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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話 荷塘夜

那酒樓裝潢得雅致,據孟郁槐說,是專賣新奇菜色,然花小麥進去嘗過之後發現,菜的味道也不過中規中矩而已,並沒什麼出挑之處,倒是擺盤方面很有些見地。

一碟菜肴,顏色搭配得耀目,擺盤做得精致,便已足夠先聲奪人,再取個好听的名兒,未及入口,就成功了大半,很得某些風雅之士的喜愛,至于滋味究竟如何,或許反而沒那麼重要。

這樣做似乎是有舍本逐末之嫌,但一道菜的好壞,色香味三者原本就是互相離不開的,在保證「味」的基礎上,再增加些許顏色,只會錦上添花。

美麗的東西,向來人人都喜歡。

花小麥將桌上那幾道菜的擺盤方式暗暗記下,思忖片刻,心里就有了數,晚間同孟郁槐回火刀村之時,又特意揀個食盒,再去了那酒樓一趟,讓廚子做了三兩樣包起來,預備帶回去給孟老娘也嘗個新鮮。

太過精致的菜色,呈在尋常食客面前也許是稍顯隆重了些,但置辦宴席時擺上那麼一兩道,卻相當討喜,得盡快學起來才好。

七月末,已入秋,那秋老虎卻仍舊厲害得很。

陽光烤得泥地干裂火燙,若在日頭下站上一小會兒,腮上頸邊就會覺得無比灼熱,簡直像是被烙上了火印子一般。

孟家院子里,紅亮的番椒給曬得散發一陣陣辛香,花小麥就躲在那一片陰影中,將周芸兒剛剛做好的一道「釀炸蛋」細細嘗了嘗。

煮熟的雞蛋破成兩半,挖去里面的蛋黃。把斬成細茸的香蕈、蝦肉和蔥白填塞入內,再蘸上澄面落油鍋炸成金黃色。配五香炒鹽來吃,就是一道極好的香嘴小食。

「還行嗎?」周芸兒頗有些緊張地搓搓手,「這一回是嚴格按師傅說的來做,沒出一點差錯,味道還過得去吧?」

「唔。」花小麥將半個雞蛋塞進口中。說不出話,只能含含糊糊地點頭。

「倒是給兩句話啊,光點頭算什麼?」周芸兒哭笑不得地催促道。

「還不錯,只是那雞蛋煮得老了些,下一回估模著蛋黃成了形就趕緊舀出來,否則影響口感,別的都還不錯。」花小麥唯有忙不迭地把口中物事吞下,認認真真地給了她一句評語。

「我自己也曉得。」周芸兒半點不見沮喪。十分認同地道,「原想早點把蛋舀出來的,只是拿不準時間,到底還是給耽擱了。沒事,明兒我再做一回,到時候師傅你再幫我嘗嘗。」

大半年的時間,花小麥幾乎是眼看著她一點點從一個羞澀膽怯的姑娘,變得漸漸開朗。雖然人前仍舊不大敢說話。但面上笑容多起來,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這樣的態度就對了。」她贊許地拍拍周芸兒的肩,「要當廚子。便怕不得麻煩,每道菜都要反復試,總能做得令人滿意。」

周芸兒連連點頭答應,想了一回又道︰「不過師傅,你這會子真不打算去瞧瞧咱那小飯館兒的魚塘如今是何模樣?」

上午時分,春喜和臘梅來了一趟。喜不滋滋地告訴花小麥,小飯館兒後頭那魚塘已竣工灌了水,從旁處挪來的荷花也栽了進去,還放了一批魚,被太陽光一照,瞧著委實喜人,當時便要拽著她去看。

魚塘終于建成,花小麥心中自然也是雀躍的,巴不得立刻便飛撲過去。

不過嘛……

待晚間某人回來之後,再同他一塊兒去瞧瞧,好像是個更好的選擇。

這點小心思,她當然不會說與周芸兒這未嫁的姑娘听,只在面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抿唇道︰「不急。我讓春喜嫂子跟匠人們打好招呼了,明日再同他們結算工錢,眼下日頭猛得很,我可不想在外頭走。」

「你不著急,我卻百般迫不及待想看看哩!」周芸兒很不甘願,嘟了嘟嘴,小聲道,「那師傅你明日要去村東的話,早晨便等著我,我陪你一起去。」

花小麥一臉平靜地笑著應了,然而轉頭傍晚孟郁槐歸來,卻完全是換了另外一種情狀。

晚飯吃得極其潦草,是甜是苦也沒嘗出來,只想著盡快把肚子填飽。幫孟老娘收拾了碗筷,她立刻便扯住孟郁槐的胳膊往院門外拖,行至門口,沒忘記回頭問一句︰「娘,要不您也跟我們去轉轉?」

語氣是完全不誠懇的,表情也是毫無誠意的,對此,孟老娘的反應是,給了她一記白眼,以及從牙縫里迸出來的兩個字——滾蛋!

