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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都是京城的菜

縱崔珩貴為天子,又怎麼留得住一片雲?

終于也還是失去了流璃。

如今又來了一個女孩子,渾似她,又不是她。這個林代,膽大包天似乎遠過于流璃,但一切計較都是著實的、入世的。崔珩就心生歡喜,似乎是與一片雲分離久,誰知它又變成了水,重新流入他的掌心。是水就好了,善用容器,總能抓得著的。

卻用什麼容器好呢?

他在計量,她也在窺探。

余和瞬則已經快到未城了。

他帶的幾乎都是親信。大家都知道他傻,盡力護著他。余還怕有個萬一,特意給他召喚了個新的守衛。

說起這個守衛,可不簡單,原來有個外號叫「木劍客」,跟「濯仙袖」齊名。濯仙袖後來跟余秋山好上了,招安作了鳳冠霞帔的誥命,就是現在的余。木劍客則在&amp}.{}江湖上銷聲匿跡。

直到余和瞬被封到未城了,余府來了個客人。

婢婦們中間也有當年就陪余南征北戰的舊人,也有見過木劍客的,但一開始愣是沒認出來。

當年那個性格孤傲、精于修飾的劍客,什麼時候成了個滿面風霜的大胡子老頭子?

還是余認出了他,一開始先是愣一愣,旋即猛驚道︰「曹大哥!」像被扎了一刀似的跳起來。

她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自矜身份的侯,而是矯捷的母豹。手杵在腰上。那股子野性,野性里又帶著嫵媚,還似當年少女模樣。她問他︰「你怎麼現在才來?」

曹木劍覺得自己能應邀而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被責備,簡直心酸。

連余的親隨婢子都已經看不下去了,正要挺身而出幫忙說句把軟話,余止了道︰「倒茶去。」

親隨婢子有點不願意,但還是去了。等她再倒茶回來,曹木劍已經答應幫忙去保護余和瞬了。他甚至還送了一件珍貴的見面禮給余和瞬︰白龍內丹。

多少江湖人為了奪這件東西而死。就不用多說了。這本來就不是一本講江湖人的書。

那白龍內丹是能助江湖人月兌胎換骨增進修為的聖物。但是藥力霸道。余受過重傷,不能再服這種內丹,否則對筋脈造成的沖擊,反而致命。就連余和瞬。也不能說服就服。兩人說好。曹木劍在送余和瞬去未城的一路上。就幫他調理診視他身體修煉的情況,看什麼時候給他服下內丹,再助他運功把內丹化開。

親隨婢子直到曹木劍走後。才吐吐舌頭對余道︰「木劍客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余看了親隨婢子一眼。親隨婢子趕緊改口道︰「婢子是說——他的劍呢?」

余不再追究,只示意周遭花木︰「它們都是木頭。」

他之成名,就是靠一柄木劍,劍法奇異,從不跟人拼鋒刃,只靠粘、轉、拆諸字訣,引人露出破綻,劈入殺敵,又有人送他渾號「庖丁」,說他能避敵肯綮,也在抨擊他過于辣手,一旦得手,必叫對方「如泥委地」,再不懂什麼叫點到即止的。如今都劍都棄了,隨意取木枝皆可,看來功夫又遞一層,已臻化境,自是叫人替他歡喜。

余的親隨婢子只是又有點疑惑︰「他……」,想問那把胡子,又停住。

原來曹木劍臉上原有一道傷,正在嘴角,令他不笑時都有種冷笑的神情。因是一位高手給他留下的,末了也沒能取他性命去,他深以此疤為傲,再不遮掩的。沉寂多年,竟蓄起須來。

這須卻是為余蓄的。

他比她也就大十多歲,當年對她頗為傾心,謹慎的藏著,她還是看出來了,不是不感動的,最後還是選擇了余秋山。朝廷名將、丹心正氣、武藝非凡、相貌堂堂,誰能說她的選擇不對?

只是到今日,她身心受創,他則灰心蓄須,未老先衰成一副小老頭的模樣。余見了,難免唏噓。

並不是說她會再選擇他。做到這樣反轉就荒謬了。婚姻又不是賭博,你早知道叫六點會賠一兩金子,就改叫一點,好贏兩錢銀子。

她只是與他敘了舊,利用舊情,讓他為她兒子保駕護航。說起來有點無恥。但她只有這麼一個親兒子,又能怎麼辦呢?

