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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尚未駛回王府便有宮中太監又將完顏宗澤給召回了宮中,錦瑟料想多半是沽寧前線又有軍報傳回來,一時間心中也似被烏雲壓住了般,沉浮起憂慮來。

今日一早因戰事驟起,琴瑟院未天亮便被驚動,完顏宗澤聞訊匆匆起身,令錦瑟不必顧念他,繼續歇息,可出了這樣的大事錦瑟自然無法再安睡,起身親自給完顏宗澤換上朝服,送他出府,之後便也未再補眠。這會子隨著馬車搖晃漸漸的倒有了倦意,她剛靠在軟榻上閉上眼楮,豈料馬車便又是驟然一停,她手臂撞上車壁微微疼痛,蹙眉睜眼,不由道︰「什麼事?」

「回王妃的話,前頭是東平侯府的車駕,馬車似出了意外堵在了路上……」

錦瑟聞言一詫,推開車窗去瞧,果見路道上停了數輛馬車,因停靠的雜亂無章,竟將寬闊的路面給擋了個嚴實。東平侯陳家亦是燕國權貴之家,陳家先祖跟著聖祖打天下曾立下過不少戰功,如今的東平侯府因子嗣艱難,東平侯陳志成又平庸無能故聲明早不若從前,可憑著祖上威名,倒還不止沒落。

見前頭亂成一團,不少丫鬟婆子都圍著中間一輛華貴的馬車團團轉,神情焦慮非常,錦瑟便道︰「去瞧瞧出了什麼事,可需要幫忙。」

白芷正從後頭馬車過來,聞言應了一聲親自過去,片刻便有個穿戴精致的小姐帶著兩個丫鬟跟著白芷行色匆匆地過來,到了車下便沖錦瑟福身見禮,急聲道︰「小女左麗欣見過武英王妃,前頭馬車上是小女姐姐東平侯夫人,今日我姐妹去法源寺進香,回府路上沒想到馬兒卻突然驚了,姐姐和我乘坐的馬車因撞在街牆上車輪壞了。姐姐如今尚有六個月的身孕,這會子驚了胎,情景不大好。下人的馬車過于顛簸,唯恐姐姐乘坐情況更糟,這才在此等太醫和府中派車來接,如今巧遇王妃,小女有個冒昧之請……」

她話未說完錦瑟便已明了情況,忙出了馬車,道︰「左姑娘無需多言,驚胎耽誤不得,快將東平侯夫人移到本妃的車駕上,本妃送夫人回府。」

左麗欣聞言忙沖錦瑟又福了福身,感念地望她一眼轉身吩咐婆子們快將東平侯夫人抬出來。錦瑟也忙下車吩咐王府護衛上前幫忙,片刻但見一個三十上下的女子被婆子抱了出來,她月復部高隆,正一手捂著肚子擰眉忍痛,被婆子抱著經過錦瑟身邊,不忘感激地瞧向她扯出一抹虛弱的笑,輕輕點頭。

錦瑟見她額上已被虛汗打濕,面色蒼白無色,忙道︰「夫人無需多禮,快將夫人安置好。」

白芷已在車中軟榻上又鋪了兩層厚錦墊,兩個婆子合力將東平侯夫人放在車中,錦瑟便也隨著左麗欣上了馬車,吩咐道︰「快,去東平侯府。」

車夫應了聲平緩驅車,左麗欣坐在軟榻邊兒上拉著東平侯夫人的手,不由感激地沖錦瑟道︰「多謝王妃,今日原是我非要勸說姐姐去進香的,倘使姐姐有個好歹,我真成大罪人了。」

東平侯夫人出自勛貴安遠侯左家,這左家這些年在朝野聲名漸漸凸顯,絕不一般,只因如今宮中太後便是左家嫡女。先皇的慈仁皇後雖出自金家然卻只得了一位皇子,且其養到十六歲竟突得惡疾過世,彼時恰先帝也纏綿病榻,無論是慈仁皇後再承皇恩,誕下皇子還是金家再送女入宮,生養皇嗣顯然都來不及了,故而金家便只得從先帝的諸皇子從選出了一位,令其娶金家女,扶其登上了皇位,便是彼時的三皇子,如今的燕皇永平帝。

