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海氏聞言回頭,見錦瑟竟然追了過來,她當即便面露詫色,接著神情就冷了下來,下意識地捏了捏彥哥兒的手,道︰「你追來干什麼?!」

她方才自松鶴院出來心中難受,已驅散了下人,而錦瑟追過來又叫柳嬤嬤二人站在了老遠處,如今院中無人,海氏自不會對錦瑟客氣。

錦瑟聞言當即便莞爾地笑了,道︰「瞧大舅母怎麼還將微微當成洪水猛獸了,這是廖家的宅邸,是大舅母和彥哥兒的家,我能干什麼?」

她言罷听海氏冷哼一聲,便又道︰「我呢,不過是多年未見大舅母,想來和大舅母多親近一會,也是有幾句話想勸大舅母。大舅母方才故意給我和弟弟難堪不過是想叫我們知道這府中不歡迎我們罷了,也是想叫我和弟弟心中難受,更想叫下人們瞧瞧大舅母對我們的態度,也好叫我和文青這對害死大舅舅的禍害過的和大舅母一般不順心,對吧?」

海氏哪里想到錦瑟敢這麼和她說話,還將話挑的這麼直白,當即面色漲紅,她欲言,錦瑟卻又張口堵了她的話,道︰「哎,大舅母太小看我和文青了,我和弟弟在姚家時什麼虧沒吃過,什麼苦沒受過,什麼險沒遇過,大舅母這些小伎倆……嘻嘻,不是外甥女說,我和文青還真真不會放在心上,看在眼中呢,大舅母若然就打這個主意,那可真真是白費心機了。」

她言罷刻意頓了下,瞧了瞧海氏神情這才又在她張口前繼續揚聲,道︰「我得告訴大舅母,大舅舅的死,我和弟弟都很傷心,很悲慟,可卻絕無愧心,若然只因大舅舅是為我們姐弟而去的江州,這才殞命,便將過錯都歸在自己身上,那我和弟弟便太傻了。按這個道理,派大舅舅去接我和弟弟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豈不是也有過錯?若非他們遣派大舅舅便不會到江州去,不會和姚家鬧僵,更不會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不測。而未曾阻攔大舅舅前往江州的大舅母豈不是也有過錯?若您攔住大舅,不讓大舅前往,這事也便不會發生了呢。」

錦瑟見海氏面色微變,之後又唇露譏誚,她也沒指望幾句話便叫海氏放下心結,當即也不在意地揚揚眉,繼續道︰「我和弟弟問心無愧,所以微微得來告訴大舅母,大舅母為難我和弟弟,我們非但不介意,反倒呢,還挺樂見其成。大舅母想啊,您這般只能顯示您的氣量狹小罷了,您惹惱了外祖父,外祖母,我和弟弟不介意日日上演那寢食難安,委屈就全,乖巧懂事,討好賣乖的戲碼。您說,這要是時間長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會怎麼想?下人們又會怎麼想?呵呵,本來嘛,因大舅舅過世,外祖父和外祖母最是疼惜彥哥兒和大舅母了,如今瞧著我和弟弟每每受大舅母的欺負,不定兩位老人對我和弟弟倒更疼惜愧疚起來呢。」

錦瑟言罷卻又眨巴了兩下眼楮,道︰「哎呀,這樣的話,大舅母豈不是適得其反了?我和文青年紀小,這同情弱小,關愛弱小可是人的慣病呢。大舅母可要思量思量,若然再將兩位老人的心傷透了,連帶著大哥哥和彥哥兒也要跟著遭殃呢。哎,要我說,大舅母心中不痛快非要動心機索便動個大的,在姚家時,對姚家人所用手段我倒也有兩分心得,無非就是那麼兩招,不是找人毀我清白,便是干脆動刀子取我姐弟命再嫁禍他人。大舅母瞧瞧,人家這才叫厲害呢。大舅母不若也學學?」

錦瑟言罷見海氏身子一抖,瞪大了眼楮,滿眼震驚,她不覺心中一暖,不管如何瞧大舅母這個模樣,她是從沒想過用那麼惡毒的手段對付她和文青的,只這個已叫錦瑟心存感動了。

她目光閃了下這才又接著道︰「不過大舅母真若這般做了,便得想好後路才成,這凡事都是有個萬一的,萬一事情不成反像姚家人那般被我揭穿的話……我反正在府中幾年也是要出閣的,文青也自有一份家業在,可大哥哥和彥哥兒可還要靠著廖家呢。」

海氏此刻瞧著錦瑟神情已是變了幾變,她心中又豈會不知當年之事怨不得錦瑟和文青,可那死的是她的夫婿,是她的天,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夫君。她靖安海氏沒有那再嫁之婦,而且便是為著她的兩個嫡子,她都不可能再嫁,她如今才三十便注定了要孤獨終老,便要時刻擔心著兩個孩子會失去長輩疼愛,將來失去長房地位。