親隨婢子想問,沒問出口,自己心里也有答案了,不忍心再與她說透,但道︰「木劍客肯保護世子就好。」

「是。」余點頭道,「他一諾千金。我這里多承大哥厚誼。」

于是余和瞬就這樣帶著一干人馬,順路做完了皇上交代的差使,然後直奔未城去。

未城一帶干旱,其主城牆是用就近采的白石砌成,經年受風吹沙拂,白得益發像沙漠中風化的動物骨胳一般,干淨而冷漠。城中居民竭誠歡迎了新知府。他們已然傾其所有,余和瞬也不過側目對曹木劍道︰「回京城,我請大叔吃好的。」

這地方吃喝住行當然比不上京都。余和瞬跟父親出征也有好幾年了,知道忍艱辛。但余交代過他,對曹木劍要客客氣氣的。余和瞬雖傻,但知道孝順,這就跟曹木劍示好。

曹木劍倒也是行走江湖一生,多少艱難困苦沒嘗過?但笑笑︰「以後去山村鄉鎮,我請你吃好的。」

余和瞬瞠目︰「鄉下有好吃的?」

不怪他。他除了住在京都,就是跟父親打戰的邊疆。邊疆偶也有美食,但交戰中就基本顧不上了。何況還有口味問題。余和瞬的腦海中就基本只有兩個極端概念︰京都,吃好喝好玩好,舒服;外地。打戰去!當中地帶是沒有的。

曹木劍暗嘆一聲這傻孩子,婉語對他道︰「當然有。」便說起寶坻的銀魚、宣威的火腿、西安的臘羊肉、錦州的醬菜。才說得這幾樣,余和瞬便道︰「我知道。都是京城的菜。」

原來都是外地送往京城,供達官們享用的。余和瞬便當是京城的了。

曹木劍想糾正他︰「是其他地方出的。」

「反正京城有。」余和瞬仍道。

邏輯如此強悍,曹木劍竟然無言以對。

他們便進了知府宅邸。

這是官家監造的建築,比民居氣派得多。所用材料像城牆般,多以白石打底子,有些特別需要加固與連結的地方,用的是鐵條。只因此地木料固然跟糧食般金貴,土質也不好。燒磚都困難。倒還是靠近飛蕭山那塊地界,有鐵礦。較好的礦苗自然都被政府控制了,出的鐵,不但供應武器甲冑。一應官營所需。如這座太守府。也是用官鐵建的。至于官礦旁邊將就些的山脈,也都含鐵,政府管不了那許多。民間拿去燒燒煉煉,搞出鐵來,質量不太高,造個房子也還行。民間建築用的鐵,就是這些鐵了。

能負擔得起純以石鐵建造建築的城民也不多,窮苦些的,就拿牲畜皮扎帳篷了,倒也便利。因此這未城風光,不似中原,倒似蠻荒。

飲食決定了人的氣質,建築與綠化決定了城的氣質。

未城的綠化簡直欠奉,更別提城牆再往西、那呈荒漠化的大地上,能見一絲綠都不容易。還是余和瞬的宅邸好。在西北算得珍貴的甜水井,府中竟有三口,澆灌得草木格外蔥蘢。

西邊花木,自沒錦城那麼秀麗、更無京城那般氣派,但能生成一片一團的綠,已夠人贊一聲好了。

南邊的綠景是連綿的,花兒開得那樣多、那樣響亮,從園中一直連綿至看不見的遠方,圍牆圍起來的那些經過更用心的布局,圍牆外的那些,則更放縱恣意,真正如同家花與野花,一時說不出哪樣更好,牆中是裁下來的一角美錦,牆外則是滿撒的華年。

未城的綠則是依水與風而生的一簇簇、一點點。哪里水多些、風緩些,哪里的綠就能綠得更輕松些,哪里水少、地方開闊而風大,哪里的綠就烘焙了,哪怕是春天,應應景發點芽,那芽也是貼地的草芽,緊張兮兮的巴著地,恨不能大風一來了全鑽地里去,或者外頭干得太厲害了它們也鑽下去,地底的水氣還充足些兒。

余和瞬覺得此處非常無聊。他渴望打戰。至少戰爭會讓他有東西可以消遣。

但是雲劍他們在北邊把胡人嚴嚴實實的擋住了,暫時用不著他。他只要在這里鎮守就好。

余和瞬閑得長毛,還真發現了一件好玩的運動︰打獵!

這里有一種運動,叫作獵岩羚,听說很難打,但正因為難,所以非常好玩。

有的下人覺得不妥,跟余和瞬勸諫,沒用。余和瞬說娘就讓他听曹大叔的。

曹木劍倒覺得年輕人試煉試煉沒什麼不好。江湖人,連決斗、群架什麼的都要去呢!何況打個獵?

于是就這麼說定了。

曹木劍也算是膽大心細,把出游的保安措施計劃好︰

首先呢,他跟幾個騎術特別好的,夾著余和瞬走。余和瞬也向曹木劍保證絕不會縱馬狂奔,超過旁邊人的馬頭。曹木劍跟向導都說好了,馬不會去走特別險峻的地方︰它們畢竟是馬,太險峻的地方也上不去。總之這次去呢,主要不是跟那些羚兒比賽攀岩的,主要是練箭。見到岩羚,也不會放馬追,關鍵還是得把它們射下來。射下來以後,慢慢兒的找路揀,那地方不是路的,派身材靈便的專人,或者曹遠智功夫這麼好,去揀一下也沒問題,世子在安全地方看著就好了。要是射不中,它跑了呢,追得上就追,追不上就找別的唄!山里也不是只有一兩只羚,不會追到什麼險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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