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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聖者

一個多月後,一道人影不疾不徐的從凌寒山下來,走向凌北冰原。

奇異的是,無論是唐軍哨堡上的高塔望哨,還是騎馬巡邏的騎兵,以及駐守在哨堡不時以神識巡邏冰原的洞真境宗師,都沒有看見或掃見這位意態悠閑的走在冰原上的藍衫文士,甚至一隊巡邏的唐騎從他前方迎面馳過來,也像沒有看見人般從他身右幾丈外呼啦馳過。

藍衫文士以這種步調走過了仍然結冰的凌北河。

同樣的,烏古斯各哨堡和巡邏騎兵也沒有看見他。

漸漸,藍衫文士的背影遠去,深入到冰原北面。

此時,已經深入烏古斯北方的蕭琰,完全不知道,南方萬里之外正有危機在向她逼近。

四十多天前,她在凌北冰原暗中跟上了一隊從唐烏邊境榷場交易返回塔克領的商隊,當這只商團遇到一群冰原狼襲擊他們的時候,便來了一場偶遇的「拔刀相助」,被商團熱情接納,受到商團主人的熱切相待。

這是一支中型商團,來自和凌北冰原相毗鄰的塔克領的南方城市普吉城,護團武師中武力最高的是一位登極境後期武者——在烏古斯汗國登極境稱為大武師,而蕭琰這種洞真境境界的宗師則被尊稱為聖武師,商團竟然因禍得福遇到一位聖武師出手,商團主人欣喜若狂,極力懇請女聖者同行。

蕭琰漠然又冷傲的同意了。

此時,她騎著凌北冰原捕捉的馬鹿,臉龐暴.露在冰原的寒風下,看起來是黃發鮮卑和通古斯人的混血長相,淺金色的直發,眼窩凹陷,眉骨高,鼻梁高直,面目輪廓深邃,白皙的皮膚透著一種冷寒的蒼白。經過面部輪廓的修飾,她太過出色的容貌已經被掩去了七分,讓人覺得不是很漂亮卻又很耐看,皮膚也沒有如瓷般的細膩,面貌看起來有三十一二,澄清純粹的氣質也完全改變,神情是冷漠、木訥的,一雙眼楮犀利又明亮,看人時像薄薄的刀片掃過,令人心中一寒,這正符合了她現在的身份——一位在冰原苦修多年,剛剛進階,性子冷沉寡言的聖武師。

商團上下,對這位女聖者都極其尊敬。

烏古斯汗國生存環境寒冷惡劣,這里的人們比起唐人更加慓悍,對武力強者也更加崇拜,而對一位聖武師,又是戰力素強的苦修聖武師,沒有人敢不敬,更別說懷疑她的身份了。

但蕭琰最大的麻煩是語言不通,鮮卑語她只會幾句,通古斯語則是完全不懂,好在她扮的是一位冷沉寡言的人物,又是聖者,商團中的人都不敢湊上前和她說話,只有商團的主人,一位哈哈笑得爽朗的大胡子,每天都要湊到蕭琰的馬鹿邊滔滔不絕,即使得到的只是冷淡的一兩個字「嗯」「嗯?」,也絲毫打消不了他的熱情。

商團中的人都很佩服商主的勇氣,當然對商主這般殷勤熱切也毫不奇怪——他們這位商主成天都在做夢,夢想有位聖者慧眼識珠,看中他的小兒子收他為徒,即使收為奉侍也好啊,如今天神垂佑讓他們商主走了好運遇上了一位聖者,那還不使盡了辦法去接近啊!……但這位聖者看起來很不好相處的樣子……何況步六孤是他們鮮卑的大姓,這位女聖者必定出身不凡……但願天神保佑阿伏于大叔。

阿伏于很熱情,每天都在聖者面前說他們普吉城如何如何的好,和唐國貿易的大商團都會在普吉城停留,各式各樣的珍奇精美商品數不勝數,等等。或許他這番口才打動了女聖者,一直留在商團中沒有離去,直到七八天後抵達了商團駐地普吉城,這座塔克領南邊最大的城市,也是南邊最大的貿易集貨城市。

