜軒連一個屁都說不出來。雲舟也為他求情,說他必是被人挾持的,做個幌子而已。二皇子就饒了唐靜軒一命,封他做了個違命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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