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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避諱的事實是身居高位的姚將軍,是我們陽青鎮的無上榮光,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炫耀,可以驕傲的資本,身份改變不了的爺爺、妙祥長老,似乎自上而下都皆源于將軍的緣故,在陽青鎮的這方土地上,放慢了改造封建思想的步伐。

說起旺娃,長老思咐良久,陷入深深的回憶,那旺娃早死十幾年,那是一段傳奇︰

一天傍晚時分,瑞江渡口走來一位商人裝束的中年男人,腳下跟著一只黃毛犬。

他走到河邊高聲喊道︰「船家,過河。」從茅草棚里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五短身材,雙眼精光四射,此人名字就叫旺娃,在瑞江里擺渡。

他上下打量著商人,末了把目光定在了他背後那個沉甸甸的包裹上,謙卑地說︰「先生,小的正在用飯,且暫容一二。」商人無奈,只好隨旺娃進了茅草棚。

汪才斟了兩盅酒,滿臉堆笑地問︰「敢問先生尊姓大名,要往哪里去啊?」

商人答道︰「賤名連贏,做了些生意,此番回鄉探親。」

旺娃諂笑著夸贊︰「衣錦還鄉,可喜可賀。小的當敬您一杯。」連贏婉拒道︰「承蒙美意,船家自用。煩勞早些渡我過河,我要在鎮上住宿。」邊說邊警覺地緊了緊包裹。

旺娃訕訕地說︰「不急,不急。過了河便是陽青鎮。」說著一指門外,「看,又有人來了。」

連贏回頭望去。說時遲,那時快,旺娃猛地從桌下抽出一把斧頭,狠狠砸在了連贏頭上,吭也沒吭一聲就倒了下去。

見到主人被害,黃毛犬狂吠著撲上來,在旺娃身上亂撕亂咬。旺娃招架不住滾翻在地。

就在這時,闖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背著一捆木柴,手握一把柴刀,驚愕地望著屋里的情形。旺娃嘶聲喊著︰「小喬哥,快,快把這瘋狗砍死!」喬哥兒揮起柴刀,砍在黃毛犬右腿上,黃毛犬哀嚎著奪門而逃。

喬哥兒駭然望著連贏的尸體,語無倫次地問︰「旺大哥,這……你……」旺娃也不答話,動手解開了連贏的包裹,里面是十幾個黃澄澄的金首飾,還有不少現大洋。旺娃陰冷地盯著喬哥兒說︰「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金元寶咱兄弟二人平分如何?」喬哥兒瞅瞅金首飾,又窺一眼旺娃刀子般的目光,慌亂地點著頭︰「全听大哥的。」二人把連贏的尸體裝進口袋里,又拴上幾塊大石頭,等到午夜時分,悄悄地搬上船,劃到河心,「撲通」一聲扔進了黑沉沉的河水里。

喬哥兒立在船頭,驚魂未定,不防旺娃猛地把他推到了河里,在水里露了幾下頭就沒了影子。

誰知第二天竟有人在幾里外的河灘上發現了喬哥兒。喬哥兒沒有淹死,只是腦袋被河底石頭踫傷了,成了個傻子。

這喬哥兒上無父母下無妻兒,光棍一條,旺娃怕他亂跑胡說,就擺出一副仗義的樣子,收養了他。

三年後,旺娃見平安無事,無人追查,就棄了擺渡的活計,在陽青鎮開了家當鋪,起名「旺記」,舒舒服服地做起了老板。

一天,來了一群工匠,在「旺記」當鋪對面的空地上叮叮當當地施起工來。工程進度很快,幾十天後,一座氣勢威嚴、幾進幾出的深宅大院就落成了。

旺娃每天都坐在櫃台後面向對面張望,尋思這豪宅的主人是個何等顯赫的人物。

三天後,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在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陪同下坐著小轎車來到鎮上,司機下車開門將老者領進了宅子。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轎車司機出來,中年人送走司機後向「旺記」當鋪望了幾眼,輕輕掩上了門。

