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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機關算盡(二)

虎子望著孫有財的背影,罵了一句︰「懶驢上磨屎尿多,不成氣候的玩意兒!」罵完又點上一根煙,邊抽邊繼續焦急地等著孫有財和即將出發的長途汽車。

等了不大一會兒,廣播中便通知要去平谷的旅客請上車,客車將在五分鐘之後出發。一大波旅客陸陸續續的往車上擠,長途車上已經被塞得像罐頭一樣滿滿登登。就算現在上車,恐怕也只能找個站在車門口的位置了。虎子掂著腳尖往人群里找,左等右等孫有財就是不出現,急得虎子跳腳罵街的心都有。廣播中最後一次催促,讓去平谷的旅客請馬上上車,汽車還有一分鐘就開了。廣播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扎在虎子心尖上那麼難受。

這個時候,只見人叢中一道黑影竄了過來,正是孫有財一只手提著褲子,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虎子的胳膊拔腿就往前跑︰「虎子哥,快走!車要開了。」虎子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兒,就蒙登轉向的跟著孫有財往汽車上跑。眼看就要跑到車門口,沒想到孫有財跑得太急,腳下一滑,一個狗吃屎就摔在了地上。虎子在後面沒反應過來,正好絆到摔在地上孫有財身上,也來了一個就地十八滾。好在他急中生智抱住了胳膊下面夾的那只帆布軍包,里面的八千元巨款沒有撒手。可等到他們兩個爬起來跑到上車口的時候,守門的人大手一攔︰「上不去了兩位同志,等下趟吧!」

虎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孫有財,眼楮里都能噴出火來︰「你說你他媽的還能干點兒正事兒不?你在這個結骨眼兒拉什麼屎?這一泡屎擔誤了一個點兒。」

孫有財被他罵得窩窩囊囊,撅著嘴也不敢大聲說話,只是自己嘟囔道︰「那管天管地還能管人拉屎放屁啊!」

虎子又罵了一句,再也不搭理他了。這次,虎子也不找座位坐著等了,干脆就站在上車口。一個小時艱難的被等過去了,虎子和孫有財兩人頭一個蹬上了開往平谷的長途車,找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大座位就坐下了。

孫有財還向虎子獻媚︰「虎子哥。你看,先上車就是好,這坐著多舒服?要是站兩個小時,我們兩個人就沒勁兒再走山路了。」

虎子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好個屁!要不是你我們現在都到了!」

孫有財被虎子噎了個燒雞大窩脖,不再自討沒趣兒,閉上眼楮睡覺了。虎子包里揣著錢也不敢睡,睜著眼楮總算來到平谷。兩個人下了車,又坐上一趟小公共汽車,晃晃悠悠的開了四十多分鐘,路越走越窄,終于在一個叫不出什麼名字的小鎮上停下了。

孫有財說︰「虎子哥,這在往前就沒有車了,咱們只能走山路。」

虎子看了看表,已經快兩點了,面色焦急地問︰「還得走多長時間啊。」

孫有財想了想︰「要是走得快的話得一個半小時不到;要是慢的話,可能得兩個點兒。」

虎子嘆了口氣,心里有點開始打退堂鼓。照這個進度,到了村里也得三四點鐘,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回潘家園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看看孫有財的面相也不像是想圖謀不軌的樣,于是說︰「沒事兒,你帶路吧,我身體好走得快。」

這條山路說陡也不陡,兩邊林蔭也不算茂密,只是特別彎曲,岔路還多。宛如在丘陵的夾縫中綿延曲折。沒一會兒,虎子就不分東南西北了。

孫有財在前面連跑帶顛兒,虎子一向自認為身體很好,可他一來從小在城市里長大,從來沒走過山路;二來這半年天天晚上酒色財氣的,讓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這冬天穿的又厚重,沒走一會,便已經大汗淋灕氣喘吁吁。

「有財,還有多遠呢?」虎子一邊擦著腦袋瓜子上的汗一邊問。

孫有財往前看了看說︰「虎子哥,我們兩個走得不快。照這個速度還得一個多小時吧!」

虎子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真難為你小子。為了三五塊錢,這一趟一趟的你是怎麼折騰的?這路費一人都搭進去快一塊了。」

孫有財嬉皮笑臉地說︰「我呀,從小在這山里長大,閉著眼楮我就能顛兒出去。我說虎子哥,你還說你身體好呢,我看也不怎麼樣。要不要咱們歇會兒再走?」

虎子一咬牙︰「不用歇,咱們繼續走,早去早回。」

孫有財樂呵呵的哎了一聲,便繼續領著虎子往前趕路,邊走還邊說︰「虎子哥,你再堅持一會,再往前走點,就能看見我們村的地。你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踫到有村里人趕車下地,沒準就能捎我們一段。」

走了四十多分鐘,兩個人的身後居然想起了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有人在後面大喊︰「孫有財你干什麼去了?」

虎子回過身,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騎著一輛就剩兩個 轆的自行車正從背後趕上來。孫有財大聲回答︰「早晨去北京辦點事兒。柱子你干什麼去了?」