永平帝登基之後,奉嫡母慈仁皇後為母後皇太後,其生母為聖母皇太後,沒兩年慈仁母後皇太後過世,如今宮中太後卻是聖母皇太後,左太後。

金家勢大,當初扶皇帝登基,安遠侯一脈便受到了打壓,左太後在宮中也是吃齋念佛,深居簡出。這回錦瑟新婦進宮謝恩,雖是去了左太後的盛安宮,但卻只得太後一份賞賜,並未見到太後。

左家作為皇帝的母族,無論是太後還是安遠侯府都顯得極為低調,然而這些年皇帝卻禮遇起左家來,不僅簡拔了不少左氏子弟,便連這次出征沽寧對戰鎮國公所用主帥也是安遠侯左雲海。

皇帝早已坐穩了帝位,今非昔比,其禮遇母族也是人之常情,故而金氏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以求和皇帝達成某種平衡。

這東平侯夫人正是安遠侯的嫡親姐姐,宮中太後卻是其嫡親姑母,錦瑟听聞東平侯夫人甚得太後疼愛,每月都要進宮三四回陪伴太後誦經禮佛,有時還會在盛安宮中小住。如今見她身懷六甲驚胎街邊,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听聞左麗欣的話她便笑著道︰「這也是我和夫人的緣法,本該如此,姑娘無需客氣。」言罷錦瑟便瞧向東平侯夫人,道,「我略知一些岐黃之術,夫人可願我先為夫人診下脈?」

東平侯夫人听罷虛弱地抬了下手,顫聲道︰「有勞王妃。」

左麗欣面色一喜,忙將她的衣袖挽了上去,沖錦瑟道︰「王妃竟還懂把脈,真是博學,您快幫姐姐瞧瞧吧。」

錦瑟含笑探上東平侯夫人的脈,半響才松開手,迎上東平侯夫人焦慮的目光,道︰「胎脈雖稍有些亂,但卻不並無大礙,夫人只怕是受了驚嚇,過于緊張,這也會導致月復痛不至,夫人不妨試著安穩下心緒,做為母親的您心情放松,孩子才能有安全感,也跟著安寧下來。這樣,您跟著我做下深呼吸,隨著我的指示來,吸氣……好,呼氣……」

錦瑟說著見東平侯夫人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抬手深呼吸起來,東平侯夫人隨著她平緩的聲音緩緩吸氣呼氣,片刻竟果覺好了許多,臉上的冷汗也漸漸消退。

見此,左麗欣不由大松一口氣,滿是感激地道︰「王妃不知道,姐姐嫁了這些年,早年曾落過一胎,傷了根本,這些年便一直未曾有孕,姐夫和姐姐夫妻情深,這些年雖納了一房妾室,可卻堅持姐姐生下嫡子來,如今侯爺已年近不惑,姐姐好容易懷上,這胎若有個萬一,我真是萬死難抵其罪,好再遇上了王妃,王妃今日大恩,請受小女一拜。」

左麗欣說著便起了身沖錦瑟盈盈俯身,她穿著一件亮紫色的錦緞衣裙,容貌清麗,小臉略施粉黛,更顯粉面桃腮,瞧著十四五模樣,頗有幾分裊裊婷婷的風姿,錦瑟被她幾次三番的謝便端坐著受了她的禮,這才抬手示意她坐,沖東平侯夫人道︰「等孩子出生莫忘讓我討杯酒吃便好。」

錦瑟言罷,那東平侯夫人許是這會子真好受了頗多當即便是一笑,她原本容顏不過中上之姿,這一笑卻映的眉眼彎彎,已年近三十的面上卻顯出十**少女會有的嬌柔雅致來,一張臉雖蒼白但瞧著愈發素淨怡人,清麗溫婉起來。

