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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花開,芬香你心田1

時光如梭,歲月靜好。

三月份的倫敦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偶有溫暖的春日和驕陽,裝點了受傷人的夢。倫敦一角,清澈的泳池、月白色的圍欄旁站立著一個姣好的身影,她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在慵懶太陽的光芒下怔怔而立,湛藍的長裙在微風的吹拂下徐徐飄蕩,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不停地向著遠方走去……

沈如願想,三個月前的那個下午陽光是不是也如今日這麼燦爛,不然老天怎會發了善心將她重新送回他們的懷抱。

記得那日傍晚,江伊南載著她回到沈宅。看著熟悉的家,熟悉的人,她卻看不到最熟悉的他們。江伊南跟在她身後,清雋的臉上卻是與她相同的表情。她知道他心里也在想,為什麼如煦會不在?為什麼她的父母會不在?

一通電話成功地把她一路來的平靜盡數碾碎,腦里、心里只剩下她病危的消息。

一路上,江伊南將油門踩到最大,她坐在身旁忽然有種不可抑止的恐懼。不僅是因為他開車快到嚇人的速度,還有那心中隱隱浮躁的不安……她害怕到從車里走出的第一刻便吐了,胃里酸澀難受,眼楮里滿溢淚水,但她卻依舊不敢停下腳步,甚至來不及休息便朝著急救室的方向趕了去。

來到急救室門口,一眼看去,人竟是從未有過的全齊。

她笑,眼中卻全是淚水。

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她不會熬過這一次了嗎?所以都來送她最後一程……

急救室里的情景在外面看得清楚,只是那身上滿是針管的人是她的妹妹嗎?她明明不久前還那麼健康,為什麼幾日光景就枯萎了去?

她親眼看著醫生執起儀器,一遍又一遍在她心髒位置搏動,她嬌小瘦弱的身子卻絲毫不動,蒼白的臉色上彌漫著一層死氣,仿佛就此撒手不再醒來。

她站在門外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容顏,緊閉眼楮,耳中回蕩起的都是記憶里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呼喚,她叫她姐姐。

她是她沈如願血脈相連的孿生妹妹……

倚在牆壁上的身子瞬間喪失力氣,徹底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起的,只知道急救室內和死亡戰斗的是她的妹妹,旁邊醫護室躺著她極度悲傷而昏厥的母親,她父親一貫挺直的身軀也佝僂了下去……還有那個她深愛的人,一直白皙的襯衫也染上了猩紅的印記,她順著衣服往下看,觸目驚心。他的手破了,白皙的手背擦破了皮,血液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他似乎沒有知覺,不管不顧,近似絕望的視線緊緊盯著急救室里的女子,甚至不曾眨眼。

若是她死去,哦,若是她就這樣離開了,或許她真的解月兌了,以後都不必再與死亡戰斗了……但活著的人,這些愛著她的人將永遠不會真正快樂起來,再也不會。

所以,如煦,听姐姐的話,醒來好不好?

等你醒來,姐姐答應你,再也不會怪你,再也不會離你而去,讓你找不到……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姐姐的嗎,怎能不見姐姐一面就離開了呢?

沈如煦,告訴你,我不答應!

……

不知等待了多久,只知道白天過後就是黑夜,然後又是白晝,又是黑暗……

她是在第幾天醒來的,她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一日,雪白的屋子里只有她和她,其他人去做什麼了,她不知曉,那幾日屋子里的人來來往往,卻都是在低聲輕嘆,沈易霆不愛听,就再也不允許家人之外的人探望。

那一天似乎也是個下午,她靜靜的坐在她身側,拿著小時候她們母親哄她們睡覺用的故事書,耐心地給熟睡中的她講著。她不知講了多久的時間,只記得同樣的故事她一遍又一遍地講著,從不厭倦。

她們姐妹倆其實真正重疊的記憶並不多,從五歲起她的身體就不好起來,一直都呆在屋里,而她則每日跟在江伊南後面,與江伊伊玩鬧。

小孩子是不懂體諒的,她卻尤其不懂。

不多的幾次,她出來和大家一起玩游戲,每次都是輸。別人又總是說,如願,你和如煦是親姐妹,那就你們一組好了。

她心里不樂意,卻也不好直接拒絕,每次都是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下,被她一次又一次拖累。