柱子說︰「我到鎮上的衛生所,給我媽開點藥。怎麼?這是你家的親戚嗎?」

孫有財說︰「這是我老姨夫在城里的親戚,特意來看看我大姨父。」

柱子听了很詫異︰「哎喲喝,老古頭子不是房頂開門灶坑打井嗎?他也有親戚啦?」

孫有財罵道︰「滾蛋!別背後說我大姨父壞話,我不樂意听。」

敢情他們村里的人都有點沒臉沒皮,柱子蹬著自行車說︰「咱們村里來客人可是大事兒。我得回去告訴村長,好好招待一下老古頭子的親戚。」

虎子一听心說這還麻煩了,剛要出言婉拒,可不容他多想,柱子便騎著車向一股風似的走遠了。

柱子走後,虎子問孫有財︰「怎麼村子上來一個生人這麼屁大點兒的事,還至于驚動村長嗎?」

孫有財有點得意︰「虎子哥,你可別小瞧我們村。自古已來我們村的人就熱情好客。想當年差點兒出過皇帝。」

虎子當然不信︰「就你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還能出皇帝。出的哪位皇帝呀?」

孫有財,便給虎子講了一段有意思的本地傳說。

這座村子周圍的山別看不高,可屬于燕山的支脈。相傳不知在哪朝哪代,村子里住了一個懂得風水星相老漢,兒子在外謀生,他和兒媳婦與三歲孫子一起過日子。後來老漢病重,在臨危之際留下遺言︰「我走了以後。你們不要用棺材裝殮我,我的身上所有衣服也一件不留。你們只要找個破門板,把我的尸身搭到門板上。再把門板停在後院三天。無論听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進來。如能按我的話去做,我的後人必成王霸之業。」說完,老漢就斷氣了。這兒媳婦就開始按照老漢的囑咐,收拾老漢的遺體。可月兌到最後只剩下一條褲衩兒時候,兒媳婦有點犯難了︰「怎麼說他也是我老公公,我總不能讓他赤條條一絲不掛就停在院兒里吧?這多寒磣啊?再說了,這世上哪里有兒媳婦扒老公公褲衩子的道理?」想到這。便留下了老漢身上的最後一條褲衩,把尸首停在門板上,抬到後院去了。喪事辦了三天,前兩天風平浪靜什麼怪事情也沒有發生。可到了第三天頭上,人們突然听到後院後院傳來了有個大東西在掙扎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駭人,終于,兒媳婦實在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領著人打開了後院的門。可這一看不要緊。只見停在門板上的老漢尸體已經不翼而飛,院中只有一條金色的巨龍,痛苦的掙扎著在月兌一條褲衩!巨龍看到人們進來了,登時灰飛煙滅,化作一股塵土,終于沒有登上天際。拒說,老漢生前尋得自家後院就是真龍寶穴,如若停尸于此必定羽化升天,蔭及子孫。可惜造化弄人,被突然撞進來的無知凡人破了龍氣。

孫有財聲情並茂的給虎子講了這個故事,虎子听得哈哈大笑︰「這不就是被褲衩子勒死的皇帝嗎?」兩個人一路講故事,腳下的路就不覺得長了,在轉過最後一個彎的時候終于出現了一片村莊。

時間已經快下午四點了,虎子不免有點兒小興奮。隨著孫有財進村之後,虎子發現,這所村莊雖然不大,但是每間宅子都很考究。其中不乏青磚綠瓦,只不過顯得那麼古舊殘破。

在村子里七轉八轉的就來到了一間很大的四合院,一進門便看見一面少了一半的影壁牆。虎子在北京潘家園這小半年,也跟人進過不少四合院。可這間院他看著就是那麼別扭,但又說不出來別扭在哪。

孫有財領著虎子進了正屋,屋里坐著一位看不出多大歲數的老頭,佝僂的都不像樣子。他听見有人進門,便抬起頭往門口看。當虎子的眼楮和老頭的眼楮對視上的時候,虎子嚇了一大跳——這個老頭的眼楮花里胡哨,看著就讓人那麼麻應。用現在的話來說,估計不是白內障就是玻璃體混濁。

孫有財畢恭畢敬地小聲說道︰「大姨父,我跟您說的那位虎子哥來了。」

老頭劇烈的咳了幾聲說︰「我老頭子不中用了,這位先生別挑我理,恕我老頭子不能出來迎接。」

虎子連忙向前走幾步︰「大爺,我來看你是應該的,您別這麼客氣啊,您這麼客氣,不是折我壽呢嗎。」

老頭勉強的微笑著︰「好哇,好哇。听說你挺照顧有財的。你托有財給我帶的那些話我也琢磨了,說的有道理。寶貝不能帶進棺材里去,倒不如換點棺材本給自己養老送終。有財呀,走,帶先生去里屋看看我那兩壇子東西。」

孫有財規規矩矩地回答︰「知道了大姨夫。」回頭又沖虎子一指里屋門︰「虎子哥,東西就在里屋呢!」說完,攙著老頭領著虎子就進了里間屋。

里間屋里黑乎乎的,窗戶上居然不是玻璃,還糊著窗戶紙,讓外面的光線照進來十分不通透,虎子影影綽綽的看見地上擺著兩個壇子。見到了壇子,虎子一路懸著的心落下一半了。他走到壇子前,伸手去開。那個老頭子也不知道看見沒看見,就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我知道先生做的是古玩生意的,這古玩值錢不值錢都要講究個來龍去脈。先生想不想知道我這兩壇子袁大頭是如何得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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