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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O九章 生命必須承負之重

眼見明日要啟程了,蕭琰心中很著急。

這幾天她勸說慕容絕都失敗了。她沒想過請兩位曾祖幫忙——有慕容絕同行,她更安全,還能逼得慕容家高手暗中相護,兩位曾祖怎會拒絕?瞧瞧他們對學長的態度知道了。

蕭琰覺得還是要努力一下。

「學長,你真的不認真考慮一下?這樣會把慕容家也牽扯進來……」

蕭琰不厭其煩的重復利害關系。商七說,和尚念經是最煩人的事,沒有之二,尤其重復念一篇經能讓意志最堅強的劍修都崩潰,比九梵真言還厲害。

蕭琰每天重復這些話,希望慕容絕听得心煩,冷著臉走人。

按說以慕容絕這種冷漠寡言的性子,必定是厭煩這種聒噪的,但出乎蕭琰意想,她竟然沒有不耐煩。不過蕭琰敢打賭,慕容絕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有經心。而且看她的目光……專心一意,好像整個世界,她的眼中只有你一人。若非蕭琰見過李毓禎慕的眼神,便要懷疑慕容絕對她生情了。但是,她的眼神很清,很靜,很專注,好像是在洞察幽微之理,讓蕭琰有種錯覺,仿佛自己是一部幽微玄奧的劍經,令慕容絕專心致志的研習。這種感覺讓她有點悚異,于是「念經」沒法堅持了。

蕭琰又一次在慕容絕的巋然不動和專心一意的目光中敗下來,不得不懊惱的承認,她的努力是沒用的。

慕容絕眼中有笑意,雖然很清、很淡,蕭琰卻體會到了,有種越發無言的感覺。

「每天重復這麼沒有意義的話,你耐心很好。」慕容絕很真誠的贊美她。

蕭琰心中無語,沉默了片刻,說道︰「我還要向高僧學習。」

念經功力不到家,沒有將你念得崩潰,是我的錯。

「哈哈哈!」听壁角的蕭二先生笑不可抑。

「哈哈哈!」慕容絕也朗聲大笑起來。

蕭琰驚愕。

她從來沒見過慕容絕這樣放聲大笑。

她的笑聲其實很好听,清朗,干脆,像冰川一樣明淨。

她的笑容也很好看,像雪原上的陽光,照在藍湛湛的天空上,干淨得沒有一點雜質。

蕭琰忽然覺得,如果能讓慕容絕這麼笑,她這幾天「每天重復這麼沒有意義的話」是有價值了。

于是她也很開心的笑起來。

一種很單純的快樂。

她的心情如雪原天光,明朗開闊,既然這是千山學長的選擇,她何必再多做勸說,朋友相交,貴在結心,情義記在心里好。

笑止,兩人復又探討起武道來。

靜室內低聲喁喁,大部分時間卻是兩人凝思的沉靜,這種沉靜,有種靜穆幽深的感覺。

忽然,兩人同時抬眼。下一霎,已經踩了木屐立在屋廊上。

院中剛剛躍牆進來一名青年,容貌普通,身材普通,戴著普通的軟翅黑襆頭,穿著普通的灰綢缺胯衫,普通的牛皮帶佩一把普通的橫刀,像大唐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年輕男子。

當然,慕容絕知道這人絕不普通——能瞞過隱在竹林樹林中的武騎署登極境司衛的耳目,悄然潛進院內,明明人立在院里卻沒有存在感,不僅輕功高明,而且還修習了相當高明的斂息功夫。但是,這人應該不是刺客,因為渾身內外沒有殺氣。慕容絕對此十分確定,她修習的是殺戮道,對殺意的感知很少有人能超過她。