造成這一切的卻又是她和夫婿疼愛有加的錦瑟姐弟,這怎能叫海氏不怨?!她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又怎能辨不清錦瑟是好意還是惡意,可此刻錦瑟的話叫她心中情緒翻騰,卻也更叫她面上難堪,她幾次欲呵斥皆被錦瑟堵住了口,這會子听的多了倒說不出那狠戾的話來了,見錦瑟笑意盈盈地瞧著她,她便只冷聲道︰「小時候你便能言善辯,歪理最多,沒想到幾年不見,竟長的牙尖嘴利,對長輩半點恭順也沒,如此的巧言令色!」

錦瑟聞言又眨巴了眨巴眼楮,這才嘆了一聲,道︰「恭順是要對真正疼愛自己的長輩的,這些年在姚家我無需恭順,倒是巧言令色更能保全命。如今剛剛回到廖府,這張臉一時間轉不過來也是有的,微微可不是故意針對大舅母哦。」

錦瑟說罷也不待海氏再言便福了福身,道︰「微微剛剛進府,院子中還有好些瑣事要忙這便回去了,大舅母慢走。」

她言罷轉身,後頭彥哥兒卻突然道︰「你是壞人,我討厭你!」

錦瑟聞言回頭,見彥哥兒正憤怒的盯著自己,小大人般守在海氏身邊,粉雕玉琢的面容因怒而越發紅撲撲的可愛,一雙明亮的眼更被憤怒燒的亮晶晶。彥哥兒的眼楮長得像大舅舅,錦瑟記得小時候她隨大舅舅學畫畫,有次她不小心將墨潑在了大舅舅極珍愛的一張古畫上,大舅舅怒氣騰騰的吼她,那雙眼便和此刻的彥哥兒一般無二。

那時候她還小,還不滿五歲,從未有人對她那般凶過,她被大舅舅嚇得哇哇的哭,弄的大舅舅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大舅母將她哄好的,後來她好似有一個月都不搭理大舅舅,最後是怎麼原諒大舅舅的卻已記不清楚了……

錦瑟想著這些,再去瞧彥哥兒那雙盛怒的雙眼,她竟然眼眶不自覺地蘊滿了淚水,倒引得彥哥兒一詫。錦瑟卻忙閃了閃睫毛,這才笑著道︰「你不喜歡姐姐沒關系,姐姐喜歡你就可以了。」

言罷她禁不住抬手想去撫下彥哥兒的頭,見他躲開,便只沖他皺皺鼻子扮了個鬼臉就轉身去了。

錦瑟回到夕華院時,尤嬤嬤也听了小丫鬟的回話進了屋,見廖老太君正依在大引枕上半眯著眼楮轉著手中佛珠雙眉卻緊鎖著,她上前兩手壓上廖老太君的額角輕輕揉著,見廖老太君神情放松下來,這才笑著道︰「老太君可是還在為大夫人憂心?」

廖老太君聞言一嘆,道︰「大媳婦這兩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明明是個恭謙寬厚的子,怎變的越發尖刻了。今日當眾便敢苛待微微和茂哥兒,這往後……」廖老太君說著便又是一嘆。

尤嬤嬤卻是一笑,道︰「老太君可是見表小姐哭的傷心,便心疼了?」

廖老太君听罷疼惜地道︰「這兩個孩子受苦頗多,又都是本純良的,微微原便顧念著她大舅母不願過早進府,是我非要接了他們進來。他們本就對大舅母有愧,如今大兒媳這般……這兩個孩子一準是要委屈著自己的,這倒還不如他們在姚家別院自由自在。」

廖老太君根本就沒看出來方才錦瑟是故意在和海氏對著干呢,廖老太君只以為錦瑟是真被海氏弄地傷心難言了,愧疚難當了。對此尤嬤嬤並不意外,這人的心若然一偏,便好些事都看不分明了。廖老太君如今一門心思要補償,要疼愛表小姐,又怎會疑心表小姐。

她想著便又笑了,道︰「老太君便沒瞧出來表小姐方才是故意大哭來擠兌大夫人嗎?」

廖老太君聞言一詫,睜開眼楮,便見尤嬤嬤又笑著道︰「方才老太君叫老奴去送表小姐,表小姐偏要自己回院,老奴自作主張叫鶯兒跟了去,鶯兒回話說表小姐是追大夫人去了呢,兩人在院子中說了好一陣子話,鶯兒是個機靈的,繞到牆後將那話听了個七七八八。」

尤嬤嬤將錦瑟的話學給廖老太君,廖老太君愣了下便就搖頭也笑了起來,幾分寵溺和感嘆地道︰「這個鬼丫頭!」

尤嬤嬤便道︰「這解鈴還須系鈴人,老奴看表小姐比大夫人處事都要老辣,表小姐是一準吃不了虧的,老太君便就放心吧。」

之後的數日錦瑟在廖家過的極為自在,每日和姐妹們一處作耍也相處的很融洽,二舅母和三舅母待她像兒時一般,每日到松鶴院中晨昏定省雖是免不了要見到海氏,可她倒也沒若錦瑟進府時那般公然苛待錦瑟,只是態度顯得冷漠罷了。

