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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事不過二

「道玄子前輩的遺書中只說阿維葉偷襲,沒有提其他人。而阿維葉死于道玄子前輩之手,可見實力遜于道玄子前輩。如果黑教還有其他人物偷襲,道玄子前輩在遺書中沒有必要隱諱。」蕭琮道,「這奇怪了。按道理講,黑教若要謀算道玄子前輩,必得規劃周密,怎會讓阿維葉一人去偷襲?畢竟不是隨便犧牲的角色。」

除非用阿維葉的死能換來更大的利益——道玄子的命比阿維葉的價值更高?

這還是說不通,黑教能篤定阿維葉一人偷襲能成功?

蕭蒙道︰「或許還有另外的先天境,但非黑教中人,出于某種原因,道玄子隱諱了。給道門應該還有一封遺書,封在那只墨門機關鎖的匣子里。」

蕭琮和沈清猗都點了點頭,道玄子肯定還有一封不便為外人知的遺書留給道門。

沈清猗沉思片刻,道︰「還有一種可能,阿維葉是臨時起意。」

蕭琰插了句,「或者孫先生身上有什麼讓他可圖的?」

蕭蒙一震,跟著目光一熾,這不是沒可能啊?如果這的確是阿維葉自己的意思,那是什麼樣的寶物能讓先天宗師都眼紅,冒著生命危險偷襲?他忽然覺得手癢,有一種將那個匣子據為己有的沖動。他吸了口氣,壓下了這個沖動。這只是推測而已,當不得真。最主要的是,他們蕭氏恐怕拿那只匣子沒轍。

蕭琮道︰「阿琰說的也是一種可能。如果是這種可能,阿維葉遇上道玄子前輩,要麼是偶然撞上,要麼是雙方目的一致,但那物被道玄子前輩得了。」

如果是這樣,更有意思了,沒準能讓道、佛、黑教,甚至皇室都斗起來。

蕭琮心里忖思著。

「此事,需及早告訴族里。」他說的「族里」,是指族里那位洞真境大圓滿的四叔祖蕭勰。

蕭蒙點頭,「該當如此。」那匣子還是及早拿回賀州為妙,省得路上出什麼變故。

蕭琮便道︰「晚時我寫封密函,只說遇襲之事,讓頌叔帶回去。」

蕭頌去過崖下,見過道玄子的道牌,由他回賀州傳話是最合適的。

蕭蒙和沈清猗都點頭,沒有異議。

便說起白日遇襲的事。

沈清猗問道︰「四郎,紅褐山那些人是歐羅頓的?」

那些人都是高鼻深目,還有兩人眼楮是藍色的,黃發鮮卑和歐羅頓人多是這種長相。大唐境內的黃發鮮卑沒有大家族,養不出這麼多的登極境,即使有,一次派出十幾個登極境也要傷筋動骨了。烏古斯汗國的黃發鮮卑雖多,但烏古斯與河西道不接壤,沒有這麼大的利益或仇恨出這麼多高手刺殺河西道世子。最大的可能還是歐羅頓。

蕭琮沉眸道︰「河西和安西的回紇、鐵勒、葛祿、突厥人多是高鼻深目這種長相,但藍色眼楮的人比較少,據說在歐羅頓也只有某些純種貴族血統才有這種眼楮。」

大唐與大食、歐羅頓兩個帝國對峙多年,兵部職方司的情報做得很不錯,毗鄰兩國邊疆的都護府和都督府都有兵部下發的厚厚一部民俗志,其中有人種分析。蕭琮當然是讀過的。他道︰「那些人,來自歐羅頓的可能性的確比較大。」

蕭蒙哼道︰「其他人不能確定,和我動手的那老混蛋肯定是景教的。洞真境後期,應該是紅衣大主教了。」

他說的景教不是大唐境內的景教,而是歐羅頓的國教。

蕭琮確定道︰「那是歐羅頓的無疑了。」

「那個從沙暴里出來的偷襲者也是嗎?」蕭琰問道,她對那人印象深刻,皺著眉道,「他的身法和劍法都很詭秘莫測,不太像是山上那些人的武功路數。——山上那些人的招式剛猛,走的是大開大闔的路子,而且招式也不太復雜。那偷襲者的出劍總是帶有一種……」她想了想,道,「很像是刺客那種……陰詭。」