而讓慕容絕沒有采取動作的原因是,蕭琰似乎認識他。

但慕容絕卻是猜錯了,蕭琰並不認識這個青年,只是有種直覺——

這是李毓禎的信使。

今天恰好是收到上封信的第十日。

之前在書院的時候,李毓禎給她的信都是由李英蓁送到學舍,每次都帶著揶揄的笑容調侃她幾句,或煞有介事的說大堂姊又換了一只鷂子。

鷂子不是鳥,而是鳥人——不,是李毓禎自己隸屬的勢力,按職司不同以鳥命名,鷂組的鷂子是司傳遞的,每只鷂子都擅輕功、易容、遁術和隱匿,容貌普通、氣質毫無特色,扔進人群找不到——蕭琰一見這人的氣息,前後聯系,便約模有猜度了。

而這位沒有存在感的普通青年從內襟里取出一封火漆信函時,蕭琰基本確定了。

他向蕭琰行了一禮,聲音普通沒有特色,「主上說,九秋又三分之一不見,十分想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十日是九秋再加三分之一。

這種話,除了李毓禎,還有誰說得出來?

蕭琰完全肯定,這是李毓禎的信使。

看見慕容絕的眼神瞥過來,帶著些許疑惑,蕭琰微微有種發窘的感覺。幾乎閃電般的一招手,信呼的飛過來,落到她指間。她神色淡定,若無其事的說道︰「我知道了。」

而心中電光石火的一轉念,已經接著說道︰「我有一物,回給你家主上。」

轉身入靜室,從榻上枕邊拿起一只系口絲囊,返回屋廊上,隔空遞給那黑衣青年。

那青年仔細收到內襟衣袋里,向蕭琰行了一禮,仍然像不存在一般般掠出院舍,沒有驚動駐扎在竹林和樹林中的靖安司武騎署衛。

慕容絕神情肅然,換上皂靴,說道︰「我出去一下。」

「好。」蕭琰知道她是出去教訓下屬了。

***

靜室內,蕭遲眼楮熠熠生輝,拿起紫竹盅喝了口清泉水,忍不住給蕭涼傳念︰

【小七你猜這位‘九秋又三分之一’是郎君還是娘子,真有我當年三分風采,哈哈。】

蕭涼遙想她當年的「風采」,默了一下︰【大概是傾慕小十七的哪位世家郎君……應該不是娘子。】你以為都是你,男女不忌?

【呵呵呵,小七你太純潔了,像咱們小十七這樣的,有男有女喜歡很正常。吶,慕容千山不是——雖然感情還在培養中。你忘了咱們十七的親娘是誰?當年風靡世家一片,何分雄雌。哈哈,十七應該學她的娘。人生嘛要像李神佑這樣,才叫恣意快活。】蕭遲二十年前說,年輕一輩中,一個李翊浵讓她入眼。

蕭涼心里月復誹︰你們恣意了,別人不快活了。

他絕不樂意蕭琰像她親生母親李翊浵那般恣意所欲,不由擔心堂姊將蕭琰帶歪了,肅然說道︰【十七這樣很好,心性純正,做人做事都有原則,此謂有所為有所不為。】

蕭遲立時意興索然,沒了和他對話的興致,她這個堂弟什麼都好,是儒家的書讀得太多了,把人讀得四四方方的,真個無趣。

***

蕭琰回到靜室,盤膝坐在式樣簡樸的小幾前,用經舍里備著的裁紙刀剔開信函火漆,取出一疊信箋。

信依舊是很厚的,每一次都有二十幾頁,蕭琰挺佩服李毓禎情話都能寫這麼多,還不帶重樣的。這次的信更厚,竟似不下四十頁,拿在手中如有千鈞。

信箋上有淡淡的蘊藉香,三分沉香中加入蘭茉玉桂四花並蜂蜜,制香後入紙極淡,拿在手中才能聞到。那香味淡卻極雋永,沁入心神縈繞不去,如靜深中溫柔蘊藉,纏繞旖旎,故名蘊藉香,這是李毓禎在信中說的,說思她如蘊藉,靜生情柔,內有甘甜。

蕭琰很喜歡這種凝心靜神卻又蘊著淡淡甘甜的香氛,但一想到是李毓禎為她而制,其中附有的情意,覺得喜歡不起來了,但呼吸反應卻是忠實的,這讓她拿起信紙心情開始復雜。

她幽幽嘆了口氣,嘆聲如幽瑟,像一聲幽遠而低沉的琴聲,在自己心間纏繞,無有暢通之意。

她想起霍倚樓酒後高歌吟笑的一句詩︰「休言半紙無多重,萬斛情思盡耐擔」——說她給藏真寫了很多信,那個沒良心的和尚一封都沒回,她寫了這首詩問他︰我的萬斛情思你擔不擔得起?蕭琰心說︰一字千鈞,半紙是好多個千鈞,何況幾十頁的「半紙」?

