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另一半呢?」
「因為江俊杰。」
「那意思是說,就算是我,也不能要求你彈一曲我听听嘍?」
「是的,何況很多年沒有彈了,怕是全忘記了。」
簡嘉銘來回撫模著琴身,一副無限可惜的樣子︰「我在想,哪天空閑的時候,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就只我們兩個,一壺茶,一架琴,你素手輕彈,我輕輕拍打著拍子聆听著。旁邊也許還有我們的兒孫。玲玲,你沒想過這有多美嗎?鉲」
「怎麼沒有,很久很久以前經常作這樣想象。」崔玲玲苦笑一下說。
「那是什麼時候?郎」
「和江俊杰瞞著家長和老師早戀的時候。」
「你還早戀?你那時候不比現在,那年代早戀可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情啊。」
「可不是麼,老師找我談心,同學嘲笑,可我和江俊杰堅決地在一起,氣得我父親都病了,這都是高三的事情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那時真是傻。」
「這麼說你和前夫是高中同學。」
「是啊。」
「你挺早熟的嘛。我到國外留學時,家里就已經告訴我,小研長大後就是我未來的老婆,叫我別在外面亂來,我就真沒亂來。回國後,小研有事沒事纏著我,我心里並不喜歡她,可她總是以我未婚妻自居,有時還愛管我,于是在外面我就偏偏要亂來,故意氣她和我父母。哈哈,真是荒唐的歲月啊。」
「早熟,也許是吧,但我們那時的戀愛單純得很,沒事呆在一塊看書,復習,做作業,牽個手,親個臉就很滿足,嘴那是我上大學前才親的。呵——回想當初,我可真不是亂來的,當時真的想相愛了就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的。」
「一輩子,一輩子多麼長的事啊,有時我看我爸和我媽,也看不出來他們年輕時是不是相愛。他們總是相敬如賓,很少吵架,甚至別扭也不鬧,也很少有親熱的表現,但他們就這麼走到現在了。我在我父親的抽屜里看到一個一女人的黑白相片,絕對不是我母親,我想那才是我父親最愛的女人,不然的話他為什麼偶爾拿出來看看呢?我母親知書達禮,是個大家閨秀,父親當時也許是為了我外婆家的家勢才娶了我母親。我母親其實有點憂郁,雖然她不說,可是我從小就感覺到她的憂郁,也許這憂郁是來自于我父親靈魂的飄忽。雖然父親對母親很尊重,母親對父親也很支持。有一次,我上高中的時候,母親坐在父親的書房,手里就拿著那張女人的相片,看了好久,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偷偷地放回去。我敢打賭我母親沒有說破這個。可是有時我真的想問問他們沒有愛情的婚姻幸福麼快樂麼?當他們迫我娶小研的時候,我不敢問母親,母親身體不好,怕刺激她,我去質問我父親,問他內心真的快樂麼幸福麼?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出了書房。」
崔玲玲沒想到簡嘉銘一口氣和她說了這麼多內心的獨白,有點感動。從電腦椅上站起來,走到他跟前。簡嘉銘不自然地笑笑,低頭說︰「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這些,我……」
「我也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說過這些,成熟的人不問過去,聰明的人不問現在,豁達的人不問未來,因此我不問他們,他們也不要來問我,我想要的關系是輕松的愉悅的,就足夠。」
「可是我問你了,你對我說了,我也對你說了,是不是說明我們這段關系,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崔玲玲向他甜甜地笑,算是默認。簡嘉銘嘟起他扁長的嘴唇,崔玲玲配合地在上面吻了一下。簡嘉銘眯起眼楮,扮得像個小姑娘的情狀,撒嬌道︰「唔,人家還要,還要還要嘛!」
崔玲玲笑著又吻了上去,簡嘉銘騰出一只手,擁著她,夸張地發出「嘖嘖」的聲音。崔玲玲一邊笑一邊回應著。簡嘉銘說︰「別笑嚴肅點,你一笑這就漏氣了!」崔玲玲忍不住哈哈大笑。
「玲玲,我來抹抹這琴吧,看,都有灰塵了。」
「嗯。」
簡嘉銘用軟布小心地擦拭著,不一會,琴身亮得可鑒人像。簡嘉銘環視一下書房,在電腦桌正對的牆邊,支起琴架,將古箏放上去。
「看,房里又多了一件藝術品,和這古色古香的裝修多吻合啊,就放這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完全正確。我尋思著哪一天你能夠為我彈奏一曲。琴上的灰塵我已經幫你擦去了,其他的得靠你自己重新拾起。」
崔玲玲意會過來,只是笑笑。
「怎麼,不行?」簡嘉銘問。
「也許,得需要時間。」
「一言為定,到時你真為我彈琴了,我就馬上送你一件禮物。」
「真是生意人哪,什麼都想到交換。到底什麼禮物,得刻意到那時送?」
「不告訴你,很重要的一件禮物就是,許多女人做夢都想得到的呢。」
「你不會把你的全部家產都給我吧,我可不感興趣,再說你現在還沒喘過氣來,有沒有債務纏身還說不準呢?」
「嘿嘿,秘密。走,睡覺去嘍,親愛的,都12點多了。」
「我還有事情還沒做完呢?」
簡嘉銘扛起她就往臥室跑,兩人的嬉笑聲令微寒的夜晚變得溫熱起來。
很久沒有見過周彩兒了,崔玲玲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最近好不好。周彩兒說,還行,就是得病了。崔玲玲問她得的什麼病,嚴重不嚴重。周彩兒說,性冷淡啊,挺嚴重的。
崔玲玲含在嘴里的咖啡「呼」地噴在辦公桌的文件夾上,幸虧沒什麼損失。這玩世不恭又狂放的口氣,讓她找到了最初的周彩兒。
不料周彩兒接著很感傷地說,玲玲,我玩不起來了,和陌生的男人,我搞不起來了。
崔玲玲問,是男人起不來還是你?