「什麼偷襲者?」蕭蒙還不知道這一遭。

蕭琰與那人動過手,便將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

蕭蒙嘶了一口氣,「十七你看清他面目沒?」

蕭琰搖頭,「他隱在沙子里,看不清楚……現在想起來,連高矮胖瘦都不清楚了,好像是模糊的。」

「那沒錯了!」蕭蒙道,「那是影子刺客。」

蕭琰一驚,「有人雇影子刺客殺阿兄?」

蕭琮和沈清猗對視一眼,如果是影子刺客,那是第二遭了。

「事不過二,听說東海刺有這個規矩。」蕭琮道,「加上原州那次,這是第二遭失手了。」

蕭琰又驚,「阿兄在原州遇襲那次,也有影子刺客出手了?」

蕭琮安慰她,「沒事,有隱衛在。那刺客受傷遁去了。」

蕭蒙沉聲道︰「東海刺的刺客從不與任何組織合作,那影子刺客應該與那些歐羅頓人沒什麼關聯。選在那時候出手,應該是一路跟躡在後,尋機而動。」

他臉色很難看,身為洞真境後期的後天宗師,居然沒有發覺一個登極境小輩的跟蹤,這真是大恥了!

沈清猗立即將話題拉開道︰「如果真是影子刺客,四郎以後不用擔心東海刺再出手了。」

蕭蒙臉色微緩,點頭道︰「不錯。東海刺的規矩向來很嚴,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任何一個朝代都有刺客,因為有需要,這個行當不會滅絕,能在這個行當里矗立幾百年都不倒的刺客組織,有很多的因素存在,但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有規則,也叫下限。沒有下限的刺客組織任它風光一時,最終也會招來龐大的仇家,覆于眾人之手。

東海刺有三個規則,一是事不過二,一旦刺殺同一目標兩次失敗,會對雇主做出雙倍的賠償,終生不會再對這個目標出手;二是不對皇族出手,這個皇族是指大一統天下的皇族,如北周、北齊、南梁這種各佔一邊的王朝,東海刺不認為是「皇族」,所以當年會接下刺殺北齊皇族蘭陵王的任務。而在大唐統一中原後,東海刺承認隴西李氏是皇族,從不接刺殺皇族的單子,這是大唐皇室容忍它存在的原因之一。而世家若被刺殺,首先是找雇刀的人報復,而不是先去報復這把刀——當然也是因為代價太大,連東海刺的老巢都找不到,往哪報復?東海刺的第三個規則不用毒,明刀明劍明拳頭的刺殺,你要是被殺了,那是你太弱雞了,或者你的護衛太弱雞了。當然,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無論皇族還是世家,都需要一個講規則的刺客組織存在——誰沒有幾個想殺的人呢?皇族與世家、世家與世家之間有不能刺殺的潛規則,但不妨礙找刺客組織啊。

蕭蒙此時心里在懷疑雇佣影子刺客的,會是長安那位聖人,還是意圖染指河西道的某個世家?