花小麥也不惱,嘻嘻一笑,拉了孟郁槐就走,兩人一路急吼吼地來到村子東邊,順著那條新砌出來的石子小路彎到魚塘旁。

面前這一畝來寬的塘子已蓄滿了水,因是新池,水中一點淤泥也不見,碧清清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荷花剛挪入塘中,花朵和葉片都不多,卻長得很不錯,荷葉濃綠,將一朵朵粉嘟嘟顫巍巍的大荷花托出水面。夜色下,花瓣皆以合攏,不如白日里那般明艷,卻又有另一種羞怯怯的美態。

魚塘邊上砌了一圈大石,雖不是太湖石,但大抵也都是被河水沖刷了很多年的,形狀各異,同樣很好看。柳樹蓊蓊郁郁,枝條垂在水面上,晚風一吹,便蕩起萬千漣漪,岸邊還備著幾套樸拙的石桌和石墩子,只是往那里一坐,便覺周身清爽。

花小麥一來了這里,便覺眼楮也不夠用,四下里看個不休,最終將目光停在水面上那藍布船篷的小舟上。

這樣的一處所在,莫說是火刀村,只怕在整個芙澤縣也難尋吶!

「你覺得好嗎?」

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笑吟吟地望向孟郁槐︰「很漂亮吧?」

「嗯。」男人點點頭。表情嚴肅,「這塘子不小。照管起來不會容易,我想得請個懂行的來打理,哪怕多給兩個錢,也得張羅周全了才是。還有……」

花小麥也不言語,只瞪圓了一雙眼楮死死盯牢了他。盯得孟某人後脖頸直發毛,後頭的話再說不下去,又覺好笑,彎腰道︰「你干嘛?」

「你說呢?」小媳婦一挑眉,「我在與你探討這景美不美,你卻在想什麼?太煞風景了!」

孟郁槐牽了她的手在岸邊一石墩上坐下,唇角微微一勾︰「那依著你,又待如何?」

「我想……」花小麥轉著頭地四下里打量。往那清凌凌的水面上一瞟,心中便生出個想法來。

雖說這個年代的女子,一雙腳是不能露出來給人看的,但此時這荷塘邊只有她和孟郁槐兩人,又是大晚上,天氣這樣熱,月兌了鞋在水里泡上一會兒,應該無大礙……吧?

然而。孟郁槐顯然深諳她這人是怎樣的性子,還不等她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便已搖了搖頭。簡單有力地吐出兩個字︰「不可。」

花小麥倒也不堅持,更不與他爭辯,另起一念頭,指著水面上的小舟︰「那個……」

「不可。」孟郁槐仍是不允,唇邊帶笑,語氣卻是篤定得很。根本沒討價還價的余地。

「為什麼?」花小麥有些喪氣,不依不饒地扯住他衣襟,「這也不行那也不許,我成天在家里呆著,都快憋出病來了,你總得想個法子讓我解解悶吧?去劃劃船有什麼關系,橫豎有你在,我又不會失足跌下去。」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孟郁槐絲毫不為所動,「如今入了秋,那水涼的很,你現下是什麼景況,難不成還要我與你細說?謹慎些只有好處,你听話。」

說來也怪,他的語氣明明很平穩,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柔和,卻偏偏听上去就是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花小麥骨朵著嘴想了一回,猶自不甘心︰「我每日里只有晚上才能瞧見你,咱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莫非就這麼干坐著?」

話音未落,她便覺得自己落進了一個暖烘烘的懷抱之中。

「這樣就很好了,你老實點。」頭頂上傳來沉沉的聲音,藏著一絲笑意。

皮膚熱燙,胸膛寬厚,手指所到之處筋肉緊實,帶著些微汗味,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竟一點都不覺得難聞。

花小麥的嘴角不自覺地就翹了起來。

話說這種撿到寶的心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不該這麼得意啊!

「真踏實。」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將孟郁槐的腰摟得緊了些。

那人卻沒听清,低頭道︰「你說什麼?」

「沒。」花小麥將腦袋埋在他心口搖了兩搖。

兩人在魚塘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孟郁槐再度開了口。

「如今這魚塘是建成了,竹林子更是早早就攏好了的,我估模再過半個月,那幾間木頭房子也就要完工了,你該抽空想想重新開業的事。眼下除了你之外,就只有譚師傅一個廚子,芸兒短時間內還無法出師,怎麼都得再請一位才能忙得過來。你心中可有計較?」

又來了……

花小麥很有些不悅,撇撇嘴,仰臉道︰「這魚塘邊坐著多舒服,咱們現在不說這個不行嗎?保不齊哪一天,那廚子就自個兒找上門來了呢!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麼?」

孟郁槐很想說,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但見她滿臉不高興,也就只得將那話吞下,陪著她在塘邊又多坐了一陣。

卻不料花小麥隨便出口的一句話竟成了真,不兩日,果然有廚子主動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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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110217205229479、揮劍斷情、朗驅三位同學的打賞,感謝墨莎同學的粉紅票~

晚上有點事耽擱了,現在才更新,我自己去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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