在阿伏于商主的熱情邀請下,蕭琰暫時留了下來,並被請入他最豪闊的別莊中居住,還有十幾名口齒伶俐的女僕伺候。

阿伏于每天都會殷勤的去探望聖者,有時帶著他的小兒子,普吉城本城的商主幾乎都知道了阿伏于家住著一位聖者貴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看見他取笑︰「阿伏于,你今天可討得聖者歡心了?」大胡子商主總是一邊攤手搖頭,一臉又得意的顯擺樣子。——像他們這種邊城的中等商主,家中能供一位聖者居住,算是得不到好處,那也是榮耀和值得炫耀的事。

十多天後,便先後有幾個外地大商團的主事上門,恭敬遞上拜帖,並送上珍貴的藥材作為拜見禮。如黃金寶石等物苦修聖武師不會有興趣,只有珍貴藥材能入他們眼。蕭琰只收下了拜帖,沒有見人。這幾個大商團也覺得理所當然,一位主事怎麼值得聖武師相見,何況還是步六孤出來的。

阿伏于過來時,蕭琰將拜帖全給了他,讓他一一細說這些大商團。

這些商團送上拜帖,當然只是第一步,後面必是想聘請這位聖武師。雖然這種全國知名的大商團並不缺乏聖武師,但誰都也嫌聖武師多,何況還是步六孤家的,這個姓氏可是烏古斯權勢最大的貴族之一,幾個月前剛登基的新大汗的正後是步六孤氏。算不能如願聘請到這位步六孤聖者,交好關系也是必要的。

三四天後,阿伏于作為聖者在普吉城的行走人,回訪了其中一個大商團。其他幾個大商團得知消息後,便知道那位聖者是選中了蘇爾古商會,雖然失望,卻沒有氣憤不平之類。畢竟那位聖者留下了他們送的珍貴藥材,這說明是領情了。

蘇爾古商會的商團在七日後啟程,蕭琰作為商團臨時聘請的聖者,當然隨團北行。

阿伏于雖然沒有如願以償的讓他的小兒子得到聖者的「慧眼識珠」,但去別莊的幾次,也得到了這位聖者的指點,在武道上受益匪淺。

更重要的是,他完成了任務。

鼴鼠,是靖安司在國外發展的間諜。

他們都是本國人,因為各種原因為靖安司做事,又分為灰鼠和白鼠︰灰鼠知道自己是為大唐靖安司工作,而白鼠完全不知,只當自己是在為國內某個大家族或某個權貴做事。——阿伏于是一只灰鼴鼠。

但他自從十年前接受了三件考驗他忠誠的任務外,一直被「冬眠」了,隨著年紀越大,他越著急,雖然冬眠很安全,但接不到任務,也意味著他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回歸故土的最大心願。

當阿伏于看見那位女聖者皮袍衣袖上的花紋時,他心里陡然急跳了一下,隨之腦海中出現了一行字——他神色一肅,知道這是聖武師的傳音手段——那是一句他牢記了十年的暗語,頓時他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惶恐︰興奮的是,任務終于來了;惶恐的是,能讓一位聖者來發布任務,究竟是怎樣艱難的任務?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任務竟是極其簡單,在這二十天內,教會這位女聖者鮮卑語和通古斯語,以及日常使用的鮮卑文字和通古斯文字,他的任務完成了。

當然,這全任務的內容雖然簡單,實際上要圓滿完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要在二十天內學會兩種語言、兩種文字,雖然只是用于日常的對話和文字,但算是對語言天賦極好的人來說,至少也需要半年吧?

然而,這位女聖者的學習力實在令他震驚,只要他說過一遍,發過一次音,她能完全記住並準確發出,寫下的鮮卑文字和通古斯文字,只要看過一眼,讀寫能準確無誤。

他原本擔心二十天完不成任務,但眼前所見證明他是白擔憂了。心里不免敬畏的想︰或者這是聖者的力量?

