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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小院里,陳氏和司忠坐在一起扒玉米,面前已經有一小山的玉米粒,司月背著手含笑地走過來。

「娘,這是女兒給你做的,你穿穿看,合不合腳?」小姑娘靦腆地將手中的繡花鞋遞給陳氏,藏青色的鞋面上繡著的是村子里最常見的白色花瓣的黃心小野花,隨風飄蕩,顯得格外嬌女敕。

陳氏立刻放下手中的玉米,雙手在衣服上蹭了好幾下,才歡喜地接過鞋子,笑得一臉幸福不住地點頭,「月兒做得真好看。」邊說邊不住地來回打量。

「沒听月兒的話,先穿穿看嘛。」一旁司忠也同樣笑著說道,看著司月的眼里是無邊的寵溺和慈愛,幸福的歡笑聲充斥著整個小院子。

而此時渾身猶如墜入冰窖的司月不知為何,這般幸福的畫面清晰地出現在腦子里,同樣一雙鞋子,在如此的對比之下,心里涌出無限的悲涼和傷痛,讓她都分不清這是那小姑娘殘留在身體里的感覺,還是屬于曾經父母相繼而亡之後從天堂到地獄的,被她刻意遺忘的深刻記憶。

兩只腳像是有千斤一般,既急迫地想要沖進去看看陳氏如何?又恐懼得兩眼黑,深怕陳氏有個三長兩短,現在回想起剛來的那天陳氏所說的話,恐怕那時她便已經存了死志。

一步跟著一步,此時的司月已經有些分不清是在司家小院還是那陰冷的醫院,甚至淚眼模糊見看不清被放下的是小姑娘的娘親陳氏還是她溫暖慈愛的媽媽。

楊天河沖進堂屋,在抱住陳氏冰冷的雙腿時一顆心都跟著涼了,有些顫抖的雙臂慌忙地將陳氏放下,無論是手腕的脈搏,脖子上的動脈,鼻子下的呼吸,還是心口都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整個人癱坐在陳氏身邊,傻愣愣地看著陳氏青白的臉色,瞪大的眼楮毫無光亮,他雖然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天性善良的楊天河真的說不出這事與他們家,與他一點關心都沒有的話來。

「如何?」司月顫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楊天河幾乎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頭抬起,那雙他喜歡的眼楮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楊天河清楚什麼是司月想要的答案,讓他怎麼能將這麼殘忍的事實說出口。

見楊天河頹廢地低下頭,司月的心一顫,深吸一口氣,心里已經有了答案,蹲體,仔細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陳氏,頭上的銀簪是小姑娘攢了一年的銀子買的,一同買的還有已經跟司忠下葬的紫銅煙桿,身上這衣服同樣是小姑娘的手筆,因為是不錯的綢布,陳氏平日里都不舍得穿。

伸手模著上面由這雙白女敕女敕的手繡出的艷麗牡丹花,眼淚不受控制地啪啪往下掉,「為什麼?」

司月清楚以陳氏寵愛女兒到骨子里的性格,又怎麼會舍得丟下女兒獨自離開,所以,她才更加疑惑,

看著陳氏離開前的神情,有不舍,卻沒有恐懼,伸手,遮住那雙瞪大的眼楮,再移開,已經安然的閉上,除了脖子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外,整個人安詳地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如若不是這表情,她都要以為陳氏是被人謀殺的。

「司月。」楊天河見司月就面無表情地蹲在陳氏身邊,眼淚像是流不干一般,從未停過,整個人都被悲傷痛苦圍繞,卻沒有半點的聲音,心里更難受得不行,想要勸她別傷心的話到嘴里都沒說出口,這是她最後的親人,能不傷心嗎?

