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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急火攻心,抽搐不已過去,可惜此刻便連她身邊的左嬤嬤一時都沒顧及到她。眾人的目光盡數都盯在高螢捧著的那樣東西上。

衙外圍著的里三層外三層的百姓,前頭瞧清楚的自顧抽著冷氣,本能往後退著,想要離那東西遠點,別沾染上了。外頭瞧不見里頭情景的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還在往里頭擠著,登時場面有些混亂。

錦瑟也瞧著被高螢捧著的物件,那不過是一件很尋常的衣裳而已,可它又不大尋常,因為這衣裳它是明黃色的,且胸前赫然繡著金線騰龍,高螢將袍子抖開,袍上的龍前後身各三條,左右肩各一條,襟里藏了一條,不多不少正好九條,赫然吻合帝位九五之尊,很顯然,這是一件私藏的龍袍!

私藏龍袍是什麼罪,就算是個白痴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個明白,更何況安遠侯才剛剛被確定指使人投毒謀害儲君。

左氏滿門算是完了,就算是出了個太後,這樣的謀逆罪名,那也不能看太後的顏面姑息啊,不然這江山這天下豈不是隨便什麼人想反就能反的了?

可安遠侯不過剛剛得勢,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就敢謀朝篡位呢,他又有什麼能耐謀朝篡位呢?難道就憑借那幾十萬的征南軍?

眾人正想著,卻听高螢又道︰「除了這件龍袍,另還有數封書信被一同搜出,不過屬下等人沒用,書信已被安遠侯府的護院搶回,可屬下瞧的清楚,那書信上的字確是北罕文,且蓋有北罕果勇國王的龍印。」

眾人聞言又是一驚,刑部尚書當下便上前,沉聲道︰「這便是了,早先陳公公謀害太子的毒藥中便有兩味藥乃是北罕國所特有,憑借安遠侯之力想要謀逆有些自不量力了,可倘若他已和北罕國秘密往來,企圖和北罕國合謀,來個里應外合。北罕作亂,勢必牽制我燕國小半兵馬,安遠侯再趁機揮兵南上,說不定還真能成事……」

刑部尚書言罷,眾人驚悟了,原來如此,這安遠侯好大的野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啊!

「這安遠侯謀害儲君,分明是叫我燕國陷入內亂,好陰毒的心思!」

「安遠侯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到底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量!」

「人家可姓左呢,依仗的是什麼還用說嘛……」

百姓們議論紛紛,因有方才太後的表現,如今百姓們越發覺得太後也很可疑。他們就不明白了,怎麼會有女人袒護娘家人多過自己的親孫,這樣的女人嫁給了皇家,居然還當上了太後,真是老天不開眼。

「太後!太後您怎麼了?!」

太後從方才瞧見高螢將龍袍捧出來說是自安遠侯府搜出來的,她便宛若得了羊角風癱倒在太師椅上不停抽搐。她沒想到完顏宗澤竟還有這一手準備,要一舉鏟除左氏,更可恨的是,他竟還利用她對付了安遠侯。

說什麼那奪信的男人逃進了安遠侯府,這才進去搜人,結果卻翻出了龍袍,那奪信的死士乃是她遣派,和安遠侯府並無關系,怎麼可能逃到安遠侯府去。這人能夠逃月兌定也是完顏宗澤刻意為之,好尋這樣個借口叫人去搜安遠侯府,也順理成章地將這件栽贓的龍袍翻出來!

還有那什麼寫了北罕文的書信,她就不信安遠侯府的護院能從完顏宗澤的親衛手中再將信給多回去,這分明也是完顏宗澤令手下故意讓他們將信搶走的。

因那信分明是假的,是栽贓的,等皇帝抄家時,即便發現信是假的,完顏宗澤和世人也可以說是安遠侯府的人毀了真信,又偽造了假信出來。那果勇國王正是北罕國已死了的先帝,鬼知曉他是不是和安遠侯勾結過,簡直是死無對質,安遠侯這回就算滿身是嘴也都說不清楚了。

左氏完了,這回是真完了,太後正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此刻再聞刑部尚書的推斷,又听外頭百姓一臉恍悟地連聲叫罵認同,她再受不起此等打擊,兩眼翻了幾翻,折騰兩下最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徹底暈厥過去。

而左嬤嬤這才發現太後的癥狀,見太後這次暈倒顯然比前幾次要嚴重的多,整張臉呈現紙金色,她驚恐地叫了起來。

完顏宗澤和錦瑟等人回頭見太後倒在太師椅上,這才齊齊驚呼著撲過去。

「太後!」

驚呼聲一片,跪倒聲成片,待太後被宮人匆匆抬著出去,錦瑟見跪倒的百姓眼中顯見幸災樂禍,像在說著活該,她揚了揚眉。

事情鬧成如今這樣,顯然三司和太子都已無法抉擇了,只得進宮奏報皇帝。這方散去,完顏宗澤親自扶著錦瑟自衙堂中走出來。

上元節一過,已有早春氣息,太陽明媚,照在臉上暖意融融,清風拂面褪去了冬日寒冷刺骨,清清爽爽掃過面頰,暖暖的癢癢的。錦瑟只覺心情無比愉悅,見她唇角勾著輕笑,完顏宗澤不由道︰「叫你料對了,你是如何知道太後會來這一手的?」