錦瑟瞧的微微一愣,東平侯夫人已拉了她的手道︰「王妃不嫌棄肯賞臉已是臣婦的榮幸,孩子能托王妃的福順利降生,臣婦一定請王妃來吃酒席。」

「王妃,太醫院的醫政姜大人到了。」

馬車平穩停下,外頭響起稟報聲,左麗欣聞言一喜,忙道︰「太後也極擔憂姐姐的胎,特請了聖旨令姜大人親自照顧姐姐這胎。」

錦瑟聞言點頭,忙令白芷將姜大人迎上來,待姜大人為東平侯夫人診了脈,又扎了兩針,這才道︰「夫人且放心,回去再用兩幅安胎藥便無礙了。」

東平侯夫人聞言點頭,外頭卻又傳來了一個驚怒的男子聲音,「夫人怎會突然驚了胎,你們這些蠢貨跟著伺候都是怎麼辦差的!今日伺候著的,回去統統領板子,給本侯往死里打!」

錦瑟聞言不由往外瞧去,正見一個留兩縷八字胡的高瘦男子從馬背上躍下,一面氣急敗壞地嚷嚷著,一面揮動著馬鞭就往幾個下人身上抽,那幾人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躲避,夏日衣衫又單薄非常,當上便見了血痕。

雖知東平侯夫人多年未育,想來東平侯定極在乎夫人此胎,可當街如此對下人拳打腳踢,到底有**份,何況東平侯夫人如今並無大礙,錦瑟只覺東平侯有些過于氣急敗壞,瞧那幾個下人被打的皆不敢言,忍不住微微蹙眉。

而外頭東平侯已快步到了馬車近前,眸中滿是驚惶之色,一瞧東平侯夫人躺在車中神情無恙這才似大松了一口氣站立不穩般一下子靠在了馬車上,道︰「萬幸萬幸,夫人怎能這般大意,該在府中好好待產的。」

左麗欣見他似沒瞧見錦瑟,忙道︰「多虧遇上了武英王妃,若非王妃安撫姐姐,姐姐只怕不能這麼快便安然。」

東平侯听罷才瞧向錦瑟,忙見了禮,錦瑟含笑令他起身,東亭侯便道︰「多勞王妃了,臣已親帶了馬車來接夫人,不敢再煩勞王妃相送,來日臣定登門拜謝王妃。」

錦瑟卻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侯爺無需過于客氣,夫人受了驚嚇,不宜來回挪動,左右現在離侯府也近了,便還是由本妃送夫人回府吧。」

東平侯這才瞧了眼東平侯夫人,其便靠著左麗欣微坐起身來,笑道︰「王妃盛情,侯爺多禮,反拂了王妃心意。」

東平侯聞言才躬身道︰「如此便有勞王妃了。」

錦瑟將東平侯夫人送回府中,少不得又呆了片刻,直至其徹底月兌險,她才回了王府。

明城原便是不少朝代的舊都,依山而建,城池宏偉,因遷都重建後的明城更是規模宏大,壯麗非常,沂水穿城而過,兩岸風光旖旎,街道縱橫分散,沿河更是建了不少商戶林立,酒肆茶館,秦樓楚館,應有盡有,白日這里便極是喧嘩,而夜色之下,那些酒館青樓更是燈火輝煌,遠望之下樓台錯落,依紅飄綠,歌聲笑聲,引人遐思,格外熱鬧。

遷至新都,事事處處都新鮮的很,那些富貴子弟,紈褲少爺們更是如魚得水,盡情放蕩,這夜色下的沂水兩岸便成了他們的天堂,紅燈之下,香車寶馬,錦衣華服直晃人眼。

位在河邊極佳位置有一座四曾樓高的歌舞坊,花燈高掛,飛檐廊回,建造的極為華麗惹眼,此刻二樓的一個雅間中正有幾位富貴公子擁著袒胸露月復的佳人,把酒言歡,其中一個穿豆綠色織錦長袍戴赤金冠年約二十四五模樣的公子正是忠勇侯的嫡次子金忠治。

其大哥倒還教養的治理名義,沉肅端正,這金忠治卻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放浪人物,疏懶,乃一等一的紈褲,自搬至明城,十日倒有五六日是沉醉在這沂水邊,醉生夢死,昏天暗地。

他就著懷中紅衣美人的嘴飲下一杯酒,便推開那美人站了起來,招呼一聲,道︰「美人稍等,兄弟們慢喝,爺……」他說著打了個酒嗝方又接口道,「爺去更衣,美人切莫寂寥難耐,等著爺一會子回來好好疼你……」

說話間又在那女子胸前抓了一把這才一搖三晃地在幾個屋中公子的打趣聲和哄笑謾罵聲中出了雅室,他往廊東走了兩步卻突從一邊的另一個雅間中沖出一人來,正好撞上他,他正欲罵,抬頭卻見正是威西伯家的三少爺,兩人雖不大相熟,但因皆是風流好事之徒,也曾一起玩鬧過,倒算半個狐朋狗友。