轉眼便到了五日後,清晨前往松鶴院請安,錦瑟稟了老太君墨存樓鑒賞吳梅子真跡的事,廖書敏听聞錦瑟要去墨存樓鑒畫,便也央老太君也允她出府,非要和錦瑟一道前去墨存樓。廖書晴和廖書香因皆非擅丹青之人,料想墨存樓今日定然聚滿了愛畫之人,她們倒沒去的興致,便留在松鶴院中陪伴老太君。

兩個姑娘出門廖老太君哪里放心的下,她令二夫人帶著錦瑟二人,又囑咐了二夫人一陣,這才放了她們出府。錦瑟一行到達墨存樓時,那里果真已非常熱鬧,門前停滿了各府馬車,樓中也喧囂鼎沸,擠了不少穿戴華貴之人。

錦瑟見其中不乏各府夫人和貴女,她不覺挑眉,道︰「愛畫之人可真不少啊,也不知西柳先生有沒有陪夫人來湊熱鬧……」

她後句話說的含糊不清,廖二夫人和廖書敏並未听清,廖書敏聞言便道︰「這可是吳梅子的墨寶,便是不愛那畫,買回去當個傳家寶,或是送人,都是有可能的,這些人哪里皆是愛畫之人!」

錦瑟聞言面上赧然,她雖也愛畫,可這回卻也是打算拿那副吳梅子的話換人情的呢。

錦瑟隨著二夫人下了馬車,三人剛進墨存樓便見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大聲道︰「吳梅子的真跡將在二樓展于眾人,請大家隨小人前往二樓觀畫。」

眾人依序上了二樓,錦瑟卻見二樓已被收拾成一個空曠的大廳,靠窗的地上擺放了一張紅木大案,上頭鋪著黑絨布,想來便是一會子展畫之處。而大廳中擺著二十來張紅木桌,每桌圍放有八張椅子,桌上還放著茶具和幾樣簡單的果子和糕點,布置的倒似茶樓戲院。

錦瑟幾人上來的晚,前頭的位置早已坐滿了人,便連後頭的也被搶了個七七八八,只剩零星的幾個位置。今日來觀畫之人盡皆富貴,打眼一望錦繡綾羅,珠環寶釵,明晃晃直眩人眼。

錦瑟蹙眉,廖書敏惦著腳尖也沒尋到可以坐的地方,幾人這一躊躇,那將才還能瞧見的兩個零星位置便也坐上了人。

卻在此時一個穿姜黃比甲,草綠裙子做丫鬟打扮的圓臉姑娘笑著過來,沖二夫人福了福身,道︰「奴婢是蕭府的丫鬟紫燻,我們三姑娘那邊還有兩個空位,見夫人和兩位小姐晚來便叫奴婢過來問問,若是夫人和兩位小姐不介意的話,不若到那邊去擠一擠。」

錦瑟聞言順著那丫鬟所指望去,正見最前頭一排有位穿豆青色繡纏枝蓮紋右衽小襖,綠綾繡梅竹紋多幅羅紗裙,系淡紫色海棠花開主腰的妙齡小姐站起身來,沖這邊含笑的福了福身。

錦瑟見廖二夫人含笑點頭,便知那位定就是蕭府三姑娘了,她正想是哪個蕭府,卻見蕭三姑娘身旁站起一人來,穿著青竹色領口繡海水瑞獸紋的儒袍,頭簪白玉簪,一身溫雅,舉止緩如舒雲,正是蕭蘊。見他也往這邊瞧來,和廖二夫人打過招呼目光便滑了過來,隔著人群錦瑟也能感受到那恍如實質卻又柔和如水的目光,她忙含笑微微頷首,廖二夫人已笑著道。

「既只有兩個位置,微微便和敏丫過去吧,舅母歷來不愛這字啊畫的,留在這里也是半個瞎子,什麼都瞧不懂。舅母便去街對面的繡樓瞧瞧,一會子這邊散了再來接你們便是。」

錦瑟聞言笑著應了,見此處擁擠便叫白芷和白鶴也跟著廖二夫人去了。待送走廖二夫人,她和廖書敏才到了前頭。望去,桌邊兒果便只剩下兩張椅子,而在座之人倒有好幾個是識得的。

除了蕭蘊和蕭三姑娘,柔雅郡主和趙海雲也在座,柔雅郡主一邊坐著個少年郎,瞧著十七八模樣,五官和柔雅郡主有五分肖似,錦瑟猜想定是其兄長,江淮王的嫡次子。而她另一邊卻坐著個古稀之齡的老夫人,老夫人極為消瘦,面色也不好,氣態卻不凡,眉眼間有股智者的睿氣,這老夫人坐在幾個少年少女中顯得尤為奇怪。