蕭琰倒挺樂觀的,笑起來道︰「擺月兌一個如影隨形的刺客,這總是一件好事。至于幕後者雇凶者,」他唇邊帶著笑意,眼里卻是銳意,「總會露出尾巴來的。」

婢女在外面稟道,周、宋二位校尉來了。

宋校尉是去問驛長有沒有牛的那位。

兩人在門邊跪下,臉上還著不敢置信的驚喜表情,周全海激動得有些磕巴,「醒,醒了!稟世子、夫人,莫長山醒了,哦,是那個夫人說,剖月復放入牛血中的!」

沈清猗驀然抬眉,臉上神色也是驚訝之極,蕭琮和她都站起來,走到門邊。沈清猗微笑道︰「他的運氣真是極好的。」

周、宋二人都道︰「他遇上夫人,真是天大的運氣。」

「不,這是他自個的福氣。」沈清猗側頭對蕭琮道,「我去看看情形如何,後續還要處理。」

蕭琮點頭道︰「讓十七陪你去。」

「好。」

沈清猗和蕭琰穿靴出房。

蕭琮回身過來,蕭蒙猶自忖眉想著刺客的事,抬手指了指北面,「會不會是……?」

蕭琮搖頭,「那位的格局不會這麼小。」大明宮里那位要對付世家,不會用雇佣刺客的方式,用這位聖人的話講——雇刺客干掉對手,那是自己的本事麼?這句話似乎是這位聖人讀《梁史》時評論梁和帝的話。

蕭蒙想了想,微微點頭。又冷哼一聲,「那是……某家,或幾家?」他指的是世家。

蕭琮想了想,搖頭,又點頭,「且再看看吧,現在不好說。」

蕭蒙一翻白眼,「得,這種事你們父子倆去想。」他只管出手。

說著擺擺袖子走了。

蕭琮又沉著眉想了一會,叫進司墨磨墨,鋪紙寫信。

他只寫了遇襲之事,用火漆封了,戳上印章,放到臥榻的枕頭下。拿起一卷書,隨意翻開,卻沒有認真看。他心里想著沈清猗給那四個傷兵用的退熱藥,若是能夠大量制出,軍中傷兵的損亡率會小得多。

他知道,沈清猗給蕭琰療治外傷用的止血藥是很有神效的,但是用藥奇貴。如果這種去傷毒的退熱藥需要的藥材也很貴,那不能大量使用了。

蕭琮的眉毛攢了起來。

屋角的銅壺滴漏又過了兩刻,蕭琰陪著沈清猗回來了。

蕭琮問︰「那傷兵如何?」

沈清猗道︰「止了血,縫了二十針,用了消腫去毒化瘀藥,半夜不出現高熱,沒事了。」

蕭琰嘻嘻道︰「是青葙止血、上藥,我縫的傷口哦!」

沈清猗取笑她,「縫了一只大蜈蚣。」

「哎呀,撿回一條命是萬幸了,還講什麼好看呢。」蕭琰笑嘻嘻的,又說,「我多練幾次,手藝好了。」

蕭琮撲聲笑了,「這手藝還是別練了。」想了想,又道,「不過,僕婢們還是可以練練的。清猗得閑了,讓司墨、白蘇她們都學學,以後若有需要,也方便給你打下手。」

沈清猗點頭道︰「四郎考慮得周到。」

以她世子夫人的身份,並不方便親自動手給人治傷,除非那人的身份足夠,原州遇襲那次她出手是事急從權,何況是蕭琮的侍衛和親兵,倒還不妨事。今日救治振武軍的傷兵,她沒出手了,而是吩咐蕭琰和青葙動手。但男子有些傷處女子上藥終究是不便的,婢女這邊只有青葙一人懂簡單的治傷、包扎也不夠,的確該多教幾個人。

又說了陣話,已經接近二更了,蕭琰便向兄嫂道安,回房安寢。

次日一早,蕭琮叫進隱衛副首領蕭頌,將枕頭下那封密函取出給了他,又吩咐道︰「崖下之事,要與家主親自說。」

「喏。」蕭頌應下,去到驛館廚房用了幾個蒸餅,牽馬出了驛館,打馬往回程奔馳。

馬隊也準備出發,重傷員和骨折傷兵都留在了驛館,等傷勢養好再回振武軍。蕭琮交待驛長好吃好喝養著傷兵,食宿費用均由梁國公府開支。眾騎兵心中感激,暗道世子果然仁厚。

上午辰正二刻,馬隊馳出驛館,繼續往北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要吐血了,存稿箱君昨天點發的資料章,審到現在才解鎖(作者君發投訴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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