忘了是哪一次了,她終于受不了了,當著所有人,大聲斥她是個笨蛋,只會拖累人。她似乎很委屈,鼻子通紅,眼淚嘩嘩地從眼角滑下。後來沈易霆和朱娟茹出來,看見她滿面淚痕地躲在江伊南背後,問了其他一起的小朋友究竟是什麼回事,然後什麼話也沒說地就打了她一巴掌。

她沒有哭,用力忍著,這是這麼多年來沈易霆第一次打她,卻也是最後一次。她記得那時他用了很大的力,重重打在她背上,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卻也記得他打過她後,那只一直顫抖的手,還有他那沉痛的眉眼……

她很倔強,堅持不道歉。朱娟茹舍不得她再次被打,緊緊把她摟在懷里,沈易霆卻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輕輕抱起哭得小臉漲紅的沈如煦一步一步走回宅子。

她忘不了在他轉身那一刻,冷峻臉上滿滿的心疼,一向不善言談的他一遍又一遍哄著趴在他懷

里的小人兒……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她永遠比不了她的妹妹,只是她狠心地告訴自己不要去在乎,他們那麼疼愛她,不過是因為她身體不好罷了。

時光輾轉,十年光景很快過去,堅強早就成了她生命中的特質,從來不會有人在她摔倒時急忙跑去,心疼安慰受傷的她;也不會有人在她站上領獎台的那一刻為她欣喜若狂,仿佛那就是她本該站在的位置。

她不知道究竟是該笑,還是該哭泣。笑所有人對她的信任,笑人們只要提起沈易霆就會知道他那優異矚目的女兒是她沈如願,笑她終于有了值得她父母記在心里的事情……她又想,自己或許該在某一個漆黑的夜里,趴在被窩里狠狠地哭一場,因為她的一切優秀都抵不過她的妹妹在床上病弱的一句︰好痛……然後就是全家的集體出動,夜夜的不能安眠。很久之前她便明白,她在這個家里從來都不重要。

只是所有的爆發都需要一個導火索,她也是,二十年來所有的怨恨似乎都是在那個男人親口說出不愛她的那一刻潰堤了,她開始變得不像她了,甚至曾自私地希望她的妹妹永遠安眠在那個雪白的病床上,別再醒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生命只剩點滴,不知道她竟然患的是先天性白血病。

她以為她只是體弱,總會有一天好起來的,從沒想過有一天世界里會徹底失去她。

第一次知道的時候,是個夜晚。沈易霆和朱娟茹一起在詢問一直負責照顧沈如煦的醫生,他們沒看到門後的她,沒注視到她知曉一切後震驚的神情。她不知道自己偷听了多久,只知道在他們起身的時候,她搶先一步逃了出去。

很多年第一次主動跑到了她的屋子,還是個深夜。她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去,只是夢中的她並不安穩,秀美擰起,嘴里嚶嚀著什麼。

她不是個愛偷窺別人**的人,卻是第一次打開了她的日記本。那個厚厚的本子,她用了整整一夜去看,看到甚至忘記了時間。直到看到窗外天亮,才小心地把本子放回遠處,然後自己退了出去。

吃早飯的時候,一貫不語的她忽然指著她的臉詫異問︰姐姐,你沒有睡好麼,怎麼眼楮腫了一圈呢?

她隨便應付了去,卻在她低頭那一瞬,滿心酸楚。

她怎會承認自己是看了一夜,哭了一夜呢。那些她以前從來不知的秘密,從來不懂的心事,卻終究是懂了。只是與之同來的是滿滿的愧疚和心疼,她甚至無法泰然自若地走到她面前,在她知道了那麼多真相之後。

原來那日她出來和大家一起玩游戲並不是偶然,而是她央求了沈易霆整整一夜才換來的。她不知怎麼听到了她和別的小朋友的對話,知道他們明日要一起結組活動,而全部的人加起來是十一個,一定會有一個人單著。

其他伙伴兒她都不熟,而大家也各有了組合,江伊南也和江伊伊在一組,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沒有同伴。

她是她妹妹,與她共同在母親的肚子里長了十個月,不會有比她更了解她的人了。她知道她的倔強,知道她即使一個人也不會軟聲求別人與自己作伴。只是她不舍得讓她尷尬,不想她被比人取笑沒有朋友。所以拖著發燒未愈的身體央求他們的父親同意她也參加那日的活動。

她這樣為了她,她卻狠心地當著所有人的面,斥她是個拖累鬼,說討厭她。她不知道那日之後她發燒了整整一周,更不知道她有一天會無聲無息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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