她拿在手中有種不堪承負之重。

若是無情人,縱使萬斛情深也是輕如鴻毛浮波。

但她不是無情人。

母親說︰「無義者,則可無情。有義,則莫可無情。是故情義相連,或無情無義,或有情有義。」

她能對李毓禎無情無義?

——不能。

她心中有義,有情誼。

她能拒絕李毓禎的慕,卻不能絕了對她的情義。

只要情義存在,她得承負李毓禎的情。

承負是承受、擔負。

李毓禎因對她情深之重而苦,她要承受擔負她的情深之重之苦。

這是生命必須承負之重。

她熟讀道藏,知曉天道之下皆因果,有因生要承負果,有情有義是因果,無情無義也是因果,她選擇前者,縱然這是千鈞重負。

她和李毓禎之間與不的糾纏,實則是她們道心的選擇。

兩人修的是心道。

一個是我道,我心。

一個是我心,我劍。

李毓禎是「我心,我劍」——心劍道,修的是順心意。她想蕭琰,去;想要蕭琰,去要。一切順從她心的意志,她的心圓滿了,道圓滿了,順乎心意,是道德。這是李毓禎的道,別人如何看她,世間道德如何看她,那都是別人和世間的道,不是她的。

修心劍道的人很強大,因為「心隨意動,意想天開」,心強可翻天,可倒海,心的意志有多強大,道的力量有多強大,故能越階勝敵,劍修中的至強者是心劍道;但修心劍道的劍修卻極少,因為天地不是因你而生,世界不是為你而轉,再強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順不了的心意……一旦心意不能順,道念不能通達,境界跌落,甚至道心崩潰也是一念間。

蕭琰知道李毓禎修的是心劍道後,不再強求她,因為或不,都必須是李毓禎的意願,而不是蕭琰的想法。若李毓禎因為怯難而退卻,她的心有了縫隙,劍意不再是勇往直前、無堅不摧的鋒銳。

蕭琰不能毀了李毓禎的道,因為她和李毓禎之間有情誼,有恩義,必須成全她的道。

但這個「成全」,不是接受她的。

蕭琰的心道是「我道,我心」,非「心即道」,而是以心合道。必須去追尋自己認為正確的道,用這個道去淬煉自己的心。這是墨藏的「正心道」,她修的是正心誠意。正者,秉正而行——應該做的,即使千難萬險、與天下人為敵,也要堅定不移的去做;不應該做的,即使萬眾期望,也不會去做。

但何為「應該」?何為「不應該」?這需要「誠意」,誠者,是真實。母親說過,對大道的求索,是尋覓心中的真實。蕭琰一遍遍的問自己的心,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最重要的,不是欲,也不是自己的歡樂,是不辜負她最的人。

蕭琰又問自己的心,李毓禎是這個「最」嗎?

心回答自己︰不是。

于是她誠意而行,秉著心中的真實去做——不,但承負。

即使這條路是最艱難的、最讓人心受磨折的,她也守「正」不移。

兩人都做出了順乎自己心的選擇,必須承受它的後果︰李毓禎要承受情深之重和而不得之苦,蕭琰也要承受情義不絕之苦、承受李毓禎情深之重之苦。她和李毓禎是在用鋒刃磨石——情為刃,心為石,這種必須承受的磨心之苦,蕭琰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至少,她現在沒有看到盡頭。