錦瑟心一跳,又瞧了眼幾人的座次,見柔雅郡主緊緊挨著那老夫人,正神情恭敬地為那老夫人添茶,而趙海雲卻神情不愉地坐在一邊忿忿然又幾分不屑地瞥著柔雅郡主,錦瑟已然明白了那老夫人的身份。她定然便是西柳先生柳克庸的夫人,柳老太君雲氏。

柳老太君乃蕭蘊的師母,她今日來觀畫,由蕭蘊陪著自是應當,至于趙海雲和柔雅郡主會坐在此席,自都是沖柳老太君來的。

麗妃想請西柳先生指點大皇子,趙海雲是大皇子的表妹,她這兩天連番造訪柳府,想探望柳老夫人的病,可皆被擋在門外,此事錦瑟早有耳聞。今日趙海雲會來搶畫並不奇怪,而柔雅郡主討好巴結,只怕是為了其兄長,也就是她身邊坐著的少年閆峰。

這閆峰听說也是聰敏好學的,去年的鄉試他僅屈于謝少文之下中舉,這在公侯之家已是難得的。既然自己有意叫文青拜在西柳先生門下,江淮王妃有同樣想法便也不足為奇,何況江淮王府還有個非其所出的嫡長子嚴峻。江淮王妃望子成龍之心,只怕會更甚。

錦瑟正想著便聞柔雅郡主道︰「沒想到姚姑娘對這副吳梅子的古畫也有興趣呢。」

柔雅郡主言罷,那趙海雲便接口道︰「郡主真是大驚小怪,姚姑娘可是京城人盡皆知的才女,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對畫自也是頗有研究的。對了,連先帝爺都曾夸贊姚姑娘,說她是難得的才女呢,不過話說回來,姚姑娘將先帝的詩詞倒背如流,能得先帝稱贊也不足為怪。」

趙海雲因麗妃和黃家一事已然和錦瑟結仇,她語出譏諷,瞧向錦瑟的目光也有幾分不屑和憤恨。

錦瑟聞言淡然而笑,道︰「趙姑娘說笑了。」她見廖書敏欲言,尚輕輕扯了她一下。

趙海雲見錦瑟根本不接腔,分明沒將她瞧在眼中,又見她面上笑容溫婉,倒顯得自己尖酸起來,她目光越發銳利,可卻冷著臉未再多言。

那邊柔雅郡主眸中閃過笑意,而蕭三姑娘坐在柳老太君另一邊,見氣氛僵住便笑著起身,過來拉了廖書敏的手,道︰「昨兒我便想著廖姐姐一手丹青在京中閨秀中是極出挑的,姐姐愛畫今日一準會來,可不便叫我猜對了嘛。這位就是姚妹妹嗎,以後大家又能多個玩伴了。」

蕭三姑娘名喚玉婷乃蕭蘊二叔嫡出,當日錦瑟在宮宴上依稀見過她,只是沒有說話罷了。她長的極清秀,聲音甜美,梳著墮馬髻,只斜斜簪著一枚金瓖玉蜻蜓簪,映著粉撲撲的臉蛋,和一雙彎月眸越發顯得靈秀清雅。

錦瑟聞言見她笑望著自己,忙回以一笑,道︰「蕭姐姐。」

蕭玉婷給錦瑟二人介紹了那老夫人,只稱是柳老太君,卻未道明其身份,錦瑟二人見了禮,這才落座。

今日來了這麼多人,那畫錦瑟想多半她是買不走的,只是能結識柳老太君也算是沒有白來。她正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柳老太君,那邊蕭蘊和幾個公子說了會話已歸了坐。

這前排的位置是極好的,哪里會一直空著?早先在江州時文青便曾向蕭蘊表露過他對西柳先生的敬仰和儒慕,錦瑟想這桌能有兩個空位,多半是蕭蘊猜到她今日會為文青而來,特意留給她和文青的。

她免不了探究地望向蕭蘊,蕭蘊卻也恰好抬眸,迎上錦瑟的目光,他揚唇輕輕的對她笑起來,俊美無雙的眼中掠過風華無限。

卻在此時台上響起了一個清越的男聲,「可以將畫抬上來了。」

錦瑟瞧去,只見那說話之人穿著一件白底起草綠團紋的袍子,束著玉帶,頭戴白玉冠,溫文爾雅,眉眼清秀,卻正是當日她在墨存閣外踫上的那書生。錦瑟一詫,就听身旁的廖書敏道︰「這是墨存閣的東家白公子,听說他是庶吉士出身,只是子卻極古怪,竟不入仕,反在這京城開了這家字畫鋪,做起買賣來。不過听聞他祖上便是商人,這白公子听聞常年在外走動,收購字畫等物,故而墨存閣常有孤本真跡問世。」

錦瑟聞言挑眉,卻見那邊兩個活計抬著一塊紅木板上來,將那木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之前擺好的紅木長條案上,錦瑟望去那木板上正躺著一副畫卷,只是說那是畫卷倒不若說是出土的古董文物來的妥當。那畫不成型,倒似和泥土混在一起的爛紙。