他未言,那劉三少爺便笑著道︰「是金兄啊,小弟失禮失禮,金兄原諒則個。」言罷就晃晃蕩蕩地一揖,顯也吃了不少酒。金忠治擺手,也不搭理他繼續往前走,劉三少爺卻也跟上,似無意般道,「沒想到這會子金兄還能來此逍遙快活……」

金忠治聞言一詫,不由沒好氣地盯著他,道︰「難道這依紅樓便只你劉海江來得,爺便沒那身份來不得?」

劉海江忙搖頭,道︰「這滿京的勛貴里頭國公府是頭一份,二爺您是國公府的嫡子,你若沒身份咱們可都莫提了,兄弟不過是想著近來國公府犯了小人,諸事不順,二爺少不得要在家中替父兄分憂,這才在此瞧見二爺詫了一下……」

听他這般說金忠治腳步微頓,厲目盯著他,道︰「你這話何意?國公府怎麼了!」

劉海江便道︰「郡主和家妹是手帕交,郡主自上回宮宴得罪了那位,便被盯上,連日以淚洗面,家妹甚為憂心憤慨,听聞那位是個心胸狹隘的,如今成了王妃更盛氣凌人,大婚時似又借機欺凌了郡主。這還不算,那位的弟弟听說竟無中生有找了幾個百姓欲將侯爺告上廟堂,此事非同一般,小弟我也是……」

劉海江口中那位自說的是錦瑟,金依朵是金忠治唯一的妹妹,妹妹這些時日被拘在府中很不暢心,金忠治自然是恨極了錦瑟,更有這兩日祖父和父親的決定叫他郁結憤怒非常,一想到自己金尊玉貴的妹妹要去給人做妾,他便恨不能沖到武英王府將錦瑟給撕碎,只無奈他除了吃喝玩樂長處再沒,根本便不敢忤逆祖父和父兄的決定,卻因此也窩了一肚子火。

他听了劉海江前幾句話他已滿是戾氣,此刻听了他其後所說之事卻一詫,道︰「什麼欲將我父親告上廟堂?這是何時的事,我怎不知?」

劉江海聞言這才一個激靈酒意盡消,又詫異地瞧了金忠治兩眼便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兄弟方才酒氣重,說了胡話了……」

見他這般金忠治怎會不疑,見他欲走一把便抓住了他,厲聲道︰「你他娘的耍二爺呢,還不趕緊一五一十地給二爺交代清楚,不然仔細你小子的皮!」

劉江海見他滿臉戾氣,掙了兩下未掙開,這才服軟認命地道︰「二爺這邊請,這事非同小可,咱們尋個地方慢慢說。」

兩人片刻進了一間雅室喝了茶,劉江海才道︰「便是昨日兄弟府中有個管事自雲州辦貨,回來時在京郊不遠的雙月村巧合遇上了姚家公子,無意間見其和三個衣衫襤褸的百姓相談甚歡,因覺奇怪便刻意打听了下,二爺當怎地,那三個百姓竟是上京告御狀的,所告可正是世伯啊,如今三人已被那姚家的小公子秘密帶進京城了!」

兩人又密談幾句,待金忠治明白了來龍去脈已是氣地甩了茶壺,劉江海便道︰「小弟當這麼大的事國公爺和侯爺已定早已知曉,必有防備,怎想府上竟是不知。小弟念著兄弟情誼這才冒險告訴了二爺,二爺可不能將兄弟出賣了啊,要叫我家老爺子知道我在外惹了禍事,攪合進這事里頭,兄弟這小命可就不保了。」

