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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送離邊界

有人跨馬奔來,馬蹄踐人而去,一道血路,這是最方便的。

可惜方便未必能久長。

有人把馬上的人拽下來了,按在地上毆打踐踏。宛留最後看到的是,是沾在布料上的一團血肉。

她沒有特意去看他們。她只顧著自己逃生。

這種時候,最大的威脅甚至不是所謂追來的大軍,而是流民們自己。能不被流民們踐死,才是生存的第一步。

宛留跟著人流走,絕不遲滯擋住任何人的路,免得被人推倒。她在移動中注意看著,避開壯漢和大件物品,盡量靠著老弱病殘。這樣,萬一受到擠壓,她可以往老弱病殘身上倒。而不用擔心老弱病殘跳到她頭上。

一邊走,宛留一邊盡量朝人流稀疏一點的地方移動。終于到了邊兒上,看見一棵樹後沒人,她趕緊把自己分流到樹後,讓樹干擋著人流,`.``她總算從人流潮里月兌離了。

現在不用再擔心被人潮踩踏而死,宛留總算有時間關心︰到底誰打過來了?

她站在略高的地方,遠遠看見了大軍。真是看見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哪兒的,服色沒見過,就長相來看,似乎有戎、有胡、有更遙遠國度的人,還有漢人。旗幟上倒是寫了字,遠遠的也看不清。

宛留想︰往哪兒逃呢?

動物的本能是結成大群逃竄。但結群之後有可能被群里同伴踩踏而死、缺衣少食時可能被強勢的同伴當食物干掉。還有一種很大的危險,是獵人看見你們成群了。就沖著你們趕過來,一網打盡。

宛留觀察了一下,覺得還是躲開人流比較好。

她看那奇怪的大軍,正在追著難民潮跑呢,簡直像把勺子要撈魚。

她還是躲遠些罷了。

那大軍來的方向,青翹和雲柯竟也在。青翹仍是小廝打扮,猶猶豫豫的又喊了一聲︰「宛留?」

雲柯手搭涼棚看了看︰「哪兒呢?」

青翹道︰「覺得像看見了她,一晃眼又不見了。」

雲柯道︰「不能吧?大哥應該沒帶她。她應該在錦城吧。」

青翹也點點頭︰「該是我看錯了。」

雲柯拉了青翹一把︰「回來些。仔細裹進軍隊里去!」

他們並不在正軍中,而在隨軍人員那一隊里。但他們不是家屬、不是後勤,而是「準備治理」的一伙。顧名思議。軍隊打下了地盤之後。要有人負責維持地方秩序、管理地方,一個辦法是用現有的治理班子,但考慮到敵對情緒,最好有自己的人在管理崗位上提綱契領。這人最好很懂得處理人際關系、對當地情況也有一定的了解。

雲柯符合這條件。所以就作為準官員。跟在大軍尾巴上過來了。

至于宛留麼。大約斜著跑了兩個多時辰,總算月兌離了人群,不至于被同類所殺傷了。卻也陷身于荒涼的山脈中,耳邊更听一聲狼。

那只孤狼,像是從地獄里鑽出來的,比一切的同類都瘦,卻比一切同類都可怖。

宛留瞪著它。

她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也沒有任何功夫可與虎狼搏斗。但是……當它咬向她時,她有沒有可能,飛快的抓破它的喉嚨,讓它吞不下食物,結果只能餓死?

一定要死的話,她總要殺一個夠本。

在她惡狠狠的目光下,孤狼居然也退開了。

它實在是餓壞了,而且絕對不想死。它要吃了這個獵物。所以它要非常非常。用僅剩的力氣,它要漂亮的干掉這個獵物,不能反而傷在獵物手下。它可不確定自己有多少體力可以用來療傷。

它估模著獵物的戰斗力,還是決定暫時先退後,但是不走遠,只跟在宛留身後。

倒也算是百步相隨。

宛留走得慢,它跟得也慢,肚子貼近在地上,緩緩爬行,是非常節省體力的一種爬行方式。現在它跟宛留打起消耗戰來了。

終于宛留也累了,知道狼跟在後面,不敢躺下,就雙臂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跟狼一樣的姿勢,卻听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難道是狼群包抄上來了?她抬頭,看見眼楮……

很多雙眼楮。

不是綠的。不是狼。但是貼著地,一群的慢慢蠕動過來,比野獸更像野獸。

他們是一群流民。

看著他們的眼神,宛留不用問他們想干什麼。

面對餓狼時,宛留尚且沒有絕望,但此刻,她感覺到深深、深深的絕望。

跟餓狼對峙,她尚且想著,自己可以做點什麼,對這群人,她毫無抵抗之力。

但這群人忽然發現她身後還有一條虎視眈眈的餓狼!走在最前面的幾個人先驚叫起來,並且向後退縮了。後面的人也糊里糊涂的跟著掉頭跑。宛留想笑。笑不出來。

有個流民摔倒了。那餓狼一看有機可乘,立刻撲上去。那叫個快準狠。一口咬斷了他的咽喉。汩汩流出的熱血給餓狼提供了溫暖、緩解了它的饑餓。它不由分說先飽飲了一大口,再嗚咽著撒著歡咬將下去,同時警惕的抬頭四顧,隨時準備警告敢打擾它進食的。或者隨時準備叼著食物逃跑。

它遺憾的是這食物太大了,不方便整個兒叼著跑。要拖的話,也有點吃力。如果來犯的敵人太凶惡,它很有可能保不住整個食物。

它希望絕不要有敵人來挑戰它!

