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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靜,一輪下弦月掛于墨色的天空,點點星光像是嵌在墨色綢緞上的珠寶,一輛馬車借著上方那幽冷的明月在這夜深人靜的夜晚,,緩緩行駛。

兩匹棗紅色的駿馬吐著鼻息,在寒冷夜風中呼出陣陣白霧,車夫平穩的駕著馬車,生怕打攪了在車內的人。

車內,齊瀟斜躺在兔毛靠枕上閉目養神,左臉頰的血跡依舊掛在那里,齊渃從懷里掏了塊手巾走上前輕輕擦拭,對方身體忽的一震,然後放松開,閉著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讓齊渃想起輕撫墨爪時它的樣子。

此刻她靜謐的像只大貓,誰會想到她的城府毒辣。齊渃現在才明白,為何她當時會對他們連連挑釁,明明情況危急影衛卻不見蹤影,甚至為此故意傷到自己,看著那道血痕,至今心有余悸。

「剛在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齊瀟支起了身子,聲音里帶了一絲疲倦,「為何要如此打扮出宮。」

齊渃把手巾收回懷里,幫齊瀟把靠枕擺放到舒適的位置,回答道︰「書坊多為男性,我一個單身女子太過扎眼,便買了這身裝扮,不想惹人耳目,自添麻煩。」

理解的點點頭,齊瀟又問道︰「那麼又為何去那家書坊,授課又是怎麼回事。」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讓齊渃坐在旁邊。

坐到她身邊,對方挪了挪,把身子愜意的靠在齊渃的肩膀上,齊渃不敢亂動,深呼了口道︰「因為沒錢。」明顯感覺身側的人轉了頭,齊渃難為情的抓抓頭繼續說道,「沒想到書會是那麼貴,平日里的錢本身不多,就想著去找些二手書籍也好,便尋到了那里,那店家人很好,听我來意,就說,若我願意給附近的孩子授課,便可每次借一本書回去。」

「難怪。」齊瀟接了話,「我說想買幾本書回去,他會那樣奇怪的表情。」

看不見齊瀟表情,也不知她此刻是何態度,只是話語柔軟得很,不像是在不開心,齊渃接著說︰「一開始就兩三個孩子,我隨意說了三字經弟子規之類的,漸漸周圍的孩子多起來,掌櫃就騰了間屋子給我們,我便開始備點東西,寫些字帖過去。」

「和朕說一聲便是,難道朕會連買幾本書的錢都舍不得給嗎?」

終于听到齊瀟話中的不悅,齊渃連忙笑著否定道︰「當然不是,我也是樂在其中,那些孩子都愛讀書,雖他們不需考取功名利祿,但知書中道理對為人處世是極大幫助的,若是天下之人都懂理明事,那很多紛爭也會少上很多,外加有些孩子天資聰敏卻家境貧寒,少了機會……」

不听到身邊人有反應,齊渃轉了頭才見齊瀟靠著她睡了過去,盡量不驚動她,從旁邊拿了塊毯子披在她肩頭,齊渃歪頭輕輕抵在她的頭上,听到車廂外馬蹄踏著路面發出有節奏的踩踏聲,回蕩在空曠的街道。

感受到那人平穩的呼吸起伏,帶著那淡淡體香,沁入心脾在心中泛起朵朵漣漪,齊渃分不清心中的莫名悸動,有些空落落又有些抽緊,無法抓住也無法理解,只能是靠著那人同樣慢慢進入夢鄉。

不出兩日,京城里街頭巷尾酒肆茶鋪無一不在討論一件事情。

——刑部侍郎曹關在家中懸梁自盡。

說起曹關,大家更為熟悉的卻是他的兒子曹炎奎,只是前幾日還見他在京城耀武揚威的,怎麼一轉眼就當家自盡,剩余家眷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再回京城。

有的人說,曹關他妄圖謀反,勾結暗黨,有人說,曹關貪贓枉法,中飽私囊,以下犯上,反正那曹炎奎在京城到處惹是生非,大多數人早就心懷不滿,現在真是叫人大快人心,只是為何曹關自盡家眷發配,按理說那些罪狀都該是滿門抄斬了。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當今聖上果真仁心宅厚,隆恩浩蕩。

而這些對齊渃來說,離得那麼遙遠卻又是那麼近,當她三日之後來到萬隆街,拿了制作好的衣裳,听到衣客與老板的閑聊,她甚至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旁听者,而不是那親身經歷的人。

那個被人津津樂道的女帝,真是那位對她所認識的女帝嗎?有人說女帝陰險毒辣,手腕高明,但齊渃卻知那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柔情,那蹙眉間的一瞥一笑。

當她帶著這許許多多小心思來到書坊時,竟沒注意到潘掌櫃欲言又止的模樣。

今天潘文軒又去鐵拐腳那邊打鐵,翠蓮端了茶水和以前一樣,站在屋子的最後面靜靜听著齊渃授課。

等時間差不多齊渃布置了作業正要和他們道別離開時,潘掌櫃叫住了她,神神秘秘的樣子還把翠蓮支開了。

想到之前齊瀟對自己說過潘掌櫃有意收自己為婿,暗叫不好,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問何事,潘掌櫃走到店門口把門半掩,湊到了齊渃面前輕聲問道︰「文公子,是有心上人的吧?」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齊渃著實愣了下,也就老實的回答了問題,听到齊渃否認潘掌櫃滿臉不信的搖頭,嘆了口氣說︰「不瞞公子,本來老朽想把小女許配給你,只可惜小女福分淺,你已有心上之人,我怎好強人所難呢。」