李毓禎的每封情書,是她的攻勢,磨心的利劍,縱然重如千鈞,蕭琰也只能認真的承受。

她的神色鄭重,看信仿佛身臨戰場一般的沉穆肅然。但她又是極認真的,一字一句都看得認真,李毓禎根本不用擔心她會疏漏。盡管通過筆尖流淌出的那些深情厚意的語句,會讓她心中如塞絮般難受,但她還是一字一字看得認真,沒有半分輕忽。

這是她對李毓禎的真誠,從沒變過。

李毓禎信中說對她的深深思念,對吳王身死的遺憾悵然,對這個局的惱火憤怒,對她離開長安的不舍得,說真想不顧一切的回來,又自嘲說真這麼做了,你一定不會感動,而是橫眉不屑了。蕭琰無聲笑起來,心說︰是。你若因情昏頭而棄責任不顧,我會鄙夷你。這樣的李毓禎,不配為她友了。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她和李毓禎的相知,最重的在于這種知心——對方內心的閃光點,恰是自己看重也具備的。雖然李毓禎的「個別節操」不好,但除去那件事外,李毓禎的性格為人和瑰意奇行很得蕭琰的敬重並欣賞,兩人的相處撇開李毓禎的言語調戲不談,很有同道相知相重的意味。

蕭琰泛起愉快的情緒,這沖淡了一些她心中的幽愁。

翻過這頁,後面是李毓禎對局勢的分析,蕭琰越看下去臉色越嚴肅。

一些事情竟是她不知道的。

比如那聲梵唱,竟是梵因聖僧所發。

蕭琰當然相信李毓禎不是胡言,細一回想,夫子也沒騙她——「至少是度因住持那個級數」,真相隱在這句話中了,只是她沒往「至少」之上去想。

但夫子為什麼不明說,要打這個啞謎呢?

還有,昭華說梵因聖僧「出聲」既是解她危局,也是與「天下之局」關聯。

蕭琰第一次知道有「天下之局」,這是什麼局?

昭華說,以天下為弈,皇族、世家、宗門,你,我,俱在這個棋局中,都是局中的棋子,又如楚河漢界分為對立兩派,弈的是天下,奪的是勝負,斗的是性命。

昭華說,她和吳王的決戰是對方弈的一步棋,這步棋還沒弈完,一直到將她弈出棋局才是完結——而出局,是出命。

蕭琰還不清楚這個天下之局是爭什麼,但想要她命的,是她的敵人。

昭華說,分成對立兩派,那他們蕭氏是和聖人、昭華這方同一派了?!蕭琰想到這里高興起來,雖然還不能此確定蕭氏與皇室的對立沒有了,但讓她看到了一線曙光,將未來的灰暗照出了一線光亮。

蕭琰對「天下之局」生出了強烈的渴望。

她想知道,這是個什麼局?

想知道,自己在這個棋局中是怎樣的棋子?

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發揮作用?

想知道,自己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想知道,能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

蕭琰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局,也不清楚自己在其中承擔的角色,但她在此時此刻,升起一個強烈的念頭︰她必須,要讓自己重要。

讓自己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更加重要……重要到影響棋局,決定棋局,改變棋局!

——只有成為重要人物,才能擁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蕭氏和皇族的對立,真的是不可解的命運嗎?

——蕭琰說︰我想試一試。

她有太多喜歡的人,因為對立而必須放棄一方,這是痛苦的事,卻是遵從了她心的真實。但現在,她忽然醍醐灌頂,那個「真實」不是真實,而是她無能為力之下不得不做出選擇的真實——因為選擇的是她最重要的。但,如果她哪一個都不想放棄呢?——這才是她心的真實。

她能嗎?能做到這個真實嗎?