她蹙起眉來,而那白公子已沖眾人作了一揖,卻道︰「這便是小店得來的吳梅子的真跡疏梅圖,可因此畫年代久遠,潮濕嚴重,故而紙質早已酥朽,又是在下無意中尋得剛出土之物,故而因恐處理不當損傷畫卷,便未做修復……」

眾人聞言不待白公子說完已然驚詫而憤怒地嚷嚷了起來,許多人一瞧那畫便覺受騙,這畫殘損不堪在眾人看來根本就無法修補了,只覺是受了墨存閣的騙。

「這麼一堆爛泥,算什麼畫啊!」

「畫年代久遠,有受損之處也是在所難免,若然真喜歡,買回去請人修復並不礙其價值,可這副畫已這般殘損,店家還拿出來售賣卻是過矣。」

「這畫已完了,再珍貴的畫埋在泥土中也沒了任何觀賞,哎,走吧走吧……」

眾人說著,那白公子也不氣惱,待大家漸漸停了謾罵才道︰「在下也知此畫受損嚴重,故而畫不是對外售賣的,而是想邀愛畫之人前來集思廣益,看能否有法子來修補此畫。不瞞大家,在下前兩日曾尋到金巧手,可他也拒絕修補此畫。這畫著實難得,當真是吳梅子前輩僅存于世的幾幅墨寶之一,在下不忍其就此消失,今日請大家來,也是想告訴大家,我墨存樓有這麼一副殘損的吳梅子真跡,倘使有人能修復此畫,小店將分文不取,無償將此畫贈給修畫之人。」

這用銀子買畫和無償得之豈能一樣,將才還嚷嚷的眾人不少已躍躍欲試,好些人已自動走上前去細細觀畫,可那畫顯然殘損的太過嚴重,許多人看過都搖頭嘆息,沒兩盞茶功夫亭中的人已走了多半,剩下的多是留著看熱鬧的閑人,真正為畫留下的卻寥寥無幾。

錦瑟這桌倒坐的滿滿,未有一人離開,將才前頭擁擠,柳老太君便也未曾起身過去湊熱鬧,如今見畫案邊沒剩幾人,她才在蕭玉婷的攙扶下起了身往前頭細觀那畫。

她一起身,趙海雲便也忙站起來欲往前湊,可柔雅郡主卻已先一步湊在了柳老太君另一側,將趙海雲擠了開去。

錦瑟見此,微微一笑,倒听廖書敏道︰「那金巧手是補畫裝裱的大師,好些破損嚴重字畫皆得他妙手方能再現原本光彩,連他都拒絕為這畫修復,看來這畫是真沒救了。到底是吳梅子真跡,我們也瞧瞧去。」

她說著便拉起了錦瑟,錦瑟本便是要去看畫的,被廖書敏拖起來便笑著點了頭,兩人湊到近前,錦瑟細細瞧了那畫,眉頭便緊緊蹙起,卻見那畫泥和紙粘在一起,一般修復畫皆用清水沖洗來剝離畫表層的異物,可這畫便是再怎麼沖洗都是無法將泥土和畫剝離開的,只會將本就殘損不堪的畫弄的更加不堪。

可瞧那畫,兩處較為清晰之處,梅花栩栩如生,運筆簡潔有力,卻當真是吳梅子的真跡。吳梅子已風景畫為妙,然他卻甚少畫梅,這畫若然能夠修復倒真是畫中珍寶……

錦瑟這般想著,瞧向那畫的目光便更加專注仔細,而不遠處,柳老太君也在細細地觀畫,柔雅郡主見她目光專注神情痛心又惋惜,再觀如今圍著條案的幾人皆是同等神情,而其中還有翰林院掌院學士汪大人和內閣學士馮大人的夫人一品誥命馮老太君。

她又瞧了眼欲湊上前的趙海雲當即眸光便閃了下,露出一絲笑意來。她作勢瞧畫瞧的認真無暇顧及柳老太君,余光果便見趙海雲目光一亮要將她擠開往柳老太君身邊湊,柔雅郡主也不阻攔,只是在趙海雲靠近她時身子一歪便不穩地往一旁踉蹌了兩步,她這兩步錯開身影,再倒去時就正好撞在了錦瑟的背上,將正專注看畫的錦瑟撞她猛然往前撲倒。

柔雅郡主這一下用力不輕,錦瑟本便一門心思都在那畫上,根本沒有防心,她被柔雅郡主猛然一撞,身子往條案上撲去,她本能張開手欲去支撐身體,可眼前還是那副殘損的畫卷,這若是她撞上,那畫且不說能不能修復,當場便要被她給毀掉。

錦瑟一個激靈,驚呼一聲,用盡全部力氣猛然扭了下腰,生生將欲往前撲倒的身體扭轉,登時整個人便如被狂風席卷的蝶,輕盈的身體折出不可思議的角度,飛揚而起接著又重重跌下,跌在地上,直疼的她冷汗當場就冒了出來。