旺娃攔住司機詢問,司機說不知曉宅主人是誰,只知道那位中年人姓黃,是個秘書。他是這黃秘書雇的車。其他一概不清楚。

這天,就在「旺記」當鋪要打烊時,黃秘書走了進來,黃秘書身著土黃長衫,右腿微跛,向旺娃拱拱手說︰「日後成為街坊,難免有事要煩擾旺老板。」

旺娃賠笑說︰「哪里哪里,既是鄰里何必見外。」又小心地問,「不知你家老爺如何稱呼?」

黃秘書不無炫耀地說︰「我家領導是軍閥時期的政府大員,另一波軍閥和平解放省會時,他做出了突出貢獻,現在委以政協委員的身份,其實也從不過多參與政治,听說此處風水好,便來此頤養天年。

我是省政協派的生活秘書,我喊他贏老,我是來照料他的。」正說著,喬哥兒從外面跑了進來,拖著鼻涕,流著涎水,憨笑著。黃秘書問︰「這是府上公子?」旺娃說︰「是一位鄉鄰,喚做喬哥兒,呆了,無人照管,我便收養了他。」

黃秘書贊嘆道︰「旺老板義高雲天令人欽佩。我看這喬哥兒憨態可掬,贏老剛到此地,無親無故,我想邀請他到家里同贏老聊聊天,不妨讓他去同贏老住上幾日,吃喝你別管。」

旺娃猶豫著不置可否。心里轉念一想,這贏老是原先的政府大員,現在是不問世事的政協委員,想必家財萬貫,不能放過發財的機會,想到這,旺娃便應允了。

黃秘書拉著喬哥兒飄飄忽忽入了宅子,宅門倏然合上,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旺娃的心不知為何驀地緊了一下。

第二天,黃秘書進了「旺記」當鋪,笑吟吟地說︰「我家贏老果然十分喜愛喬哥兒,給他吃了一些進口治療痴呆的藥,竟然治好了他的呆傻。」

旺娃嚇了一跳,驚恐地問︰「他……他說了什麼?」黃秘書嘆道︰「他雖恢復了神智,卻記不起從前的事了。」

旺娃心神大定,忙說︰「還是讓他回來吧,免得擾了贏老的清靜。」

黃秘書笑容滿面︰「贏老膝下無子,已認他做了義子。」「什麼?」旺娃一下子愣了。

過了幾日,贏老突然過世了。喬哥兒披麻戴孝,扶柩痛哭,儼然是位孝子。送走贏老,喬哥兒自然成了宅子的新主人,出出進進威風十足。

一天,喬哥兒剛出宅門,旺娃迎上去說︰「喬哥兒,還記得我嗎?我是你旺大哥。」

喬哥兒茫然地搖搖頭。旺才又提醒說︰「你忘了,在瑞江渡,我擺船你打柴。」喬哥兒還是一臉迷茫。

看來他是真的沒了一點兒記憶,旺娃才放了心,詭詐地說︰「算了算了,不提也罷。今兒個我帶公子到幾個好去處,準保讓你快活得精彩。」

從那天起,喬哥兒每天隨著旺娃進地下賭場推牌九,大把大把的鈔票、銀元都進了無底洞。

黃秘書幾次苦勸,不起作用,便打點行裝飄然而去。

不長時間,錢用光了。旺娃出主意說︰「贏老去世,剛建的宅子上器物哪件不是無價之寶,兄弟你拿來,我兌你成銀元,等日後手頭寬裕,再贖回去就是了。」可這喬哥兒是個只出不進的主兒,哪能再贖呢?每一次當都成了死當。旺娃把玩著一件件低價收進的稀世珍寶,心里好不得意︰心思總算沒白費。