蕭琰心里說︰我想試一試。

隨著她道出這句話,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激發,仿佛是從心底迸發出的斗志,倏然一道霹靂電閃,劃過識海上面的星空,點亮了星辰,照亮了她的心海。

她說︰我必須強大,更加強大。

以前她渴望強大,是對武道的追求,是對與母親相會的渴望;而現在,她有了新的動力︰一個千鈞重負的責任︰一個不僅僅是為自己奮斗,而且是為親人、為友人奮斗的目標;一個不僅僅是為自己的命運奮斗,而且是為別人的命運奮斗的目標。這是艱辛沉重的責任,卻是她願意擔負的、充實快樂的責任。

她臉上神采煥發,渾身充盈著踔厲奮發的氣勢,心神洋溢著豁然開悟的快樂,因為心意的明徹,識海湖泊拍浪而起,蓮花綻放,清香溢滿紫府,道心在這一霎飽滿,蓮花在清香中搖曳徐徐長大一寸。

「咦?」

蕭遲蕭涼瞬間出現在蕭琰面前。

「咦!咦?」蕭遲目光掃視確定後,更加驚詫。

蕭涼一臉不可思議的震驚,「十七你頓悟了?這才晉階幾天,你到了初期巔峰?」

蕭琰真氣運轉,臉上流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竟然是洞真境初期巔峰了!

……她是想通了一樁事情,而已啊。

蕭琰愣怔怔的。

「咦呀呀,小十七你做了什麼?竟然觸發了頓悟,心境通透?」蕭遲看著幾上的信箋,一臉懷疑。

蕭琰立即伸袖掩住,「是明白了兩件事。」

「哪兩件?」

「什麼事?」

兩人異口同聲。

「第一,救我的是梵因聖僧;第二,我在天下之局中。」然後她問,「夫子,七叔祖,天下之局是什麼?」

……這個?

兩位先天眼角都抽了。

蕭涼忽然感覺,難道他們老了?有氣無力的道︰「你明白這麼兩件事,頓悟進階了?」頓悟什麼時候這麼容易了?隨便兩件事能觸發?是地里的大菘菜嗎?

蕭遲在蕭琰掩信的袖上瞟啊瞟,目光似乎要穿透過去洞察信上的內容。

蕭琰立即按上另一只衣袖,一臉防備的表情,「夫子,非禮勿視。」又重復問一遍,「夫子,七叔祖,什麼是天下之局?」

蕭涼一臉被雷劈的震驚,還處在「十七對道境的領悟力竟然這麼強?真是大江後浪推前浪……我們蕭家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後輩」的驚喜中,沒理會蕭琰的疑問。蕭遲頃刻間便恢復從容瀟灑了,關注重點也和蕭涼不一樣,斜挑了眉毛笑問︰「十七怎麼知道天下之局?你四哥身為世子都不知道——噫,是這信中說的?」

蕭琰落落大方的點頭,「嗯。是昭華的信。她說天下之局分成對立兩派,我們都在局中,但沒說具體是什麼局。」

她豁然開悟道心明徹後,心海如天光照耀, 明徹亮,對和李毓禎之間的感情糾葛更加坦然,沒有想著去遮掩。

蕭遲眉斜飛,「哈!?……昭華——李昭華?」

蕭涼瞪眉揚聲,「什麼?……李昭華!?」

——那個「九秋又三分之一」是秦國公主?!

呵呵呵……電閃雷鳴。

兩位曾祖都被劈得不淺。

蕭遲一轉眼哈哈笑,撩起輕薄飄逸的絲袍坐到蕭琰對面,笑悠悠道︰「李昭華?秦國公主?九秋又三分之一?呵呵……小十七,不錯嘛,有你親娘李神佑的風采。」說著,一雙眸子意興盎然的上下打量她,「你和李昭華……嗯?」挑了挑眉,你懂得。

蕭琰一臉純正無邪,斬釘截鐵,「朋友。」她視她為友,這是沒錯的。

蕭遲斜眉挑笑︰信你才見鬼了。

心里百爪撓心的好奇,到底有沒有滾榻?