听出掌櫃已放棄給她說媒松了口氣,听到下半句不免滿月復狐疑,問道︰「潘掌櫃,何出心上人之說,在下可是無所隱瞞的啊。」

「哎!」潘掌櫃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文公子你雖家境貧寒卻心高仕遠,將來必成大器,好男兒志在四方,即便現在地位懸殊判若雲泥,待有天高中榜首必能把她風風光光的娶進門的。」

這些話更加讓人疑惑不解,潘掌櫃見齊渃不說話覺得是不好意思,也就不說暗話直接挑明,「老朽雖年老眼花,心卻不花,那位文姑娘並非你的令姐吧。」對齊渃驚訝的表情很滿意,掌櫃當自己猜中了,捋了胡子說道,「當時你們一進來我就覺得不對,明顯是不同家境的兩人,只是看你和她親昵得很,我也沒多想,直到……」

「直到?」

「真是!」掌櫃忽然沒好氣的瞪了眼齊渃,不滿的說道,「你們兩眉目傳情拉拉扯扯的,只要不眼瞎誰看不出來,既然要隱瞞也該矜持一些才對,不過嘛,年輕人……」

掌櫃一邊說一邊走到櫃台後麼,從里面掏了個小包出來,然後左顧右盼看到四周確實沒人,對齊渃招招手讓她湊過來,然後把那包裹小心翼翼放到齊渃手里。

「我看你啥也不懂,女人心啊,猶如海底針,你一直過來授課,我也沒給過什麼,這個是我一直藏著的,都沒給外人看過。」說著用手解開小包,警惕的看著四周動靜,然後滿臉自豪的對齊渃笑著說,「這可是上等汴繡,別人我還不肯給呢,我看你啊就是木頭瓜子,讀書不錯,那方面……哼哼。」

包裹里是一堆花花綠綠的刺繡物品,听掌櫃那麼說,齊渃好奇的從里面撿了一塊攤在掌心,面料是上好的絲綢,滑滑膩膩上面繡了些人物花鳥,待仔細一看齊渃猛地漲紅了臉。

這一塊塊絲絹上分明繡的是男歡女愛場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像是模了一塊熱鐵,齊渃嗖的扔下帕子使勁的搖手,眼楮也閉得死緊,「多謝掌櫃,但是這東西,我收不得,收不得。」

掌櫃沉了臉,厲聲說道︰「大老爺們的,怎麼像個姑娘家害羞。」手快速的把包裹重新扎起來,一把塞進齊渃懷里不容她拒絕,「這些書上可不會教,我看你愣頭愣腦的,你那相好看著就不是好對付的主,怕你吃虧,總之好好看著去。」

說完就把齊渃往門外推,一邊推一邊關照齊渃好好收起來,多多學習,別讓其他人看到,包裹幾次還給掌櫃又被強硬的塞回來,到了店門外齊渃捧著這燙手山芋三步一回頭,掌櫃吹胡子瞪眼擺動袖子讓他趕快走。

漲紅臉低下頭,生怕回去路上遇到什麼人,好不容易躲躲藏藏回到攬月宮,還沒等齊渃進屋內,就撞到出來收衣服的裳兒,裳兒見她臉色慌張以為是遇到什麼事情,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齊渃抱緊了懷里的東西沖進了內屋。

進了屋里,順手把門反鎖住,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想起忘了把制好的衣服交給裳兒,旁邊略小的包裹里是那些圖,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在房間里轉了幾圈也沒找到個可以藏起來的地方,屋里每天都會打掃,任何角落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看到椅子上的坐墊齊渃靈機一動,把坐墊拆開將那些絲巾塞到墊子里,端詳了一陣看不出什麼端倪,放心的放回原位,穩了下心情,拿著衣服走出屋子。

裳兒在外廳心里直打鼓,她很少見到齊渃這幅模樣,即使之前賜婚當天回來也只是低沉了一陣,哪有如此慌亂陣腳的,好不容易等到齊渃從里屋出來,裳兒趕忙迎上去。

這時候齊渃已經恢復一貫的神情,看到裳兒甚是擔憂的模樣,就隨便找了些理由塘塞過去,又拿了手里的衣物給裳兒。

打開袋子裳兒看到是件嶄新棉衣,臉上洋溢出驚喜,把衣服在身上比了又比歡心喜地的還原地轉了幾圈,見裳兒喜歡齊渃當然開心,也不隱瞞的告訴裳兒這衣服還是齊瀟付的錢。

臉色馬上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裳兒陰了臉把手里衣服一把塞給齊渃,「哼,那個女帝的東西,裳兒可消受不起。」

「誒?裳兒?」齊渃後悔自己多嘴了那麼一句,跟著裳兒身後好言好語讓她收了這件新衣服。

之後幾天,主子追著丫鬟送禮也算是攬月宮的一大奇景,等裳兒真正穿上那衣服也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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