金忠治見他一臉懇求和害怕,應了他,這才氣恨地錘了下桌子,道︰「一個破落的漢人門戶竟敢連連欺到金家頭上,著實可恨!」

劉江海便道︰「總歸是國公爺瞧在武英王的面兒上對姚家姐弟太過忍讓了,要兄弟說憑國公府的地位,早該給那對漢人姐弟點厲害看看了,莫叫他們太囂張了!」

金忠治聞言雙眼眯起,拳頭握起顯然已被說動,接著卻又道︰「听聞王爺被那妖女所迷,那姚家小子是王爺內弟,到底王爺的面子還是要顧念的……」

劉江海怎會不知金忠治極怕完顏宗澤,聞言便道︰「如今前朝鎮國公造反,另立朝廷,皇上為了顯示我燕國臣子騎射威風,後日要御駕領著眾臣工勛貴子弟們前往西郊皇家馬場狩獵跑馬,如今林木蔥郁,山中飛鳥走獸極多,彼時皇上勢必會令眾貴冑子弟們進山狩獵,這林木蔥郁難免會看走眼射些流箭亂箭,那姚家小公子年紀小騎射不精,遇到流箭驚慌失措受些傷也是有的,只要不傷其性命,只叫他得些警告,有所顧及,想來國公爺和侯爺即便知道此事和二爺您有關也不會懲罰您,反會覺著二爺您至孝。姚家小少爺既是流箭所傷,王爺也怪不到二爺您頭上。那姚家小公子年幼,說不定經此一嚇便不敢再和國公府為敵了呢。」

劉江海言罷金忠治便雙眼明亮了起來,接著勾唇一笑,拍著劉江海的肩頭道︰「好兄弟,來,二爺敬你一杯。」

兩人把酒言歡,好不親熱,小半個時辰後劉江海自依紅樓中出來辭別金忠治登上自家馬車,馬車滾滾行近劉府卻拐進了一條弄巷,巷中一輛華貴的馬車正靜候著,劉江海從馬車中出來便弓著身到了車前,行禮道︰「王爺的吩咐小臣已都布置好了。」

那車中人聞言並未露面只推開車窗擺了下手,劉江海又躬身一禮便退了下去,匆匆而去。待他走後,車上禹王才勾唇輕敲了下馬車,外頭一個玄衣近侍便道︰「王爺放心,只要金二爺動手,屬下便跟著出箭,必一箭取那姚文青性命。」

這日完顏宗澤從宮中出來便去了肅國公府,待回王府已是漫天星辰,他回到琴瑟院時錦瑟早已梳洗停當正坐在拔步床上攤了滿床的珠玉等物一件件翻看。完顏宗澤大婚,因其身份高貴,素受聖寵,又剛立了大功,朝野之上不管是平日恭謹的,還是那政見不一的,逢此喜事都不免到府相賀,錦瑟大婚前三日王府便擺開了酒席,三日三夜不輟,賀禮更是堆積如山。

今日錦瑟回府休息了一陣,因永康來遞賀禮單子,錦瑟便前往庫房瞧了一回,見珠玉滿倉有頗多精巧有趣的小擺件,便從中挑選了些精致喜愛的令人送了過來,這會子沐浴過後渾身舒爽自在,就叫白蕊幾個將物件全攤了出來,一一把玩。

完顏宗澤進來,見床榻上錦瑟只穿著褻衣敞著褲腿,赤著腳丫盤腿坐在一堆珠寶玉器中,細細的手腕上掛了好幾個各種質地的鐲子,還抱著個玉兔雕件一臉晶亮的把玩著,打眼望去倒似被金光埋了般,叫人想到守著財寶的地主婆,他不由愣住,愕然片刻才啞然而笑。

錦瑟瞧他進來卻只瞧他一眼便又埋首在那一堆珠光寶氣中去了,完顏宗澤搖頭,自進淨房收拾了一番才穿著一套錦瑟婚前親手縫制的白綾繡祥雲的褻衣褻褲出來,到了床前手臂在床上一揮便將那一堆物件掃到了床里。

那金玉寶石之物被他一下弄的 當作響,他舒坦地往床上一躺,卻嚇地錦瑟慌亂去瞧那些東西,見那幾樣脆弱的玉件未被他弄碎,這才嗔惱地瞪他一眼,便又惹的完顏宗澤勾唇笑了起來,道︰「都說清嫣郡主散盡家私,救濟百姓,品性最是高潔出塵,倘使叫世人瞧見這一幕還不得驚掉了眼珠子。」

錦瑟卻笑,道︰「世上哪有人是不愛財的,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小女子托我那英明神武夫君的福,得了這許多寶物,瞧著這些東西,小女子便覺實實在在沒嫁錯了人,這東西又不是坑蒙拐騙得來了,小女子拿出來欣賞把玩又關高潔不高潔什麼事兒。」