他這麼想也沒錯。

武道臻入宗師境,由神識到神念這種質的變化,神識具有了力量,意味著對腦域的促進遠遠超過了普通人。普通人終其一生或許使用的腦域不過百分之十,而少數最聰明人的可以達到百分之二十甚至三十,然而對于宗師武者來說,即使不是各方面的腦能都被促進,但記憶力和學習語言這種並不深奧的知識的速度是普通人遠遠比不上的,除非普通人具有這方面的異能,當然那也不叫普通人了。

阿伏于騎馬立在城門口,帶著恭敬又敬畏的表情目送聖者和商團離去。

他不知道這位女聖者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她到烏古斯汗國是要做什麼,但這不是他該知道的,也不是他應該關心的;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女聖者指令的「小兒子意外死亡他們一家傷心遷離」……如果一切順利,這個秋天他們一家大概能在大唐度過了,夢寐中的大青山之南啊,才是他們阿伏于的故鄉。……他忽然熱淚盈眶,但這淚水很快被寒風吹冷,皮袍袖子擦過去,帶著冷澀的痛。

商團車隊往北行進,沿途多是荒涼的地方,而城鎮的距離也隔得極遠,往往相隔兩三百里才見一座小城。這里沒有縣,城之下是村,而城的規模也遠不及大唐的州城,約模相當于一個大唐的縣城。當然,這只是蕭琰在邊境所見的情況,畢竟塔克領不屬于烏古斯的月復地。

她此時騎著塔克河馬,頭上戴著皮帽子,穿著一身鮮卑人的右衽皮袍,袍子緞面上沒有繁華富麗的紋飾,看起來帶著幾分古樸的味道,很適合她苦修的身份。苦修武者因為常年獨自一人待在嚴酷的環境里修煉武道,多半性情孤僻,不喜也不善于與人交往,所以商團中的人都很自覺的不去打擾她,其他幾位聖武師也都和她保持了距離。

這種狀況當然是蕭琰樂意的,也趁著路上這段時間,用耳力听商隊中的人交談,熟練她的語言,而紫府識海中則是用神識書寫著鮮卑文和通古斯文。比起漢文的豐富詞匯,通古斯文和烏古斯自己創建的鮮卑文的詞匯量要少得多,兩本詞典蕭琰都已經背下,只是語法方面要花些時間。

之所以到烏古斯後才學習語言——遼東慕容氏不會缺乏這方面的人才——是因為身處烏古斯國內有更好的語境,而更重要的是,只有待在當地一段時間,蕭琰才能消除身上外國人的氣息,當阿伏于商團中的人初見她時,這種氣息會讓他們覺得是在冰原里苦修帶出的孤僻氣息,但被聰明又敏感的人看到,或者被另外的聖武師察覺,會感到違和,心生懷疑。畢竟兩國的宗師潛入對方的國境並不是罕見的事。

十幾天後,商團到了塔克領的中心城市,塔克城。

塔克城的領主是鮮卑人,拔列氏的家主。作為南方一個荒僻領的領主,拔列氏家族在烏古斯汗國的地位顯然不那麼高,只能算是二流貴族。當得知入城的蘇爾古商會的商團中有一位步六孤姓氏的女聖者,而且是貌似三十出頭的聖武師中期,這位領主頓時坐不住了。不管這位步六孤女聖者是出身旁支還是偏支,但真的能在三四十歲進階中期聖者,而且還是苦修聖者,這可是了不得的天賦,任放到哪個大家族,都是要當嫡支重視起來的。何況大汗剛剛向各地領主下了召兵令,他正要率塔克軍團北上,如果能先跟步六孤家族的一位天才聖者拉上關系,以後到了上京城,豈不順帶攀上了步六孤家族?

拔列氏領主當機立斷,命人詳細打听清楚這位聖者的情況後,便備了一份厚禮,又請出家族中實力最強的一位聖武師後期,坐著鎧甲騎兵衛護的豪華馬車,前往蘇爾古商團下榻的高級客棧,拜訪這位步六孤聖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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