而她尚未回過勁兒來,就聞柔雅郡主驚呼了一聲,接著她腳步踉蹌著竟一腳踩在錦瑟的手上,然後才重心不穩地跌倒在了錦瑟的身旁。

這邊動靜極大,待眾人聞聲往來時便見錦瑟和柔雅郡主一同倒在地上,卻沒有人瞧見發生了什麼。錦瑟疼的微微咬了下牙,她盯向柔雅郡主並未放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譏笑和冷意,還有她嘴邊不及收回的得意和快意。

見柳老太君幾人一同瞧來,錦瑟一瞬間便明白了柔雅郡主的用意,她是想害自己摔在畫案上好當場毀那畫。

那樣眾人只會惋惜吳梅子的畫被她姚錦瑟給毀了,才不會想那畫能不能修復,更會因這畫的過早被毀而覺著它定然是能夠被修復的。背上損毀吳梅子真跡的罵名,她姚錦瑟還能有什麼好名聲,不知的人說起只會覺著她舉止粗野,再來一個文雅有才情的女子也是萬不會做出此等莽撞毀畫之事的。

更有,現下這條案邊留下的皆是真正愛畫之人,當場瞧見她姚錦瑟毀了那畫,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們對她都不會有好感,那柳老太君當下便會厭惡于她。

錦瑟明白了這個,對柔雅郡主當真是惱恨不已,她不曾招惹于她,她竟如此歹毒的要害她,這豈能不叫人又恨又憤!

「微微!」耳邊傳來廖書敏驚詫而擔憂的聲音,錦瑟抬了子卻覺腰上一陣抽疼,她蹙了下眉卻一臉驚慌地道︰「快,看看那畫沒被我踫到吧?!」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倒還想著畫!你怎樣?有沒哪里傷到?好端端的怎就摔倒了!?」廖書敏說著忙跪在地上將錦瑟扶坐起來,而那邊柔雅郡主已被扶了起來,錦瑟尚未答話,她便緊張的道。

「姚姑娘你沒事吧,都怨我,自己沒站穩不說竟還撞到了姚姑娘你。」她說著忿忿地盯了眼趙海雲,道,「趙妹妹若有什麼不懂要請教柳老太君,和姐姐說了,姐姐自會給妹妹讓道,妹妹何故硬擠,還害的姚姑娘跌倒險些還毀了畫。」

錦瑟听柔雅郡主撇了干淨,見害她不成便又將錯處往趙海雲身上推,一石二鳥好不奸猾,她被廖書敏扶起來,卻痛呼著令眾人瞧見了她被踩的紫青的手背。

那趙海雲也不是蠢的,本無言以對,听到錦瑟這一聲痛呼,又瞧見她那傷痕累累的手,當即便詫著道︰「柔雅郡主這話何意,方才明明是你自己個兒讓開了,我才過來的,何曾擠過你。哎呀,姚姑娘的手怎被踩成這樣,這倒似被人踩上還狠狠地揉了兩腳一般,這若再用些力氣,姚姑娘的手豈不就殘了?姚姑娘你快活動下手指,看還能不能動……」

「趙妹妹此話何意?難道是說我故意踩的姚姑娘?我和姚姑娘不過見過兩面,為何要對她這般……」柔雅郡主被拆穿,當即便紅了眼眶,好不委屈。

她那話分明是說她和錦瑟無冤無仇,而趙海雲卻有害錦瑟的原因。趙海雲氣得面色漲紅,錦瑟眼見兩個貴女當眾鬧起來,又觀柳老太君和在場的幾位夫人無不蹙眉,這才道︰「是我先跌倒的,被踩到也是難免,大家看畫都那麼認真忘我,出意外也不奇怪,兩位姐姐當以和為貴,莫爭吵了,好在沒有累及這畫。」

她這話說的極為巧妙,是柔雅郡主先站立不穩,可柔雅郡主卻比她晚摔倒,大家既都在認真而安靜的看畫,又怎會發生意外?柔雅郡主和趙海雲不過剛語氣不和,她便勸兩人不要再爭吵了,還說好在沒累及了畫。

她話一出口,眾人便明了將才是怎麼一回事了。而且將才錦瑟驚呼一聲,眾人看過來時正見她猛然扭轉身子,便是摔倒也不肯跌在書案上毀了畫,相比之下,先害人後爭吵不休的柔雅郡主和趙海雲就顯得更加難堪了。

錦瑟言罷,柔雅郡主和趙海雲面色便都不好看了,可偏她什麼都沒說,也無從反駁。兩人啞口無言,而柳老太君卻難得地沖錦瑟笑道︰「你很喜歡吳梅子的畫嗎?過來于老婆子一起賞畫吧。」