流民是不會回來了。如果說有幾個膽大的想著︰「這匹狼瘦瘦的,也許可以打倒?」那麼它穩準狠的一擊、吞吃尸體的殘暴樣子,已經徹底把他們都嚇住了。他們都不會回來了。

宛留也準備逃跑。

這時候她卻听見更可怕的獸聲。

不是嗥、不是嘯、不是吠、不是嘶,是嗥嘯吠嘯混和在一起,還加上無數蹄子踐地聲、毛發摩擦聲。

這聲音非常恐怖。

宛留一急,就爬到樹上去了。她從來也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爬樹。但形勢這麼緊急、附近又正好有一棵樹,她的身體居然就自己拼命動起來,把自己搞上去了。

宛留在樹頂上,眼睜睜看著下頭群獸奔騰,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有食肉的、有食草的,見人就觸就咬,殺紅了眼一般。連岩羚的蹄子上都沾著血污,更別提那些虎豹們了。

兩頭大岩羚背上,卻分別馱著兩個人。

宛留不認識,那是小蠻跟余和瞬。

樹下的野獸想把樹放倒、把宛留弄下來的時候,小蠻看了看宛留驚恐的眼神,打了個 哨,野獸們就放過了宛留。

那匹吞吃尸體的狼,本來是驚慌的看著獸群們。但獸群像烏雲一樣漫過它,把它裹挾去了。它在小蠻那古怪的 哨聲中,也成了獸群的一部分。

宛留一直在樹頂上,直到獸群,又一支軍隊來了。

這次明白無誤是大陵的軍隊。領隊的是余秋山。

朝廷調回來的,不是謝雲劍,而是余秋山。

謝小橫在朝廷中動的手腕起作用了。朝廷讓余老將軍回來。想著他壓服戎軍是分分鐘的事情,完了之後可以在中原養一養老骨頭。算是對他的優待。

誰知戎軍不止是戎軍,還糾集了漢人的各路強賊們、更聯合了北胡、甚至還有西戎更西的天竺、疏勒等國軍士,從沙漠那邊偷溜進來,聲勢浩大,未城都被沖爛。

余秋山更听說余和瞬在未城跟奸商勾結,把鐵礦石賣到西戎去。氣得他白胡子亂抖,先要把逆子殺了。

小蠻一看事情不對。她可不能讓余和瞬被任何人殺!哪怕被他親爹也不行。余和瞬軍隊厲害,她就召喚獸群,保護他們兩個逃走了。

宛留被大陵軍人救下來之後,則向余秋山解釋︰她是送家信來給謝雲劍的。

余秋山很詫異︰為什麼要你個大姑娘來送信?

宛留太不好意思了,沒法兒解釋。她有那從謝府出來的勇氣,卻沒有直接開口承認的勇氣︰我就是想他了。冒再大的險我也想見他!

余秋山總算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而就是派幾個親衛兵把她送到了北邊。

謝雲劍見到她,驚愕無比︰「你怎麼來了?」

宛留顫抖著、顫抖著,看著他,看清了他,要說什麼,沒有語言,要哭,連眼淚都沒有。

她忽然撒開雙臂抱住他,把嘴唇貼在了他的脖頸上。

雲劍呆了呆,手動了動,終于沒有把她推開,任她貼著。

她嘴唇燙得像剛涌出胸膛的鮮血。

雲劍定了整整一刻鐘,然後推開她,道︰「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回去吧。」

宛留仰頭看著他。軍營的旗子顏色燒著她的眼角。她說︰「嗯,我是來給你送信的。送到了,那我就回去啦!」

千里奔波而來的姑娘,又被士兵送離了邊界。

謝雲劍的軍營中,保持了未有女眷的規矩。除了供士兵發泄生理需求的普通營妓。除了掩飾自己身份的狐娘子。

狐娘子領受蝶笑花的囑托,好好的在軍營里潛伏了下來。她的收集著情報,並不擔心怎麼送出去的問題。蝶笑花需要情報時,自有本事來取。在那之前,她等著就行了。

宛留則留在了關中,並沒有回南方。她在等謝雲劍榮耀歸來。

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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