錦瑟聞言卻只一笑,道︰「因為太後是個貪心且又不肯服輸的人,而人沒了辦法都會狗急跳牆,不擇手段的。」

乾坤殿中,三司會審的卷宗已擺在了龍案之上,那件從安遠侯府搜出的龍袍也被皇帝憤怒之下丟在了地上,殿中跪著太子等文武大臣,態度空前統一地皆奏請要嚴懲亂臣賊子,其中還包括雍郡王和三皇子等人。

皇帝心如明鏡,安遠侯不可能和北罕國合謀要改朝換代,做下此等謀逆之事,下頭跪著的大臣們只怕多數也心知肚明,可龍袍從安遠侯府搜了出來,太子妃慘死確實已被證實是安遠侯所為,如今他們除了死諫嚴懲安遠侯之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甚至進諫的態度稍微顯得不夠堅定,他們就有可能被指是安遠侯的合謀者,這時候還是撇清自己,保命要緊,安遠侯是不是真正謀反已經不重要了。

對于皇帝來說,也是如此,安遠侯是被冤枉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龍袍從侯府被翻了出來,重要的是有人挑戰了皇權,他作為皇帝便必須無選擇地維護他的統治和這至高無上的皇權。

作為皇帝已經很難感受到什麼是郁結在心,什麼是有苦難言,什麼叫被逼無奈,可最近這種感覺時刻都在糾纏著永平帝,見下頭跪著一片請求嚴懲安遠侯的大臣們,皇帝此刻胸脯起伏,真恨不能挫胸頓足兩下,發泄心頭憋悶。

半響他才盯著最前跪著的太子和完顏宗澤,一字一頓地下旨,道︰「左雲海勾結外邦企圖謀逆,這等亂臣賊子姑息不得,傳朕旨意,安遠侯誅滿門,移九族,念在太後年邁,不堪打擊的份兒上,特許三族之外可留全尸。」

他言罷不待眾人反應便又下旨便又道︰「征南軍統帥一職不可一日空缺,著虎威將軍魏海攜聖旨隨同捉拿左雲海伏法,繼任征南軍統帥一職,欽此。」

他聲音落,跪著的完顏宗澤目光微眯,虎威將軍魏海官職不過四品,如今卻直接被提拔為征南軍的統帥,不為別的,只因他是御史中丞府的嫡長子,是容妃的兄長。

皇帝雖是沒辦法按照他們所願處置了安遠侯,可轉瞬卻又提了魏海接掌大軍,原本這樣的大事是要百官商議方能決定的,可此刻皇帝在盛怒之中,乾綱獨斷下了聖旨,誰又敢再當眾去駁斥,在此刻去拔虎須呢。

皇帝這也是在告訴他們,他是帝王,能扶植起第一個左雲海來,即便被鏟除了,也便頃刻間再豎起一個來。

可完顏宗澤卻轉瞬又不屑地勾起唇來,魏海即便接掌了軍權關鍵時刻他也得有能耐統御大軍才成,這需要足夠的軍威和聲望才能辦到,可如今形勢緊迫,魏海即便戰神下凡,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掌控大軍。

故而听聞皇帝的旨意,完顏宗澤和太子誰也沒有多言一句,只恭敬地隨眾大臣領旨。

而太後自正盛宮中醒來得到的便是皇帝已下旨誅滅安遠侯府九族的消息,她自進宮成為先帝的女人,這一生都在努力地往權利的頂端攀爬。

她的兒子成為皇帝,她成為尊貴無比的太後,可這些都還不夠,她還要她的家族因她成為天朝最權貴的家族,她要享受到至高無上的尊崇,要唯我獨尊。多年來她一直在為這個而不懈努力,可如今眼見希望就在眼前,她的所有努力卻都付諸一炬了。

沒有了左氏,將來即便雍王登基,她這個太後也是形同虛設,雍王能供奉著她已是孝敬了,不會給她任何實權,容妃成了太後,依容妃那性子便更不會將她這個太皇太後放在眼中。

左太後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左不過就是在這正盛宮中仰著容妃的鼻息一日日孤寂地等死,這和她之前的期許簡直天差地別,這個現實對她來說太殘酷了,她不能接受。

可太後也清楚的很,如今一切都不能再挽回,事情也不可能有任何轉機,這個事實,她不接受也得接受,這使得她在不甘,憤恨等情緒下一病不起。當一個人希望破滅,活著也就沒什麼意思了,而當一個病人失了希望,那便真只剩下苟延殘喘四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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