錦瑟目的達到,見柳老太君主動問話忙福了福身,上前兩步到了老太君身邊,一起賞起畫來。柔雅郡主和趙海雲獻了半天殷勤都未能叫柳老太君和她們主動說上一句話,如今見錦瑟得了柳老太君的高看,登時便別提多難受了郁結了。

而那邊柳老太君瞧著那畫,卻道︰「吳梅子的畫風古樸大氣,便是這梅也是疏落地開上幾朵,他的畫不明艷,難得你小小年紀竟也喜歡。」

錦瑟聞言一笑,道︰「運筆簡潔有力是吳梅子老前輩的慣常畫風,這畫的壽山石用濃淡水墨暈染而成,又用了披麻解索皴,剛勁中不失端凝,與幾朵枯梅風骨相應。這梅花枝干乃鐘鼎畫法,蒼勁淺條雙勾,格調高古,獨樹一幟。小女瞧著這畫太過蒼涼孤寂,並不能全然領悟其中意境,只是瞧個熱鬧,學學其畫法罷了。」

柳老太君卻道︰「能瞧出這些已是不錯,這畫當是吳梅子喪妻之時所畫,意境悲涼了些卻也是難得的好畫,只是可惜了……可惜了……這等好畫毀成這般怕是難以修復了。」

錦瑟早便在等柳老太君這話,聞言她蹙眉,卻道︰「小女略懂些修補裝裱之法,這畫用尋常的清水法沖是不能的,可若然用細絹裹住,再放在蒸架上進行燻蒸,然後用溫熱的藥水浸泡,說不得能將上面厚泥剝離。」

柳老太君一詫,瞧向錦瑟,見她小臉之上滿是認真之色,全然不像是夸夸其談,她當即便更覺驚異,尚未回答,倒是一旁的墨存閣主人無意間听到了錦瑟的話,插話道︰「姑娘此言當真?!」

他這一聲著實不小,倒驚地眾人盡數瞧了過來,錦瑟抬眸瞧去,那白公子自知失禮,忙作了一揖才道︰「在下一時激動,攪擾了老夫人和姑娘還請見諒。只是,不知姑娘所說的藥水是什麼?」

錦瑟聞言笑著福了福身,這才道︰「不怕公子笑話,小女也喜收藏古籍古畫,那藥水乃是我自行琢磨配出的。」

錦瑟言罷當即便有人嗤之以鼻,裝裱乃是技術極強的活,門道也多,很多技法老師傅們都密不外傳,沖洗去污、揭舊補綴、修磨殘口、礬掙全色……一道道工序是極繁雜的,只沖洗便有三年不出師一說,瞧錦瑟小小年紀,眾人如何能信她的話。一听她說那藥水是她自己琢磨的,當即便覺這小丫頭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那白公子听錦瑟方才說話倒似極懂行一般,如今再聞她的話,面色一黯,顯然也是不信她的。柔雅郡主好容易等到了機會,當即便驚道︰「姚姑娘真是厲害,竟還懂得裝裱古畫?!連金巧手都說這畫沒法補救,姚姑娘卻有法子呢,方才東家還說這畫誰能補救便無償贈送,我是真喜歡可卻沒那能耐,想來這畫是要落到姚姑娘手中了。」

錦瑟聞言也不氣惱,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柔雅郡主,柔雅郡主卻覺她那一眼目光極清冷譏誚,她雙拳握起,錦瑟卻已移開了目光。倒是蕭蘊突然插話道︰「不知早先姚姑娘送于外公的那幅劉志明的寒山賦可是姑娘自己裝裱的?」

方才錦瑟和柔雅郡主幾人在這邊看畫,因全是姑娘和夫人們,蕭蘊不好過來,他和那閆峰站在另一邊觀畫,錦瑟驚呼時他只能眼睜睜瞧著她跌在地上,如今听柔雅郡主譏諷錦瑟,他少不得開口相幫。

蕭蘊所說的寒山賦正是當日在靈音寺錦瑟托楊松之趕去交給他的那份給汝南王拜壽的賀禮,錦瑟聞言笑著點頭,蕭蘊便沖那白公子道︰「季悅兄,此畫除姚姑娘,只怕世上再無人能補。」

蕭蘊言罷眾人皆驚,只因眾人皆是認得蕭蘊的,他可不是信口開河之輩,他既這般說了,那定然便有緣由。見大家都盯過來,錦瑟卻只笑意盈盈的站著,寵辱不驚。

而柔雅郡主听了蕭蘊的話,再瞧錦瑟,一雙眼楮就險些冒出火光來。如今姚錦瑟已出盡了風頭,若然再叫她修好了那畫,豈不是更要風光百倍!表哥他原就被這張狐媚的臉蛋眯了心,姚錦瑟再博學多才,美名遠揚,表哥豈不更鬼迷心竅!

