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陳德全、朱淑華兩口子過來拜年,見韓冬英悶坐在客廳里,陳至信破天荒地系個圍裙在廚房里忙早餐,而陳德馨還沒下來,感覺到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朱淑華向公婆行了禮,上樓來到陳德馨的房間。
「小姑子,昨晚守歲守到什麼時候?你起來了嗎?」
「來了。」陳德馨方掀開被子起來開門。
「小姑子,是爸媽之間鬧情緒了還是你惹媽不高興了?」
陳德馨邊梳洗邊把昨晚的事約略說了。
「小姑子,原來是為這件事啊,你先別著急,我幫著你做媽的工作。」朱淑華听罷道。
「嫂子,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媽媽有脾氣你不會沒有耳聞,你可別為我毀了你賢惠的名兒。」陳德馨下樓時笑道。
客廳里。
「媽,昨天我們走時都好好的,您這是生誰的氣了?」
「你妹妹翅膀硬了,事事都要依她。你爸爸只知道一味地護著她。」見陳德全問起,韓冬英把企劃案的事說了一遍。
陳德全見陳德馨下來,擺出兄長的架子教訓她道:「德馨,梅榮久那小子才來幾天?你讓他包個棋牌部也就罷了。你還打算讓他在馨怡庭園翻天嗎?」
「陳德全,像你一天到晚賽馬斗狗不干一點正事就好嗎?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陳德馨一听就火起來。
「女孩子就要像個女孩子的樣子,你像個女孩子嗎你!」陳德全也紅了臉。
朱淑華見他兄妹倆互不相讓,忙把陳德全拉到里間。
「德全,德馨這次和媽媽鬧情緒,是為工作上的事,你只有從中調和的,怎能火上澆油呢?」
「你不知道。德馨十有**是迷上了梅榮久那小子。我不管這事,由著她的性子發展下去,到時候怕她做出讓一家人臉上都無光的事來。」
「這是工作上的事,你怎麼硬要扯上個人感情?」
「你是裝寶嗎?上次德馨為什麼喝醉酒?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想等著看笑話嗎?」
「德馨不是在和濟民談嗎?」
「你以為濟民真的能抓住德馨嗎?」
「德馨如果連易濟民都看不上,她會看上一個窮打工仔?」
「她什麼事做不出來?」
「德馨不就是請梅榮久做了個企劃案嗎?你和你媽是不是太神經過敏了?」
朱淑華出來,陳德馨上樓穿了外套要出門,韓冬英自己不好說,朝朱淑華遞了個眼色。朱淑華追到院門口:「小姑子,大過年的,你上哪兒去?」
「呆在家里煩躁。」
「家里今天肯定有客人來,客人問起來怕不好解釋吧?」
「嫂子,我管不了那麼多。」
看到陳德馨上車走後,朱淑華自語:等會濟民來了可怎麼辦?
陳德馨上了車,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大過年的,上哪兒去?體育館沒有開放,上朋友家也不像那麼回事。猛然想起世界之窗不是有個新春游藝會嗎?于是直奔世界之窗。
陳德馨來到世界之窗,世界之窗已經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廣場被彩條隔成一個個活動區域,釣魚、套圈、夾豬、吹牛、模瞎子、猜謎語、踩氣球、扔乒乓球、搭積木、投飛鏢、射箭、打氣槍、卡拉ok、棋牌活動……各種游藝活動正在熱熱鬧鬧地進行。陳德馨漫無目的地徜徉其中,最後看中了射箭。靶子就像是她的仇人似的,她恨不得箭箭射穿她的心髒,可就是射不準。
「表姐,你跟誰有仇啊,用那麼大的勁干嘛呀?」謝非非挽著阿松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陳德馨。
「非非。」陳德馨看見兩人,卻說不出話來。
「媽媽說新女婿今天不是要上門的嗎?表姐你怎麼一個人跑這里來了?」
「非非,我不告你的狀就算便宜了你,玩你的去吧!」
阿松吐了一下舌頭,擁著謝非非走了。
陳德馨扔下弓箭,又去打汽槍。
陳至信家,四個人吃完早餐,唐媽提著禮物拜年來了。寒暄幾句之後就到廚房里忙乎去了。
朱淑華正幫著韓冬英在客廳里擺水果點心,易濟民來了。
易濟民行禮畢,陳至信和陳德全父子陪他聊。易濟民不見陳德馨,又不好問。朱淑華看在眼里,忙到樓上打陳德馨的電話。
世界之窗,陳德馨正在全神貫注地打汽槍,接到了朱淑華的電話。
「小姑子,濟民來了,你怎麼能不見面呢?」
「我不在就沒人陪嗎?」
「小姑子,他是沖你來的呀,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不在,濟民沒精打采的。今天在家里用餐,叔叔、舅舅、姑姑他們都快到了。」
陳德馨關上手機,只得上車回家。
陳德馨進門一看,客廳里已是賓客滿座,朱朗然夫婦、陳至善夫婦、韓冬平夫婦、陳至珍,還有易濟民。陳德馨向長輩們拜年,收了紅包,向易濟民說了一聲「新年好」,匆匆直往廚房里沖。