周彩兒說,你也太好笑了吧,像我這種魔鬼身材,會有男人起不來麼,我說的是我自己,我沒感覺了。
崔玲玲說,怎麼可能嘛,你的精力可以殺死一頭牛。
周彩兒說,那是以前,現在不行了,覺得真沒意思。
崔玲玲不敢問她原因,把話題轉移到她的工作上。周彩兒馬上說,噢,對啊,晚上這有個市政府的晚宴,我得去跟進一下,回頭我再給你打,或者去找你,小娘們,好久沒見你了,也好久沒到你那去了,有個客戶給我帶了些巴西的咖啡豆,我哪有這般的閑心和雅興啊,有時間我給你帶過去啊。好,就這樣,再聯系啊。
崔玲玲有點心虛,吶吶地說了句,好,再聯系。拿著手機,想了想,又給周彩兒發了一條信息︰你要是來找我,一定先給我打個電話,我最近很忙,怕不在家。
信息發出去後,崔玲玲暗暗罵了句自己。還是找個時間讓周彩兒「自然」地知道並接受她和簡嘉銘的事好了,崔玲玲想,可是這個「自然地」難度系數挺高。以崔玲玲對周彩兒的了解,要麼是哈哈大笑成全她和簡嘉銘,不聞不問以示自己的不在乎;要麼是撕破臉皮,毀掉姐妹情。雖說周彩兒並非是她所欣賞的那種女人,可是認識這麼久了,周彩兒那麼信任自己,在自己面前把最真實的甚至最陰暗的一面也展示出來,她不能不珍惜這樣的朋友。
星期六休息,簡嘉銘也陪著她休息了一天,租了雙人自行車,沿著江邊一直騎到郊外。崔玲玲和他談起周彩兒的情緒似乎還沒平復下來。簡嘉銘說,她平復不平復關我們什麼事呢?
崔玲玲說,怎麼不關,你也太自私了點。
簡嘉銘說,有時你要跳出事情的本身來看,難道因為她的情緒,我們就得分手?
崔玲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樣瞞著她不好。
簡嘉銘說,那我們手牽手走到她面前告訴她行了吧?
崔玲玲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
簡嘉銘說,本來就是嘛,我已經和她說得清清楚楚了,何況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崔玲玲說,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得找個時機讓她明白,我不是有意要傷害她。
簡嘉獎說,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覺得自己傷害了她?
崔玲玲說,你又不是女人你不懂。
簡嘉銘作恍然大悟狀,噢,又是對別人的不認同,只管說別人不懂即可。
崔玲玲白了他一眼說,討厭!
回來的路上,簡嘉銘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踫見姨媽。幾年前姨父去世後,唯一的女兒也嫁人了,簡氏中他們也有一點股份,但她什麼事也不管,只管享受股份的分紅,每天唯一要傷腦筋的事情是︰今天玩什麼。他絕對想不到姨媽這種年紀的人還會徒步來郊游,而且是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婦女。
「銘銘,是銘銘吧!」听到姨媽大聲叫他的小名,簡嘉銘頭皮一陣發麻,定在那兒踩不動腳踏了。簡嘉銘硬著頭皮下車走過去,兩人比劃著說了一陣話,又都向崔玲玲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