此刻卻無人會注意柔雅郡主是何種神情,眾人皆在驚詫于蕭蘊的話,那白公子和蕭蘊分明是極熟的,聞言已驚喜地道︰「伯約此言當真?姚姑娘若真能復原此畫,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蕭蘊卻笑著又問錦瑟,道︰「若我沒猜錯,姚姑娘的一手裝幀技法當真師出刺緣大師吧?」

這刺緣大師乃出家之人,本是京郊法源寺的主持,更是大錦的書法名家,已圓寂數年。他不僅是得道高僧,書法出眾,更為能耐的是有一手裝幀技法,那金巧手卻是在刺緣大師過世之後才名聲鵲起的。听聞蕭蘊的話,眾人已然相信錦瑟方才所說皆非大話了。

刺緣大師本便不是手藝人,故而也無需將裝裱技法傳授于人,眾人還為此惋惜過,如今竟聞錦瑟師從刺緣大師怎能不詫。

錦瑟見大家奇怪,便只笑著道︰「不過是有些機緣得大師點撥過,這畫……不知白公子可能允小女一試?」

而此刻的京郊,趙尚書正站在十里亭中往遠處觀望。他最近因麗妃和黃知一案早已焦頭爛額,誰知今日一早便被皇帝召進宮,說是北燕的武英王過了北燕萬壽節又被北燕使臣送了回來,皇帝令他這個禮部尚書趕緊準備儀仗前來接人。

天知道這個北燕的武英王有多麼難伺候,稍有一點不合心意他便大發脾氣,根本是個粗野無狀,不知禮數的野蠻人,更重要的是這位爺壓根就沒將大錦的官員看在眼中,他堂堂的尚書他是半點顏面都不給,任意驅使。

只是這位王爺每次從北燕歸來,都是一路地游山玩水,一路好不挑剔地被大錦官員接待著而來,今次怎變了子,不聲不響地就到了鳳京。北燕萬壽節不過才過去十二日,這位王爺已到了鳳京,這分明是日夜趕路啊,也不知鳳京有什麼好留戀的,竟叫這位武英王如此火急火燎的大過年的奔了回來。

趙尚書這邊想著,禮部右侍郎劉大人已快步進來,道︰「大人,武英王一行到了。」

趙尚書聞言往遠處瞧,果見官道上隱約出現了車駕人馬,他拂了拂袍子下了台階,翻身上馬帶著人迎了下,北燕浩浩蕩蕩的隊伍錦幡飛揚著已到了近前。

前頭清一色的玄甲騎兵豁然讓開道來,自中隊駛出一輛四匹汗血寶馬拉車的大輦來,車頂懸蓋、車後揚幡,紅木車架上雕刻著精美的仙人、神獸、見那輦停下來,趙尚書忙打馬往前又迎了兩步。

而馬車車門被推開,就見北燕的武英王已從里頭跳了下來,他一面深呼吸著,一面蹙著眉,無比厭棄地發著牢騷,道︰「可算到了,本王的腰板都被顛斷了!」

言罷他活動了下手臂,一扭臉便似剛瞧見趙尚書一般,竟是一笑,這一笑好不親熱燦爛,使得他那俊美的五官都飛揚起來,直瞧的趙尚書一愣。

他還沒回過勁兒來,接著就聞完顏宗澤道︰「哎呀,本王也算半個鳳京人兒了,哪里還用得著趙尚書您親自相迎,尚書大人辛苦了啊!」

他說著竟然笑意盎然地往打馬迎上的趙尚書跟前兒走,趙尚書何曾見過這位北燕王爺如此平易近人,當即就又是一愣,他正想著這位王爺不會又在動什麼歪心思,完顏宗澤已到了近前。

趙尚書這一愣竟就忘了下馬,豈料他這邊反應過來準備下馬,他那身下馬兒便不知怎地突然嘶鳴一聲,竟是在此刻不知怎的受了驚!

馬兒高高地揚起前蹄登時就往完顏宗澤的心口上踢去!

趙尚書大驚失色,可一時根本就控制不住那驚馬,只能瞪大了眼楮眼瞧著馬踢在完顏宗澤的胸膛上,將他整個人都給踢飛了出去,跌在地上當場就吐出一口鮮血來。

大錦這邊迎接的官員和人馬皆驚,都被這突然的一幕給震的愣住了,而那邊北燕的兵勇們當即便亮了劍,只聞不知哪里傳來一聲怒喝。

「王爺!有刺客!拿下刺客,替王爺報仇!」

趙尚書根本就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人已經被北燕的幾個騎兵給粗野地拉下了馬背,他官帽滾下來蓋住了臉,剛抬手將帽子扶穩,便只覺眼前刀影一閃。

撲哧一聲,他的胸膛上已被刺了一劍,他還來不及慘叫,眼前一黑,碗大的拳頭已砸在了臉上,身上的其它地方也同時傳來疼痛,那帽子再次滾落瞬間就被踩成了一團爛紗布。

此刻趙尚書已顧不得他的烏紗帽了,哀呼著他只知道一點,他堂堂的一品尚書竟然就這麼被當眾群毆了!

------題外話------

跪求月票…

請牢記本站域名︰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