「唐媽,有什麼可吃的呀?」陳德馨到廚房里一看,案板上大缽大盤盛得滿滿的,這才感到肚子真的餓了。
「德馨,听董事長說你沒有吃早餐吧?這里有炸八塊、洪江鴨血粑,你先吃點。」
陳德馨吃了兩個洪江鴨血粑,贊不絕口:「唐媽,這洪江鴨血粑是你自己做的嗎?真好吃。」
「當然是我自己做的,好吃的還多哩。」
「唐媽,你真行。能教我幾手嗎?」陳德馨系上圍裙要幫廚。
「德馨,你不陪客,系上圍裙干什麼呀?」
「我跟你學藝呀。」
「你這不是開玩笑嗎?你在家里,要吃什麼有我幫你做,你出閣了,有宋阿姨替你做,你想下廚也沒有機會呀。走走走,濟民今天是新女婿過門,你不陪他,躲在這里干嘛。」
陳德馨嘻笑著,不肯走。
唐媽央求道:「小祖宗,你呆在這里,親戚們也會罵我老不明白的。」
朱淑華見陳德馨老待在廚房里,易濟民一個人坐在客廳的一角,只得去陪他聊。還好,陳德馨到底從廚房里出來了。
「小姑子,咱們到樓上去吧,讓長輩們在客廳里聊。」
陳德馨嫌朱淑華多事,不好說什麼,上樓即走進了一間客房。
朱淑華上來,見陳德馨並沒有進自己的房間,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把易濟民帶進來。
「德馨,這是你的房間嗎?」易濟民不明就里,偏偏有些一問。
陳德馨嗯嗯兩聲,朱淑華也不便揭穿。朱淑華見兩人坐下來,忙找個借口下來了。當房間里只剩下兩人時,易濟民這才感覺到自在一點。
「德馨,你媽媽真的為企劃案的事在生你的氣呀?」
「濟民哥,你是怎麼知道的?」陳德馨話說出了口才想到一定是媽媽在客廳里說起過。
「德馨,你沒有回我的短信,我就猜到是回什麼事了。長輩們的工作還是可以慢慢做的,兩代人之間意見不同,總有一個溝通的過程。」
「濟民哥,你不知道,與人溝通是我的弱項,不要說與別人溝通,就是我們母女之間,溝通了這麼多年,還是不能溝通。」
兩人正說著,陳德全上來叫吃飯。
餐廳里,陳德全安好席,斟好酒,陳至信舉起了酒杯。韓冬英、朱淑華婆媳倆幫著唐媽在旁邊忙著酌酒添飯。
「德馨,听說你要在馨怡庭園動大動作?是真的嗎?」韓冬平抿了一口酒,笑望著陳德馨。
「舅舅,這還只是個創意。」陳德馨見她舅舅把話題引到企劃案的事上來,知道又要挨批了。媽媽有什麼話,常借舅舅的口說出來,她這不是第一次領教了。
「德馨,今天大過年的,舅舅本來不該說你。舅舅只是提醒你,馨怡庭園是你媽媽多年的心血,你能守住這麼個大攤子就不錯了。」
不待陳德馨答話,朱朗然也附和道:「德馨,你舅舅說的沒錯。好好的坐著收錢多好,搞股份制得擔多大風險。」
陳德馨無助地望了她爸爸一眼。看來媽媽今天把這個飯局設在家里,原來是要借親戚們的口給自己上政治課,一時間,她感到相當委屈。但轉而一想,媽媽不同意企劃案,已經著手策反,自己除了生氣,竟沒有一點辦法。再想到梅榮久說的「建議你尋求更多的支持。」和易濟民剛才說的話,突然來了勇氣,索性把企劃案的內容端了出來。
接下來,馨怡庭園的經營模式立即成了飯桌上的熱門話題,改革派和保守派各抒已見。
「馨怡庭園建園之初,是靠規模和區位優勢發展起來的,這幾年,有好幾家休閑庭園的規模都上來了,我們拿什麼繼續和人家競爭?到底是老辦法好還是新辦法靈,試一年不就知道了嗎?再說,我們總不能讓羅成新、吳小麗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啊。」陳至珍也是個急性子,她知道這種場合陳至信是不便表態的,她更看不慣韓冬平每每為韓冬英幫腔。
陳至珍此言一出,朱朗然立刻表示反對:「至珍,你這話也不見得就對。我和董事長從工程隊干起,也沒有什麼新道道呀,信達公司不照樣干了這麼多年,還干得好好的嗎?」朱朗然在公司里外號「朱大炮」,也是個急性子,他是和陳至信、陳至善一道創業的,愛擺點老資格。
「好了好了,今天又不是開會,是過年,工作的事再扯吧。」陳至信見陳至珍又要發話,忙舉起了酒杯。
陳德馨望了她媽媽一眼,說聲「長輩們請慢用」放下飯碗上樓回房去了。
朱淑華吃罷飯上來,問陳德馨:「小姑子,你還在和媽媽賭氣呀?」
「不是。」陳德馨道:「我在想怎麼爭取長輩們的支持哩。」
晚上,陳至信靠在床上,望了朝里面睡著的韓冬英一眼道:「冬英,你怎麼能用這種方式打消孩子的上進心?當著這麼多親戚,這不是傷她自尊心嗎?」
「話從親戚們的口中說出來要比我說的效果好。至信,你也听到了。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
「今天你當東道主,誰好意思抹你的面子?德馨是晚輩,長輩們自然只能說她。」
「是嗎?」韓冬英笑一笑:「至信,對一個退下來了的不在位的人來說,要表達我的思想你說有什麼更好的方式?」
「冬英,要說心機,我這一輩子就沒贏過你。」
「那是因為你這輩子欠我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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