「岳母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的,還有她的後事要準備。」聲音很低沉,干巴巴地說完,實際上楊天河現在的心里是悔的,如若不是他答應來迎親,即使司月被悔婚,名聲被毀,兩母女住在一起,岳母說不定就不會想不開的。

司月抬頭,眼神閃了閃,之後直愣愣地看著楊天河,目光如刀,像是要將對方刺穿一般,告誡自己陳氏還在身邊安睡,不能打擾,一雙手握緊松開再握緊,如此反復好些次後,才打破沉默,低下眉頭,看著陳氏,「除了你和小寶,楊家人不準進入司家。」

對于司月的要求,楊天河倒是能夠理解,只是,「給岳母準備後事需要的花費並不少。」因為沒有分家,他手上並沒有銀錢。

司月眼神轉冷,看著陳氏,「這個就不用你操心,我想她也不想用你們楊家人的錢。」會嫌髒的。

「司月。」見司月這樣,楊天河知道無論他怎麼說這個時候的她也听不進去,「你別激動,我會回去跟他們說的。」

等到楊天河離開之後,司月也冷靜了下來,剛才陳氏給她的沖擊太大,讓她不由得想起當初父母離開時的灰暗日子,再加上身體的影響,才會如此難受。

即使是並沒有和陳氏怎麼相處,看著被收拾干淨的孤寂院子,空蕩蕩的毫無人氣,讓她的心止不住的悲涼。

之所以不讓楊家人進入,記憶里的司忠夫妻都是不願意欠人情的忠厚人,楊家人既然已經行了如此欺騙之事,她如何能讓楊家那些人的嘴臉來惡心他們,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前世的記憶太過深刻,那對夫妻以報恩的名頭安葬她的父母,結果卻是大力地宣揚他們的善舉。

如今她已經不在是年幼無知的那個小女孩,無論楊家人有沒有那樣的心思,她一不會讓司忠夫妻因欠著楊家而在地下不安,二也不會讓楊家人用死人的名頭來提高他們的名聲。

至于陳氏後事的花費,看著那雍容的牡丹花,心頭已經有了主意,「希望你們一家人能夠團聚。」

這邊,楊天河臉色凝重,急匆匆地回到同一個村的楊家,一直坐在門口等著的楊興寶眼楮一亮,跳起來,「奔過去,爹,你回來了,」往後看,眼里的失望很是明顯,「娘親呢?」

在家里收拾屋子的周氏驚訝地看著楊天河,「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楊天河將小寶抱起,見他不住地搖晃,問司月在哪里?心里不由得一酸,「你乖點,我帶你去找你娘。」果然,這話一落,楊興寶就不動了。

「司家出事了?」楊天河的臉色實在是太過難看,周氏想忽略都不行,不過,如果她問出這話是語氣不那麼幸災禍,眼楮不那麼閃亮的話就更好了。

楊天河看著周氏的神態,實在是不想跟她說什麼,「娘,你快去把爹找回來,我一會就回來。」說完,轉身就離開,司月那里,楊天河實在是放心不下。

見自家兒子去的是司家的方向,周氏一臉不滿,冷哼一聲,老娘就是不去找你爹,你還能吃了老娘不成。

「爹,我們是去找娘嗎?」楊興寶看出自家爹心情很是不好,有些害怕,到底也沒忍住想要確定一下。

「恩,」楊天河是來去匆匆,走得很快,站在司家門口,想了想說道︰「小寶,你娘親的娘親走了,所以,你娘很傷心,你要乖知道嗎?」

听著楊天河的話,楊興寶有一肚子的疑惑,不過,他卻清楚,娘親現在一定很傷心,看見司月的時候,乖乖地從楊天河身上下來,走到司月身邊,安靜地坐下,也不說話,只是那雙凸出的大眼楮里全是擔心。

司月扯出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容,模了模楊興寶的腦袋,拿起針線,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楊天河看著繡帕上的蝴蝶,有些不解,「司月。」站在一旁叫道。

「一會我要去縣城一趟,能不能幫我看著家里?」並沒有抬頭,司月如此說道,她知道楊天河是不會拒絕的。

「好。」楊天河想也沒想地點頭答應,之後才有些不放心司月一個人,「坐孟子哥的牛車去吧,我去跟他說。」

「恩,」司月仔細回想,楊天河口中的孟子叫王猛,是楊家村不多的外姓人之一,長得五大三粗,為人老實忠厚,很是熱心助人,在村子里的口碑不錯。

當然,還有一點,王猛之前經常和司忠進山打獵,所以相對于其他人,在小姑娘的記憶里要深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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