雙目似電光,在她身上照啊照——但不將真元探入查她元關,不能確定是否元陰還在……哎呀自家小輩,這種事不好做。

蕭涼從驚電雷劈中定下神來,一臉嚴峻的說道︰「與秦國公主交友可以。但是,她是帝國未來的皇帝,與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十七,你要把握好這個度。」

「是。」蕭琰坐直身,叉手胸前鄭重道,「七叔祖放心,十七姓蕭,不會忘記。」

「哎呀呀這麼嚴肅做什麼。」蕭遲眼笑眉飛,「年輕人嘛,不要有這麼多條框規矩,青春呀,是要瀟灑放歌。走走,咱們這些老人家,不要管年輕人的情情**。」說著,將還想說話的蕭涼扯走了。

蕭涼惱火的傳念︰【不趁著才露出苗頭時掐斷,難道還要任由發展?】

李毓禎能在信中提及梵因聖僧和天下之局,顯然和十七的感情絕非普通、一般朋友,分明是情意極篤了。這讓蕭涼很擔心。

蕭遲道︰【十七道心明徹,觀她今日頓悟,氣息更加通透圓滿。她修的是正心道,有原則、有分寸。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們不要在旁邊指手劃腳了。年輕人嘛,過多干涉未必好,適當引導行了。】說著又調侃,【難道你還擔心十七成了李昭華的皇後?】

蕭涼無語︰【這怎麼可能!】

他只是擔心兩人感情深了,以後不好斷。以十七重情的心性,斷了也會太傷心。

他對蕭琰出自真心的護,自不願意看見她以後承受情深卻斷情之苦。

蕭遲神色漠然︰【不經磨礪,哪得堅韌?瞧瞧慕容家這位小輩,選擇了一條最難的、磨礪她的劍道的路。年輕人,是要多流些血、多流些淚、多經受些痛苦,才會更快成長。我們選了這條路,他們這一輩,必須比我們更強。否則,呵呵……】

蕭涼默然。

蕭涼的笑聲又起︰【哎呀誰沒有年輕過呢……哦,不對,小七你的年輕時代是乏善可陳呀,光顧著修行了,情的滋味都沒沾過,哎呀現在還守著元陽,要不要阿姊給你介紹一個?保證溫柔美貌,哎呀你喜歡熱情奔放的也有……】

蕭涼臉色如鐵,果斷不再理他阿姊。

***

蕭琰從提壺中倒了一碗山泉水,慢慢喝盡,心里道聲好險。

差點被夫子詐出來。

雖然歡之事是尋常,卻不能是和李毓禎發生。

否則被父親和四哥知道了,她怎麼解釋?

說她情難自禁?還是被李毓禎美色所迷啊?

父親和四哥會信才怪?

到時必得揪出李毓禎下藥的事,仇隙可結大了。

……說到底都怪李毓禎沒節操,修的順心意,是恣她的意任她的性,也不管別人從不從。跟著想到自己親娘也是如此,一時無奈之極。

由此,她心中更加堅意明徹——她的道,是正心之道。心正而不邪,意誠而不欺,道心為一,直而通達。她的目光湛然、明澈,縱然指間縈著蘊藉香,心間也是一片平靜。

坐下來,繼續看信。

後面是李毓禎的分析,她回河西的路途中有可能遭遇的襲殺之局,有可能出手的洞真境宗師,李毓禎在信中寫了他們的資料,從心性、武器、功法、絕技各個方面,以及她思索的應對之法……這部分內容很多,足佔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可見她的用心。

蕭琰抿了抿唇,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清澈的眸中波光涌動,心口又被鋒刃磨石了,粗礪、鈍重,又尖銳的痛。

她捏著信紙發怔,紙上蘊藉的淡香似乎濃烈起來,纏繞在她心間,鋒刃磨心的痛楚中,又有香中甘甜的暖意。

李毓禎,的確對她很好。

盡心盡意。

良久,她的心情才平靜下來,繼續往下看。

後面卻是寫慕容絕。

李毓禎表達了對她的欣賞,說︰「千山劍為殺道,而心坦質,靜真純粹,可與你為摯友……」

蕭琰贊同的點頭,心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後面的話讓蕭琰無語了。

「有美同行,不許勾三搭四。」

我勾一都沒有,哪來勾三搭四了?

想起李毓禎會說「我是你的一」,她又惱火的補充︰你不算。

「千山很出色,但你不能心悅她。」

……這都哪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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