幾個月後,喬哥兒將政協委員的家折騰了個底朝天,再無可當之物。喬哥兒淪落為落魄公子,窮困潦倒,旺娃也翻臉無情,冷臉相待。喬哥兒追悔莫及,躲進深宅不再露面。

一天,幾名警察廳里的人突然闖進「旺記」當鋪,綁了旺娃。在當鋪里搜出喬哥當來的器物,一一記錄、封存。旺娃大呼冤枉。警察道︰「數月前省博物館被盜,丟失無數珍寶。近日有人檢舉珍寶在你這里藏匿,現已搜獲,人贓俱在,你還想抵賴嗎?」

不容旺娃辯解,壓上警車帶到省里去了。

旺家族長與政府有關人等協商,但絲毫情面不給,六神無主之際,想到爺爺。想借爺爺的威望,來求政府寬大處理。

爺爺見本鎮旺族苦苦相求,讓我拿上他的布袋,裝上法器,來到「旺記」當鋪,沒進門就對旺姓族長說,你去省警察廳,告訴他們,旺娃被冤枉的證據找到了,請他們來一趟。旺姓族長連忙問︰「姚爺,此事可開不得玩笑,人命關天呢?」爺爺低吼一聲︰「快去!讓他們帶著旺娃和查封的器物一起回來。」

族長沒敢猶豫,親自趕去省警察廳,半日功夫隨警車一同回到鎮上,一個身為隊長的長官听族長介紹了我爺爺,可能是此前有所耳聞,也畢恭畢敬喊了聲︰「姚爺。」

我爺爺欠身讓座稱︰「長官,此事蹊蹺,是有神鬼作怪!」

隊長說︰「如何證明?」

爺爺讓隊長拿過封查的物證,打開,讓我取出布袋里的紫砂,爺爺輕輕將紫砂撒到那些器物上,頃刻間,器物變成碎石枯枝。眾人目瞪口呆,警察隊長扭頭看著爺爺,眼里充滿疑惑,更多的是不信任。

爺爺讀懂了隊長的心思,一臉嚴肅的說︰「我絕不會以身試法的,我讓你們帶來旺娃,我想他在如實交代的前提下,請各位隨我去對面的院子看看。

一干警察押解著旺娃,如狼似虎地闖進「旺記」對面的宅子,爺爺進門前在門框上貼了道符,眾人進入院里,見院子里面雜草叢生,朱漆斑駁,顯然是久沒人住了。搜遍所有的房間,最後在一間黑沉沉的廳堂里發現了喬哥兒。

他在一個靈牌前跪著,供桌上擺滿供器,左右點著兩盞長明燈。

旺娃掙月兌警察的手跑上去,一把抓住喬哥兒肩頭︰「你這畜牲害我好苦!」只听得「嘩啦啦」一陣碎響,衣服飄然落地,一具骷髏摔散得四分五裂,頭骨的眼洞邊似乎還有兩滴淚痕!看樣子已死了數月有余。

眾人都嚇得毛孔倒豎,冷汗淋灕。旺娃向靈牌望去,只見上面寫著︰「先主連贏之位。」

他不由驚恐地尖叫一聲,癱在地上。

這時院落里走出一只黃毛犬,佇立默望了一會兒,便不見了……

旺娃精神當下差點崩潰,顛三倒四的還原了事情的經過,在場的人無不被旺娃的惡毒而感到膽戰心驚,旺娃立刻被打入死牢,半個月後被判槍決處死,即刻行刑示眾。

此事轟動全國,街頭巷尾,無人不議論、演繹。

上回書提到當日本人劍拔弩張圍堵在姚宅,搜尋革命黨人姚公子,爺爺以爆發霍亂之名,解救了姚公子,霍亂之源便是旺娃擺渡的一船人,妙祥長老突然想來,旺娃早已不復存在,然而去現場驗證的日本兵又親眼見證。

所有這一切,證實是爺爺發的神功,是為解救姚公子,幻化出當時所需要的情節、人物。

該感謝的不僅是赫赫有名的將軍,我們陽青鎮的老老少少,都感謝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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