完顏宗澤听錦瑟貧嘴,說話間黑曜石般的眸子晶光閃閃地充滿崇拜地瞟他兩眼,一臉的嬌俏,心神當即就是一蕩,藍眸也璀璨如星起來。自兩人重逢至大婚後,錦瑟在他面前已不若尋常可見的沉靜嫻雅,她時不時展現的嬌俏,狡黠,促狹,調皮皆叫他著迷,如現在瞧著她那明燈下孩子般純淨的笑顏,他便覺著一日的各種煩心事都遠去了,渾身舒坦放松起來。

被她討好的話惹的笑意欲盛,他一把將她拽至懷中,令她整個跌趴在他身上,卻被她脖子上掛著的兩串碧璽珠子硌的呲牙咧嘴,錦瑟咯咯的笑,曼妙的曲線撩著他脆弱的神經,引得完顏宗澤眸光一深,緊了緊鉗著她後腰的手臂,方啞聲道︰「那你打算怎麼報答你英明神武為你掙來這千萬家私的夫婿呢?」

錦瑟低頭吧唧吧唧地啄了在完顏宗澤下巴和唇角上胡亂啄了兩口,感覺他身子滾燙起來,卻忙拽住他的手掙扎著從他懷中出來,跪坐在一邊,道︰「先別鬧,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

完顏宗澤聞言挑眉,錦瑟取上珠寶,這才道︰「是白芷,她跟著我這些年沒少吃苦,如今早過了年紀卻遲遲未嫁,上回又險些因我丟了性命,我琢磨著想擇個吉日請外祖母主持,認她當義姐……」

完顏宗澤心知錦瑟是顧念他的身份,白芷到底是奴婢出身,恐此舉不合規矩,會有不妥,這才征求他的意見。他面上笑容微斂,又抬手撫了她散落身側的長發,捻起一縷來在指端輕輕纏繞,方道︰「此事你做主便是,無需這般小心翼翼的,微微,我娶你是回來疼的,如你因我過的不自在,便非我本意了。」

錦瑟聞言秀氣地點頭笑了起來,又俯身親了親完顏宗澤的眉峰眼角,這才道︰「前方戰事如何了?」

完顏宗澤神情微凝,拉她在身側躺下,擁住她方道︰「鎮國公不愧是名將,用兵老道,出兵神速,趁著安遠侯尚未準備好迎戰之事,已出其不意地連下萬城一帶六個城池,戰報傳回來,父皇雷霆震怒……」

他言罷瞧了錦瑟一言,這才又道︰「威北侯提議押江寧侯夫人和平樂郡主等江寧侯全家前往前線勸說鎮國公和李冠言,我雖極力反對,但父皇龍威大怒,對鎮國公怒火不消,已允了威北侯所奏。我便只能退一步,爭取令李雲琦領了押送平樂郡主等人南下的差事……」

錦瑟聞言一驚,翻趴起身來蹙眉瞧向完顏宗澤,听了他後話才嘆了一聲,稍稍放下心來。完顏宗澤口中李雲琦正是影七的名諱,影七本便出自官宦之家,自完顏宗澤從大錦回到燕國,他便不再跟隨完顏宗澤身側,而是入了軍營,這次南攻也建功不少,如今已升至從四品參領。

由他送平樂等人南下,當不會叫他們吃苦,只是橋哥兒小小年紀卻要遭此磨難,著實叫人不安。錦瑟卻也知完顏宗澤已經盡力,見他面有歉意便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上,道︰「今日我回來路上遇到了東平侯夫人,恰幫了些小忙,來日我再登門請她書信安遠侯,興許安遠侯會念在這份情上能照顧下雲姐姐和橋哥兒……」

完顏宗澤听聞錦瑟說了今日幫東平侯夫人的事,揚了揚眉才撫著她的背脊道︰「你放心,李家忠勇之名廣傳,皇上殺幾個老弱婦孺,非但不能震懾鎮國公,反會失了民心所向,更會激勵南錦政權將士們的斗志,這樣的道理父皇明白,安遠侯也不會不知,父皇令江寧侯夫人等人南下不過是想她們勸說親人兵戈消融,即便無用也不會真取她們性命的。」

錦瑟听罷這才悠悠一嘆,點了頭,便聞完顏宗澤又道︰「對了,後日父皇要御駕到皇家馬場游獵,你準備下,後日和我一起去也好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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